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勇衛營數萬将士而言,不過是尋常至極的一場破城之戰,但對盤踞延安府,正在與三邊總督府商讨招撫事宜的吳瑄一部而言,卻可謂是石破天驚,人心震蕩。
因爲此事,還在吳瑄處爲招撫之事商議的三邊總督府使臣隊伍,都差點被暴怒之下的吳瑄給斬了祭旗。
雖說好說歹說給勸住了,但得知李修所率大軍乃京城而來,根本不聽三邊總督府号令之後,吳瑄亦是被氣得夠嗆。
原本他還是穩坐釣魚台,準備好好跟這三邊總督府的使臣談談條件,可現在好了,朝廷竟另派大軍來了,而且一來,就盯上了他,直接打了過來。
李修與楊鶴之間的彎彎道道他自然不清楚,他隻知道,現如今,要麽打,要麽就幹脆接受招撫。
至于想和當初那樣穩坐釣魚台,和三邊總督府慢慢談條件,是想都不用想了。
而在吳瑄看來,現如今,朝廷大軍逼近,就算他投誠,想要按照計劃中的當個聽調不聽宣的草頭王,恐怕是不可能了。
畢竟,大軍千裏迢迢趕來,自然不可能白耗費一番功夫。
而且,從延安府入陝西,縱使去其他地方平叛,也少不了在延安府過境,他投誠的話,朝廷大軍肆意過境,誰知道這支不聽三邊總督号令的朝廷大軍,會不會來個假道伐虢,直接把他給一鍋端了。
吳瑄糾結,而李修,自然不會理會這賊首的糾結。
收複宜川不過一日,他便以宜川爲中心,分兵數路,以四面開花之策略,朝延安府的吳瑄一部洶湧而去。
至于李修自己,則坐鎮宜川,這一次平賊之戰,他俨然不準備親臨前線,戰争,是最好的催化劑,對普通兵将是如此,對一方主将也是如此。
借着這場戰争,李修也準備好好看看勇衛營各部将領的成色。
至于會不會因此而造成大的損失,這一點,在李修看來,問題這個時候爆發,總比到時候面對後金鐵騎時爆發,要好的多!
而随着李修一道軍令而下,勇衛營毫無預兆的大舉進攻,吳瑄一部,頓時是全線告急。
這大舉進攻的陣仗,亦是徹底讓吳瑄從糾結中走了出來。
這個時候,想什麽招撫投誠,已經是沒用了。
看朝廷大軍的這陣仗,等他投誠的消息傳至三邊總督府,再由三邊總督府傳至這支朝廷大軍,來回最少小半月,這個時間,若是還不準備應戰,他骨灰恐怕都被揚了。
更何況,這支朝廷大軍會不會理會三邊總督府,還是兩說!
如今,唯有一戰!
……
安塞縣,位延安府城正北,北靠榆林靖邊堡,南于甘泉,可以說是九邊防禦體系之後,算得上數一數二的重鎮。
而這座重鎮,在現如今,則早已落到了吳瑄一部手中,成爲了吳瑄一部對抗朝廷榆林邊軍清剿的橋頭堡。
吳瑄麾下頭号大将,高迎祥便率部駐守于此,與朝廷邊軍大戰數次,威名赫赫。
隻不過,自三邊總督府采取以撫爲主的策略後,這安塞縣,便倒也是安甯了一段時間,隻不過這種安甯,在勇衛營大舉進攻後,就被徹底打破。
三路大軍,勢如破竹,這本是用來防範朝廷北地邊軍的安塞縣,卻是被後方突來的二娃子率部給團團包圍!
經李修言傳身教這麽久,二娃子,亦或者說徐楓,雖還有頗多不足之處,但,率一部偏師,亦是足矣。
對二娃子的培養,李修從未停止過,這一次,自然也是如此。
這安塞縣的高迎祥與李自成,便是李修給二娃子又一個磨砺。
“殺!殺!殺!”
硝煙彌漫,戰火已起,隆隆戰鼓聲中,軍陣橫列,兵戈森寒。
在軍陣前方,被俘虜的數千賊兵,歇斯底裏的呼喊着,滿臉絕望的扛着沙帶朝安塞護城河沖去。
城牆上箭雨齊發,火炮隆隆。
在這箭雨火器打擊之下,嘶吼的賊兵俘虜,亦是成片成片的倒下,有僥幸跑到護城河前的,亦是利索的将扛着的沙包丢進護城河中,然後再跑回去,再背起沙袋。
重複往返,前赴後繼,地面亦是很快就染上了一層血色。
但對這群賊兵俘虜而言,他們卻無絲毫辦法,要麽立即死,要麽就沖過去,期盼着那一絲生的希望。
“大人,将軍下過命令,不得無故傷民,我們如此行事會不會?”
軍陣前方,有一員将領湊到徐楓身旁,有些不忍的低聲勸誡一句。
“他們是民嘛?”
徐楓面不改色的注視着那些成片成片倒下的賊兵俘虜,反問一句。
這話一出,那将領頓時啞口無言,确實,雖然已經清查殺掉了賊軍俘虜中的賊寇骨幹,但隻要未曾下令釋放,那,他們就隻有一個身份,那就是賊兵,而且還是戰俘!
“那……将軍何不派攻城營協助,這樣也能減少賊兵俘虜的損傷……”
那将領沉默一會,又忍不住建議道。
“本将如何做,需要你指手畫腳?”
二娃子神态怒色顯現,下意識就握緊了刀柄,但随即,李修的諄諄囑咐亦是立馬湧上心頭。
沉默好一會,二娃子才強行壓下怒火,看着跪倒在地的将領:“滾到後勤去給本将好好看看,什麽時候看明白了,就再回來,看不明白,你就在後勤待着吧!”
那将領狼狽而去,二娃子深吸一口氣,目光再次轉向眼前這安塞城,直到前方賊兵俘虜慶賀護城河填平的歡呼聲傳入耳中,二娃子神态才稍有變化。
“讓投石機準備,壓制城牆敵軍。”
“讓攻城營準備,那些賊兵俘虜打頭陣,輔兵随後!戰兵壓陣!”
傳令兵領命而去,旗語變化,戰鼓驟變,戰陣一冊的投石機陣地上,早已被工匠調制完成的一排排投石機,亦是發出了這屬于冷兵器時代巅峰戰争兵器的咆哮。
一顆顆沾滿火油的巨石,待着熊熊燃燒的火焰,就好似隕石天降,一顆接一顆的兇狠砸在城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