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清晨的暖陽劃過大地,本是無比祥和的清晨,此刻,祥和還沒持續幾分,便被這驟然響起的戰鼓聲給打破。
後金兵臨京城,戰鼓聲,自然也就成了京師百姓兵将最爲敏感的聲音。
此刻,本來寂靜的城牆之上,頓時就是一片喧嚣,兵将奔走呼喝,也有小心翼翼探頭朝城外觀察着,整面城牆,俨然一片喧嚣,
“鞑子出動了,鞑子出動了!”
很快,便有兵将高呼,頓時讓城牆上的喧嚣更勝一籌。
但沒過多久,城樓上的兵将,這才發現,鞑子雖然出動,但似乎并不是針對京師……
疑惑并沒有持續太久,天際之間,隐隐傳來的隆隆戰鼓聲,便清晰說明了一切。
隻見天際之間,隐隐約約的黑線顯露,随着時間的推移,這模糊的黑線,亦是顯露出了真實面目。
那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戰旗,是一眼看不到邊際的巍峨軍陣!
軍陣如山,此刻,就好似一座座大山矗立在天地之間,且以雷霆萬鈞之勢,一點點的推進着,似乎,這天地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撼動他們。
初升的朝陽同樣刺眼,灑落在那巍峨軍陣之上,閃爍的耀眼寒光,幾乎讓這朝陽都黯然失色。
“李!”
那數不盡的旗幟之上,這個如墨般濃稠的字眼,亦是清晰映入到每一個眺望的京城将士眼中。
“是李将軍!是勇衛營!”
當第一道聲音響起,情不自禁的歡呼聲,便很快蔓延響徹了整個城頭。
盡管房山捷報傳來不過一天,但在朝廷的大肆宣揚之下,已是迅速傳遍了全城。
如今,勇衛營至,軍心,民心,大定!
沒過多久,龍旗便已飄揚于京師城頭,天子率百官親臨城頭,覽勇衛銳士之風采!
轟!
就在天子與朝臣的注目之下,那推進的巍峨軍陣,驟然停止。
戰旗獵獵,軍威肅穆,卻無絲毫雜音傳出。
而後金這邊,亦是如此,如潮水般的鐵騎,已然與勇衛軍陣,形成對峙之勢。
肅穆,緊張,刹那間便籠罩了全場。
“秦愛卿,如今情況如何?”
朱由檢注視着這對峙之景,心中亦是有些忐忑,強裝鎮定的朝身旁的秦良玉問了一句。
“回禀陛下,按理說,時間明明充足,努爾哈赤應該可以将李督師一部,阻于京城之外,如今卻故意于京城郊外,在京師兵将面前與李總督對戰,顯然,是準備借此之際,一雪前恥,好挫敗我等将士的軍心士氣。”
說完,秦良玉話鋒一轉,又道:“不過看勇衛營軍威淩厲肅穆,顯然也做好了準備,現在就得看戰事的進程了!”
“不過末将建議,必要之時,陛下可派出一支偏師,襲擾後金軍陣,給李督師創造戰機!”
“末将雖已年邁,但也尚能一戰……”
“如此甚好,愛卿身經百戰,定可出其不意,朕允了!”
聽着天子與秦良玉的交談,一旁朝臣卻是面色各異,隻不過,那眉宇間的苦澀,卻是怎麽也掩飾不住。
京師危機,哪個文官沒有扶大廈于将傾的偉望。
可事實卻無比的殘酷,這場戰争,以朝臣爲主的謀劃,無一例外,盡皆慘敗。
遵化之戰,乃内閣諸臣衆議通過,被寄予厚望,卻是城破人亡,直接葬送了京薊地域的所有的機動兵力。
而調遣各地勤王大軍,卻跟千裏送人頭一般,盡皆被努爾哈赤輪番擊破,就連近在京城咫尺的大營,都被攻破。
凡事就怕比較,相此朝臣們操作派遣之下的一片敗績。
天子,僅僅一支勇衛營,便足以讓所有人無話可說。
誰都知道,天子一直力主勇衛營回京,這次,勇衛營勤王,也是奉天子旨意!
如此之下,曾經讓天子無話可說的滿朝諸公,底氣是越來越弱,天子的聲音,亦是越來越強。
如今,借助房山大捷之勢,天子乾綱獨斷的态勢,亦是越來越明顯。
至于以後……
朝臣們望着那如山巍峨的勇衛軍陣,那已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京薊總督……
心思各異……
“想一雪前恥,鼎定乾坤?”
中軍大旗之下,望着那浩瀚的後金軍陣,李修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努爾哈赤的想法。
慘敗在前,唯有一戰定乾坤,穩軍心的同時,更可直接葬送京師之中的軍心人心。
思慮之間,李修眉宇間也不禁閃過一絲凝重。
此戰,又會是一道生死考驗。
隻不過,較之努爾哈赤面臨的局勢,李修,則是淡然許多。
既有勤王之師支援,還有薊鎮鐵騎擾努爾哈赤退路。
他不急,時間拖得越久,他勝算越大!
