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瑾聳肩,“不是最好,我最近累壞了,正好休息一段時間。”
說罷,收起銀針,放在自己的醫藥箱裏,利落的提着藥箱出了門。
屋子裏陡然安靜下來。
嘉佑帝轉過頭,錯愕的看着空無一人的房内,半晌,冷冷的哼了一聲。
真是個不讨人喜歡的丫頭,竟然說走就走了,她難道沒看出來自己就是想讓她進宮來嗎?
其實有這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陪着,鬥鬥嘴,養病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過無聊吧?
門口響起腳步聲。
嘉佑帝滿含期望的擡起了眼眸。
郭太醫端着藥碗走了進來,“陛下,該喝藥了。”
嘉佑帝眼神頓時一黯,怏怏的垂下了眼眸,“放哪兒吧,朕一會兒再喝。”
郭太醫大驚,放下藥碗奔了過來,“陛下,您能聽到和看到了?”
嘉佑帝悶悶的點頭。
郭太醫撫掌大贊,“穆娘子先前說您這兩日定然能恢複五感,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天哪,這太神奇了,這太神奇了,不行,臣要去告訴張老太醫一聲。”
說着,他激動的一溜煙小跑着轉身跑了。
留下嘉佑帝郁悶的直吹胡子瞪眼睛的。
這一個兩個的都是什麽大夫啊,沒有一個正常的!
穆瑾說沒再進宮,便真的沒有進宮。
第二日,嘉佑帝便在郭太醫的陪同下開始複健,隻是他及其不配合,總是走不了兩步,便黑着臉,說太累了,要歇息,然後便不肯再走了。
郭太醫也不敢催他,因此複健的進度十分緩慢。
明惠公主和宋驸馬經過了十幾日的颠簸,終于到達了金陵。
明惠公主連公主府都沒回,就進宮去看了嘉佑帝。
雖然經過這些日子的将養,嘉佑帝身體恢複了一些,但看上去仍然是發須斑白,瘦骨嶙峋。
明惠公主本就懷了身孕,情緒敏感,此刻看到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成了這般模樣,當即哭成了淚人一般。
嘉佑帝被她哭的頭都大了,連連擺手,“别哭了,要是真孝順朕,就讓你的好兒媳婦進宮來給朕看病,朕的病,她看得最好。”
明惠公主一噎,連哭都忘記了。
回到公主府,連忙叫了穆瑾來問情形。
穆瑾聳聳肩膀,“沒什麽呀,我以爲陛下應該不喜歡看見我,所以就很自覺的不用去了。”
明惠公主哭笑不得,點點她的額頭,“你這鬼丫頭!”
穆瑾嘻嘻一笑。
“父皇他這是不放心别人了,非得讓你去看着呢,好瑾兒,明日開始每天抽點時間進宮去看看吧。”明惠公主拉着她的手請求。
她開了口,穆瑾自然不會拒絕。
第二日開始,便每日上午進宮,知道嘉佑帝開始複健。
看到她去了,嘉佑帝哼了一聲,态度沒什麽軟化的,但卻再不喊累,喊苦了。
穆瑾也沒有因爲他是皇帝而格外的優待他,該怎麽要求複健的強度和動作,一點不肯放松的要求他進行。
嘉佑帝臭着一張臉,卻也配合的完成了。
隻是一邊複健,一邊批評着她,挑剔着她的坐姿,她的行爲禮儀等等。
幾乎是從頭到腳,穆瑾都被他挑剔了一遍。
穆瑾不以爲意的任他挑剔,反過來更爲嚴苛的要求他的複健。
嘉佑帝就更加郁悶了。
“你這麽牙尖嘴利,實在是配不上彥昭!”嘉佑帝氣急了,磨着牙冷哼。
穆瑾呵呵一笑,“沒辦法,他就喜歡我這樣的。”
嘉佑帝臉一黑,“你到底是不是姑娘家,一天到晚的把喜歡挂在嘴邊?一點都不矜持!”
穆瑾撇嘴,“我得矜持是要分人的。”
嘉佑帝:“.......”
或許是經常被怼的啞口無言,嘉佑帝隻得埋頭複健。
不過十日的功夫,他的雙腿便能自己行走一段距離了,不過走的很緩慢,要完全恢複正常,還是需要調養加上複健大半年。
腿剛好一點,嘉佑帝便立刻恢複了上朝。
上朝第一件事,便是宣布秦氏,太子的罪狀以及處置。
嘉佑帝正式廢棄秦氏皇後的位分以及周熠的太子位,并要求徹查所有太子一派的官員。
秦氏毒害他的元配發妻以及他的長子,又下毒害死先太子妃盧氏,害的盧氏腹中的皇長孫生下來就中了毒,行爲及其狠辣惡毒,賜秦氏三尺白绫,死後屍體不得入皇陵。
秦氏的娘家秦家也被一撸到底,全部徹查秦家入仕官員,無罪者貶爲庶民,有罪者按律論處。
廢太子床底之間喜好特殊,曾在江甯别院虐待死數名年輕貌美的女子,因爲事情暴露被江甯縣令張文遠發現,命東宮屬官趙陽殺死了張家滿門。
更不用說東宮之中被他虐待緻死的宮女了。
且廢太子和秦氏聯合益州路禁衛軍統領尹知衡,引發益州路山洪爆發,意圖害死定南候宋彥昭,置益州路無數百姓于死難之地,罪大惡極。
再加上他帥兵逼宮,給嘉佑帝下毒等等罪過一起清算,廢除周熠太子之位,并賜鸩酒一杯。
廢太子所有家眷,全部發配皇陵,終身守皇陵。
秦氏和廢太子的罪行一宣布,滿朝文武皆驚。
誰也沒能想到平日裏看着溫柔賢惠的秦皇後,溫文爾雅的太子,背地裏竟然做了如此多陰暗狠毒之事!
聖旨一下,秦氏面對内侍端過去的白绫,面色平靜,似乎早就等着這一刻了。
她收拾齊整,神情從容的将自己吊在了白绫上。
至始至終,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死的幹脆從容!
倒是廢太子周熠,面對内侍送去的鸩酒,始終不肯喝下,哭泣着一直要求見嘉佑帝最後一面,口口聲聲說知道錯了,求嘉佑帝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嘉佑帝到最後也沒去見廢太子一面,廢太子的所爲,已經徹底的傷透了他的心,他心裏隻願從來都沒有過這個兒子。
廢太子最後是被内侍們合力灌了那杯毒酒,不甘的死去。
他的家眷在福王攻破皇宮時,便被幽禁了起來。
嘉佑帝聖旨下的當日,便有内侍驅趕着東宮的女眷們往宮外而去。
彼時穆瑾剛看着嘉佑帝複健完,準備出宮。
三月春光正好,照在那群或哭哭啼啼,或表情麻木的女子身上,卻無端的讓人生出絲絲寒意。
穆瑾不由自主的站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