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的步子,卻始終都未停頓絲毫。
一點一點的朝他的既定目标邁進着。
而這個既定目标,則是軍隊。
勇衛,京營,薊鎮,宣府!
這四支軍隊,共同構鑄了李修立足此世的底氣。
薊鎮宣府,兩大重鎮,皆是百廢待興,地方勢力錯綜複雜,短時間之内,李修也不指望這兩鎮能出什麽大成效。
如今之重心,皆在京營之上。
至于勇衛營,在骨幹脈絡早已成型的情況下,如今,也不過是補充精壯,慢慢适應,便能恢複正常,這,倒也無需李修太過操心。
而京營,雖名義上是改制整編,但事實上,除了那兩個勳貴營,其餘十大營,皆是從頭開始。
一支軍隊的建立之始,一片空白,無疑是最好揮灑毫墨,烙印屬于他李修之印記之時,這種關鍵,李修自然不會假手于人。
京城風暴席卷,有心人想盡辦法要将他這鎮北侯卷進去。
可他,自風暴席卷,便待在了城外京營之中,一心撲在練兵整軍之上,近乎與世隔絕,可着實讓不少人爲之失望。
改制整軍京營,其目的,自然非是簡簡單單編練一支精銳大軍出來,将軍中勳貴進行徹底的優勝劣汰,才是最終的目的。
如若不然,曆史上于謙十團營的下場,便是如今李修之十二團營的下場。
故而,勳貴兩團營,在這席卷京城的風暴中,亦是開始了正式的整編。
雖說如今天子俨然雷霆大怒,恨不得趕盡殺絕,但在這京營軍中,面對這些勳貴,李修自然不會如此行事。
規矩,是他定下的,他是規則的制定者,他要想所有人都老老實實待在這個規則裏,爲他所用,爲他棋子,至少在表面上,他要維護,乃至于遵守這個規則。
但事實上,他一軍主帥,要針對一個群體,一些人,無疑是不要太簡單。
但李修又豈會去做這般沒品之事。
他将規矩定下,隻要能夠一直老老實實守着他的規矩,爲他所用,他将這勳貴留下,又有何妨?
隻不過,當習慣了當主子,視兵将爲奴仆,視軍營爲私家領地的這些人。
驟然面臨嚴苛如獄的軍法紀律,那無休無止的各種操練……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考核!
勳貴大都爲将,一将無能,累死三軍,李修自然不會坐實這種事情的發生。
在勳貴兩營,從策論,軍法紀律,安營紮寨,乃至于日常演練等等多方面入手,制定了一個詳細的考核章程。
還貼心的給出了一個月的适應時間。
畢竟,在李修看來,勳貴子弟,從小錦衣玉食,底層百姓可望而不及的讀書識字,通讀典籍,對他們而言,隻不過是家常便飯。
如此情況下,隻要個人肯學,度過第一個月的基礎考核,自然不成問題。
有腦子,肯學,就意味着其是在遵守規則,爲他所用,是一個可造之材。
反之的話……
那就是真正的教而不化了!
而事實上,李修還是高估這些勳貴子弟的品性了。
當李修親臨勳貴二營,真正開始踐行他對勳貴二營的改造,執行他統軍之道之後。
開始不過片刻鍾,僅僅是一個沒有絲毫技術含量的全軍集結,操練數次,便是一片怨聲載道。
随後,竟在一些别有用心的勳貴弟子鼓動下,卻是來了一招攜裹軍心,想來個衆意難違。
眼前的,是烏泱泱的一群人,亂糟糟的模樣,若非穿着軍甲,是絕難看出這竟是一群兵将!
事實上,很難想象,竟然有軍隊僅僅是因爲操練太累,便能聚衆鬧事,違逆對抗上意。
京營,再一次刷新了軍隊的底線!
亦是……再一次刷新了李修對勳貴這個集體的認知。
此刻,李修面色漠然,眼眸中,竟無絲毫怒色,就這般漠然的注視着眼前這些聚衆抗議鬧事的兵将。
踏踏踏……
隆隆的腳步聲響起,天地間仿佛都在震蕩!
