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輕歎一聲,天子亦是少有之無奈。
爲天子,他能解決很多人,能辦成很多事,但面對這天氣變化,這綿延天災,他是真的無能爲力,隻能被動的接受。
隻能寄希望于天意,希望這一場小冰河時期的天災,能夠更快的結束。
沉默許久,天子這才緩緩挪轉目光,至車廂中的幾位皇子。
天子以巡視爲題,爲例行之考教。
諸皇子此刻皆是奮筆疾書,絞盡腦汁的做着天子這一次考教之題。
巡視天下一年有餘,幾位皇子自然是又年長了一歲。
和深宮之時不同,這一年随駕巡視,雖依舊是養尊處優,但人都是這樣,經曆得多了,見得多了,自然就有所長進。
諸皇子在深宮讀書多年,雖算不上滿腹經綸,但在嚴苛的教育制度下,也差不多少了。
當下随天子巡視,上至天下大勢,下至民生安穩,某種意義上而言,也算得上是一場知行合一的旅途了。
如此之曆練,盡管才短短一年多時間,諸皇子也明顯成熟許多。
言論,亦是多了幾分穩重乃至城府。
當然,天子知道,其中因素最大的,莫過于諸皇子的面世。
生于深宮,長于深宮,受教于深宮。
皇子們對宮外的一切了解,皆隻存在于紙面上與口頭上。
文臣武将們,絕大多數人對皇子的了解,也隻是來自口頭上。
當紙面上,口頭上那一層薄紗散去。
皇子特殊的身份,注定了一切都不會簡單。
君擇臣,臣亦擇君。
當今之君,臣無法擇。
皇子可就顯然不一樣了。
天家子嗣,僅僅這四個字,青史數千年,便說明得清清楚楚。
兄弟情分這東西。
在諸皇子年幼之時,天子還多有見到。
可也不知何時起,明明諸皇子也都未成年,兄弟情分這東西,天子已然看不到絲毫。
幼時玩得再親密的皇子,當下,也是能明顯察覺他們之間的隔閡。
天子完全可以預想得到,甚至都要不了多久,随着諸皇子随駕巡視越久,接觸的人與事越多。
儲君之争,恐怕就會正式拉開帷幕。
思緒至此,似是想到了什麽,天子眸光驟然一陣閃爍,但很快,這一抹波動,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儲君之争,亦是可以算作曆練。
明槍暗箭,陰謀詭計,血雨腥風……
這一切,經曆得多了,自然就是合格的天家子嗣,天子,亦是能從這些合格的子嗣之中,挑選出最優秀的存在,傳承他打下的這大恒基業。
三代之治,應該已經足以将大恒,推至前所未有之巅峰!
天子思緒之間,皇子們亦是接連放下筆鋒,一封封答卷,亦是交到了天子面前。
随即一個個老老實實坐在原位,等待着天子出聲。
和往常一樣,天子緩緩翻閱着諸皇子之答卷。
天子之考教,是在于此行巡視至陝西後之感。
此行至陝西,其目的,在于西北邊關,中途幾乎未曾停留,入陝西已有大半月,途中縱使未曾停留,但陝西之景,肉眼所見,亦是足以看清楚個差不多。
尤其是……民生百态!
天子自然是希望諸皇子能懂得民生疾苦。
而這一趟陝西之行,這天災綿延近二十年的遷徙,相信足以将民生之疾苦,清楚的展現在諸皇子面前。
考教,自然就是要看一看,天子想要的目的,是否能達到。
讓諸皇子出宮随駕而行,等于就是提前掀起了儲君之争,如此大的後果,教育的目的若達不到,那此行巡視天下,無疑是極其不完美。
天子目光在紙面上流轉,各異的字體之上,通篇至理名言,幾乎是很好的顯露了諸皇子之性子。
大皇子李璟,性子溫和,君子如玉,其言,亦是民生疾苦居多,但溫和性子之下,卻多是聖賢哲理,幻想大過實際。
二皇子性子剛烈,用當前朝臣私下之言,那就是二皇子類父!
類不類父,這一點,天子顯然并不是太在乎,但若論行事作風,二皇子顯然頗對天子胃口。
殺伐果斷之言,在紙面上體現的淋漓盡緻。
過剛卻易折,天子似不經意的瞥了一眼老老實實端坐的二皇子,這一個念頭,亦是于腦海中浮現。
三皇子之言,中規中矩,挑不出毛病,也難尋亮點,四皇子,則跟三皇子一樣,通篇大話套話,挑不出毛病,卻又不好苛責什麽。
五皇子年歲尚小,卻也明顯顯露天資,言語雖稚嫩,但其中隐隐顯露的想法,卻也是讓天子眼前一亮。
考教的結果,較之往常,似乎并沒有什麽區别。
似乎,天子想要諸皇子了解的事情,他們,也都了解了,至少,在這紙面上,是真的了解了。
真正的實際會如何?
當下錦衣玉食,高高在上,尚且難以看出。
這一點,天子倒也不甚在意。
儲君之培養,又豈是一朝一夕之事。
哪怕确定了誰爲儲君,培養,也依舊要持續,一直要持續到他生命盡頭。
且,還不止是儲君培養,還有皇太孫的培養,也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他昭武帝開國之君鑄就大恒天下,再開創一代盛世,立下大恒數百年根基。
儲君傳承他的意志,再強根固本數十年,延續一代盛世。
皇太孫則不同儲君。
不出意外的話,他的儲君,接手的必然是一個被掃掃得幹幹淨淨的天下。
他的儲君,需要的,已經不是開拓的欲望,而是守成的不動如山。
繼續清掃弊病,查漏補缺,穩住這個他大刀闊斧以及肆意開拓的天下。
而皇太孫,儲君執政數十年,天下,必然徹底走向穩定。
再巅峰的盛世,亦是必然開始走下坡路,職能統治體系,必然僵硬。
皇太孫,需要的,就是銳意進取的開拓。
再掃天下!
革除弊病,改革職能,讓天下再換新顔!
如此三代之治,若能達成。
隻要之後不是代代昏君,代代奸臣,那大恒國運,必然綿長,兩三百年,絕不是極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