但努爾哈赤顯然不可能淡然得起來,他必須速戰速決,不然的話,别說外部局勢惡劣,内部被他強行捏合的人心,也會散掉。
思緒流轉,李修卻是突然覺得頗爲有趣。
毫無疑問,後金是占據了絕對優勢,但一個環節出現纰漏,就會瞬間影響全局,爲了彌補這個纰漏,甚至還不得不露出更大的漏洞……
兵無常态,在此戰後金的表現中,體現得淋漓盡緻。
故而,對一軍主帥,對全局之把控,尤爲重要!
現在,又到了努爾哈赤出招了。
當然,也必須是努爾哈赤先出招!
以不變,應萬變。
在敵生變之前,李修是不準備主動冒頭絲毫。
隻要他不出錯,後金爲了速戰速決,就定會出錯。
到那時候,成王敗寇,才将真正上演。
“傳令,各部堅守,無本督帥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擊!”
“遵命!”
帥令剛剛傳達,隆隆的戰鼓聲便徹底打破了戰場上的壓抑。
後金軍陣之中,數支鐵騎奔湧而出,如三道利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襲過這空曠的平原,朝勇衛軍陣奔湧而來。
“火炮準備!”
“投石機準備!”
一道道呼喝聲,亦是立馬在勇衛軍陣之前的火炮陣地上響起。
轟轟轟!
立在城樓之上,亦是可以清楚看到那數百門火炮一輪齊射之壯觀之景。
那數百炮彈,如流星一般劃過天穹,直接肆掠在後金那騎兵群中,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好!大明雄師,就該如此!”
如此宏偉壯闊,着實讓從未經曆戰陣的朱由檢爲之震撼,握着天子劍柄的手,亦是青筋直露。
“秦将軍,這火炮陣地,設于軍陣前方,那敵軍沖擊而來,豈不是會毀了這些火炮?”
“火炮射程不夠遠,再加之瞄準問題,故而,爲了使火炮達到最大效用,絕大部分火炮,都是設于陣前,一輪射擊過後,步軍軍陣便會上前……”
轟轟轟!
話還沒說完,那數百門火炮,竟開啓了又一輪齊射,這直接讓秦良玉到嘴邊的話,又憋了回去。
好在這一輪射擊過後,後方的勇衛軍陣,才終于爲之而動,幾乎是在短短分餘鍾時間,步軍軍陣,便将火炮陣地納入了後方範圍。
最前方一排排拒馬橫列,而後便是特意打造的一排排戰車車架,再之後,才是那如山之盾,以及如林長矛!
當然,少不了那一排排已經開始了輪番射擊的火铳兵!
一番銜接行雲流水,沒有絲毫阻礙,而那後金鐵騎,還未徹底靠近勇衛軍陣,便已是丢下了一地屍軀!
僅僅看這副場景,隻要是稍稍知兵者,就完全可以看出,這是一支何等的精銳!
此刻,城牆上不少兵将,以及朝臣們,已是爲之震撼,甚至是沉醉!
“是末将失言了,李督師統兵之能,勇衛兵将之銳,末将佩服!”
秦良玉亦是爲之感慨,她戎馬一生,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如今,也不得不爲之欽佩。
“哈哈,哪來的失言……”
聽到這番誇贊,還有朝臣們震撼的神态,朱由檢亦是頗爲自得,嘴角的笑容,已然抑制不住了。
當然,戰争的進程,和城頭上朱由檢這些觀看者,是無絲毫關系。
短兵相接,已然開始!
考驗勇衛将士的時刻,也才剛剛開始。
轟轟轟!
和當初在房山一樣,同樣的血腥一幕,亦是再一次的上演。
這種時候,什麽計謀都沒有用。
全靠将士之敢戰,全靠嚴苛完善的軍規制度。
兩者,缺一不可。
縱觀大明與後金的每一場野戰之敗,可以說皆是敗于此!
可以說,這一波扛不住,縱使兵仙轉世,都沒有絲毫作用。
而對後金而言,隻要能在野戰之中,正面扛住其攻勢。
人口的優勢,耗都足以耗死整個後金。
但可惜的是,曆史上的大明,并沒有一支足以與後金打一場大規模野戰,而不落下風的軍隊。
至于關甯鐵騎……守成有餘,進取不足……
“擋住了!”
此刻,城樓上的天子與朝臣,也不禁松了一口氣。
縱使他們再不懂兵事,這一點,還是看得明白的。
擋住了,那就一切好說。
而對努爾哈赤而言,沖不過去,那就是一切都不好說了!
那一個個軍陣,就真的好像一座座大山,死死的将他無往而不利的後金兵鋒,死死的擋在那一線,不得寸進。
這俨然,已是最壞的情況。
破不了,那就隻能僵持,拉鋸!
可,身處大明腹地,他努爾哈赤有時間打一場僵持戰嘛?
結果……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