數千披甲執銳的将士,從營門口奔湧而入,而後,将這鬧事抗議的兵将,徹徹底底的包圍起來。
抗議,鬧事,頓時就有些驚懼,但他們,底氣尚足,數千人鬧事,誰還敢責罰他們數千人嘛?
“告訴他們,他們觸犯了哪幾條軍規!”
全場寂靜,就連這營中其他兵将,在這聲勢之下,亦是大氣都不敢出,李修的聲音,亦是清晰傳至每個兵将耳中。
話音落下,很快,直沖雲霄的呼喝聲,便回應着李修的這一句話。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聽約束,更教難制,此謂構軍!”
“揚聲笑語,蔑視禁約,馳突軍門,此謂輕軍!”
“好舌利齒,妄爲是非,調撥軍士,令其不和,此謂謗軍!”
“呼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動改師律,此謂慢軍!”
當直沖雲霄的呼喝聲落下,李修環視着眼前已是一片驚懼的鬧事兵将,臉色神态依舊無一絲一毫的波動。
“告訴他們,觸犯這些軍規,後果是什麽!”
“犯者,斬之!”
當呼喝聲再次回應,這四個字,就如一柄重錘,狠狠的敲擊在這勳貴兩營所有人的心中。
場中,驚懼,恐慌,已然徹底蔓延!
那所謂的衆意難違,法不責衆,在此刻,似乎……似乎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牢靠!
一道道目光,頓時彙聚在了那一襲血色披風之上。
誰都知道,這一刻,這位高高在上的鎮北侯,将以一言,定下數千人的生死!
寂靜。
難言的壓抑,頓時籠罩了全場。
锵!
有兵器跌落,一道驚懼的身影,猛的跪倒在地,高呼求饒!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如連鎖反應,瞬間蔓延。
場中,亦是跪倒一片。
此景入眼,李修眼中,亦是第一次有了一絲情緒波動。
似釋然,又似不屑。
釋然的是,軍法如獄,但數千性命,就在這天子腳下,而且還是在這特殊時期,終究是不好交代。
不屑的是,事實上,他不願妥協絲毫,他更想,以雷霆萬鈞之手段,将眼前所有膽敢違逆他者,盡皆在這世間抹除!
但凡有一人持刃反擊,這事,就從鬧事,轉爲兵變。
性質就完全不同,處理方式,亦是……更符合他之所想。
可顯然,這群習慣了養尊處優的人,隻敢在暗地裏弄些龌龊把式,并沒有正面與他對抗的勇氣。
但此事,要李修妥協,來個隻誅首惡,法不責衆,李修做不到,也不願意做。
他不是天子,他隻是一個統帥三軍的武将,他無需顧慮那麽多,時至如今,能讓他有所顧慮的,也就隻有朱由檢一人。
其他人,所謂顧慮,隻不過是殺得還不夠狠而已。
兵甲盡卸!
數千鬧事兵将,如同豬猡一般,被壓制已經集結的京營軍面前。
小旗及其以上将領皆斬!
數百餘顆人頭,滾落在這京城北郊,數百道湧泉,亦是灑落在這大地之上。
而其餘鬧事兵卒,則盡皆逐出京營,發配至西山礦場,其餘生的每一天,都将在暗無天日的礦洞之中度過!
血腥,嚴苛且殘酷的軍法,亦是在此時,第一次如此赤裸裸的展現在十餘萬京營将士的眼中。
當然,最重要的便是,李修亦是清晰的向朝勳貴集團,展現什麽叫做教而不化,誅之,謂之王道!
小旗及其以上将領,盡斬!
可沒有顧忌他們的身份是什麽!
當然,李修也沒有給這些勳貴任何發難的機會,事畢之後,一封彙報的奏本,立馬就上奏到了天子案前。
朝議之上,天子再次發難于本就已經驚弓之鳥的一衆勳貴。
給本就恐怖的風暴,再添上了幾分洶湧。
如今的大明中樞,亦是在這洶湧波濤之中,徹徹底底的偏離了所有既定軌道,駛向了真正的未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