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之中,二娃子坐在李修對面,正拿着賬冊比對着木箱中的銀兩。
任實權百戶大半年,李修雖少有管事,也沒有主動去索賄,但身處這個時代,身爲百戶,該屬于他的,自然沒人敢貪墨。
身處這般大染缸裏,李修也沒必要非得讓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畢竟,大環境之下,太過特立獨行,那就是找死!
隻不過這些李修也懶得管,一向都是轉手就交給二娃子處理。
“修哥兒,你咋突然要這麽多銀子幹啥?”
清點完畢後,二娃子終于忍不住問道。
“我近來一兩個月内,估計會調離錦衣衛,勇士營與四衛營準備重組,我應該會去那裏。”
說完,李修也沒理會傻眼的二娃子,又緩緩說道:“到時候你繼續在錦衣衛待着,咱們互爲犄角,也算是互相有個依靠。”
“至于這些銀子呢,這段時間我去找些好行當投進去,也算是給咱們留一條後路。”
直到李修說完,二娃子立馬竄了起來迫不及待的問道:“修哥你這好好的,爲什麽突然要調走啊?”
“你這調走了,我一個人在錦衣衛,這可咋弄……”
“别一驚一乍的。”
瞥了一眼嚷嚷個不停的二娃子,李修沉吟片刻,才解釋道:“你暫時先留在錦衣衛,别想那麽多,安安心心的。”
“一切等我在那邊站穩腳跟了再說……”
詳細訴說利弊許久,二娃子才逐漸冷靜下來,李修也沒再安慰什麽,玉不琢不成器,這次兩人分開,脫離自身庇護,對他而言,說不得還是一件好事。
……
皇宮,西苑。
波光粼粼的太液池,倒映着的是層樓疊嶂,樓台亭閣,池邊綠樹成蔭,陽光灑落,實在是個悠閑的好去處。
天才蒙蒙亮,在魏忠賢的安排下,太液池這邊就早已準備就緒,隻待天啓帝登臨遊玩,對這方面,魏忠賢可是有經驗得很。
和往常一樣,遊玩一番,歇息片刻之後,魏忠賢便老老實實的将重要的奏本文卷端到了天啓皇帝面前。
這一點,魏忠賢可不敢大意絲毫,他伺候的這位爺,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實際上,可比誰都狠,看上去完完全全置身事外,就把能抓在手中的東西,都抓在了手中,心計能耐實在是恐怖。
當然,伺候了天啓帝這麽久,魏忠賢自然也早有一番心得,知道什麽事是天啓關心的,什麽事是可以延緩的,如此之下,倒也有幾分寬松操作餘地。
“勇衛營情況如何?”
果不其然,奏本還沒看,天啓帝稍顯慵懶的聲音便直指他最爲關心之事。
“按陛下您的旨意,已經挑選好了一衆将校,都是統兵良才,是知兵之人……”
對魏忠賢的回答,天啓帝顯然是不可置否,沒有多言半句,随手拿起最上方的奏本,上面記載的正是此次勇士營與四衛營重組爲勇衛營而調集的将校名單,以及履曆。
魏忠賢顯然已經摸透了天啓帝的心思,一通名單,沒有進行絲毫排序,也沒有刻意看好任何一人,似乎一切皆是不偏不倚。
望着這一冊将校名單,天啓皇帝神色古井無波,完全看不出絲毫想法,好一會,他才緩緩出聲道:“這李修朕聽說不錯,命他爲千戶,獨掌一軍吧!”
此言一出,魏忠賢倒也沒有驚訝什麽,他掌廠衛,信王與李修之間的交情,他自然清楚。
以陛下對信王的疼愛,區區千戶,實在算不得什麽。
對比,魏忠賢自然不會有絲毫反對意見,隻要他不傻,就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去得罪人。
“具體情況,你看着安排就行,朕給你半年時間,半年後,朕将親臨勇衛營,希望你能給朕一個滿意的結果。”
聽到這話,魏忠賢頓時心頭一凜,哪裏還不知道,皇帝這是讓他立下軍令狀!
“陛下放心,老奴絕不讓陛下失望!”
……
“一聲不吭的,你小子又弄了個大動作啊!”
酒色正酣,戲曲缭繞,勾欄包廂之中,李若鏈頗有幾分感慨的聲音響起。
“機緣巧合,機緣巧合啊!”
李修搖了搖頭,李若鏈所說他自然知道,命令已經下達,雖然還未到他手中,但他從錦衣衛調任至勇衛營爲千戶,已是闆上釘釘的事情了。
如今,自然是離任前的告别宴會。
“跳出去了也好,錦衣衛,現在日子可真不好過……”
李若鏈顯然也有些感慨,一杯酒下肚,滿是唏噓之意。
“再怎麽跳,還是在九千歲手下混日子!”
李修倒上一杯酒,悠悠然的一句話卻是讓李若鏈原本唏噓的神态頓時一滞,無奈的搖了搖頭,卻也沒多說。
“徐大哥還沒回來嘛?”
“他可是個直性子,估計甯願在遼東受凍,也不願在京城受東廠的氣……”
說完,李若鏈瞥了一眼一旁沉默的二娃子,随口問道:
“你這調到勇衛營去了,二娃子這小子怎麽辦,還繼續在錦衣衛待着?”
“這不還得指望千戶您照看照看……”
李修舉杯,看似随意的說了一句。
“好說。”
李若鏈也沒保證什麽,舉起酒杯,兩人皆是一飲而盡。
一夜酒色,賓客盡歡,直到深夜,李若鏈才在一名婀娜女子的攙扶下,回房歇息。
一夜無眠,翌日一早,那一封早已得知的調令,也終于到了李修手中。
好在事情都已安排妥當,也沒有什麽後顧之憂,拿着調令,李修便朝那勇衛營所在的金台坊大營趕去。
所謂金台坊大營,自然就是原勇士營與四衛營的駐地所在,按照大明軍制,親軍雖同屬京軍,但在歸屬權之上,名義上雖屬都督府,但實際上隻對皇帝負責。
而在衆多親軍之中,除去錦衣衛這個衆所周知的天子親軍,就以勇士營與四衛營當最爲特殊。
因爲放眼衆多親軍之中,也唯有勇士營與四衛營是屬于禦馬監管轄,也就是說,宦官對勇士營與四衛營有絕對的影響力,這也就意味着着,天子有心收攏兵權的話,這兩支親軍,是最容易掌握,也是最不容易受到外界幹擾的。
顯然,在對兵權的收攏之上,天啓皇帝還是極爲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