“水師擴編太快了,兵将素質有待提高!”
許久,李定國才放下手中千裏鏡,皺眉道:“武院水師科學子還要多久才能到?”
“末将也覺得有些奇怪。”
一旁副将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一份軍令,遞給了李定國。
“這軍令上,竟然有兵部的署名,說是大恒工科院尚在成立,武院秩序未定,預定調令要推遲半個月!”
“兵部?”
李定國更顯疑惑,大恒的軍隊,何時與兵部扯上過關系?
接過這封軍令,李定國看着軍令上與五軍都督府并列的兵部署名,眉頭俨然緊皺。
這個時候,兵部插手進了軍事……
一想到當初在京城見識的那群狗屁模樣的朝臣,李定國就不禁有些煩躁!
這樣的人插手決策大事,要是弄出了纰漏,那他這邊前線作戰,可就得出大問題了!
“去把近一個月朝廷的軍令都送到本将書房去!”
思來想去,李定國還是有些不安,這海上作戰,可不同陸地,真要出問題了,撤都沒法撤!
真要有問題,他怎麽也得參上一本!
這般情況下,李定國也沒心思再看這水師演練了,匆匆下了炮台,剛到水師衙門,便見一名水師将軍匆匆跑來。
“将軍,人回來了!”
“什麽情況?”
李定國倒也沒抱太大期望,随口問了一句。
畢竟,之前多次挑撥離間,他和鄭芝龍之間,可是積怨頗深,而且,數次水戰,也殺了鄭芝龍不少人。
之前上報天子,行緩和關系之事,數次拉攏,可都沒見成效,這一次,也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
“成了!成了!”
将領難掩激動:“将軍,鄭芝龍答應議和,不過前提是,他要與将軍你商議!”
“什麽?”
李定國步子一滞,一時之間,竟有些沒反應過來。
将領再次興奮的道:“成了!将軍,鄭芝龍答應議和了!”
“去,立即将這件事,八百裏加急,送到京城!”
李定國壓制着激動,有條不紊的安排着:“李三,鄭芝龍那邊,你去接洽,什麽時候見,在哪裏見,隻要不是太過分,都可以由鄭芝龍決定!”
“記住,一定要保密,此事絕不能洩露任何風聲!”
“還有,立即派人去請國公爺過來!”
匆匆交代完,李定國又想了一下,随即便快步走進了府衙之中。
或許是曾經天子言傳身教的原因,李定國也極爲喜歡将輿圖懸挂房中,方便時時刻刻研究。
至江南數年,統率江南水師,坐鎮大恒唯一的關稅港口,這一份大恒海域輿圖,已然無比之清晰,從甯波,澎湖,台灣,呂宋,馬六甲海峽,乃至遙遠的西夷諸國,這副輿圖上,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對自己的使命,李定國自然無比清楚,平定海疆,放眼海外,奠定根基!
這便是當初天子對他的囑咐,他自然要盡全力完成!
而現如今……
望着輿圖上那彭湖還有台灣,李定國心中俨然已經有些顫栗。
隻要鄭芝龍反水,那僞明的水師,便再無任何威脅!
最重要的便是,可直接掐滅僞明逃竄海外的可能!
平定海疆……
隻要鄭芝龍反水,那就近在咫尺!
一個個念頭在腦海之中閃爍,李定國心中的激蕩亦是慢慢歸于平靜。
一個個計劃亦是随之在腦海之中浮現,對鄭芝龍這種人,自然不能無條件的信任,必要的防備,不可少……
……
“恒賊那邊,登萊水師已經與江南水師彙合,戰船數量,已經遠超出朝廷的水師。”
“恒賊那邊的李定國,雖年歲不大,但着實難纏……”
泉州水師大寨,南居益着一身甲胄,完全沒有半點文官氣質,雖已滿頭白發,但看上去倒也頗有老當益壯之感,隻不過,言語之間,南居益眉宇間,卻是有着難以消散的憂慮。
行至碼頭,南居益停下步子,環視一眼寨中的戰船,随即看向了彭湖方向:
“鄭芝龍此人,從小就在海上闖生活,毫無道德底線,前番朝廷水師勢大,恒賊天傾之勢,倒也堪用……”
“如今恒賊根基穩定,愈發強勢,其定是心思難定……”
“這般下去,恐城災禍啊!”
聽完南居益所說,施邦耀面色已然愈發沉重起來,看着眼前的這一艘艘戰船,皺眉道:
“去歲朝廷不是下大力氣撥款造船嘛,怎麽水師戰船還遠少于恒賊?”
“朝廷的作風,你還不知道嘛!”
長歎一聲,南居益也忍不住搖了搖頭,滿臉皺紋的臉上,已是淤積了數年的憂慮。
打壓掌兵之人,已然是朝堂官員唯一的默契。
之前南北矛盾不大的時候還好,該撥的造船銀還是能撥下來,雖然層層克扣,但至少還能見到造船銀,但随着南北矛盾加劇,一個個都隻顧着黨同伐異,連造船銀都成了拉攏他這個手握水師重兵之人的籌碼!
但他又哪裏敢倒向哪一邊,真要站了對,那這支他費勁心血的水師,估計會成爲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到那時候,别說什麽造船銀了,他這個挂名兵部侍郎的水師統帥,都得被卷進那無休止的黨争之中去!
那這支水師,就莫說保衛海疆了,搞不好就被自己人給滅了!
可現在這般下去,造船造不了,饷銀糧草還時有欠缺……
而對手,戰船如下餃子一般,錢糧充足,将士敢效死,統帥英明……
這仗,怎麽打?如何打?
“哎!”
施邦耀亦是一歎,他本爲南明部堂高官,自然清楚,朝廷,坐擁大半個江南,哪怕不能如大恒那般,所有人都納稅,但哪怕隻是普通百姓,哪怕有許多截留拖欠,但并不缺不是很缺錢糧,缺的,隻是如何将錢糧用到實處的一個制度體系!
若說從前,人在朝堂,他還能出一份力,但現如今,草民一個,他能做的,少得可憐!
“隻可恨,那些賊子啊!”
南居益狠狠的一拳轟在碼頭石欄之上,滿臉悲切!
“若是先帝還在,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施邦耀長歎一聲,他還清楚記得,當年那一場房山大捷,那一場京城大捷,乃至努爾哈赤的那一顆頭顱!
那時候,是何等的開懷!
所有有志之士,都以爲那會是中興的開端!
可誰又能想到,竟會如此的造化弄人!
悲歎之間,兩人卻都默契的沒有提那毒酒弑武勳之事。
那一段曆史,太過讓人無奈,甚至,太過荒唐,乃至愚蠢!
荒唐愚蠢到他們都沒底氣借此去發洩天變的怒火!
爲臣者,忠君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