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子男人提上褲子,神情憤怒,“真他娘的幹夠了,天天挖出來這麽些鐵,也沒多給咱們一個大子兒,天知道這些年,黃家用咱們賺了多少虧心錢。”
瘦男人跟着收拾好衣裳,轉頭同高個子低聲嘀咕,“你是說這礦山背後的主人是黃家?你怎麽知道?”
“猜的呗!”高個子聳聳肩,一臉這還用得着多說的神情,“你不想想,在益州路,除了黃家,誰還能有那麽大的勢力,将咱們這些死囚犯強無聲息的運到這兒來挖礦?”
瘦男人沒說話,神情如有所思。
高個子男人卻忽然靠近他,神秘兮兮的道:“這日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兒,老子是幹夠了,要不咱們一起逃出去吧?”
瘦小男人吓的退了一步,下意識的左右看了一下,見四周無人,方才拍着胸脯道:“你瘋了,要是讓人聽見了,咱們都吃不了兜着走。”
高個子男人不以爲意,“怕什麽,這裏又沒有别人聽到。”
“你忘記了,上個月臉上刻字的那人不是想逃出去嗎?腿直接被打折了一條,現在瘸着一條腿在哪兒打鐵呢。”瘦男人見他明顯沒将自己的話放在心上,悄悄用手指了個方向。
哪裏有個瘦的皮包骨頭的男人正在機械的捶打着鐵塊,他的額頭刻着一個刑字。
高個子男人抿了抿嘴唇,顯然也想起了那男人的遭遇,過了片刻,才又不甘心的嘟囔,“我前幾日悄悄去踩過點了,從這條道過去,往那邊全是四通八達的石洞,說不定能有出路呢。”
“别傻了,那些路早就被人試探過好多次了,也沒見一個人逃出去,要是有出口,也早被他們堵死了。”瘦男人深深歎了口氣,推了高個子男人兩下,“走了,繼續去挑鐵塊吧,若是一會兒看到咱們偷懶,估計又要挨鞭子了。”
高個子男人有些不甘心,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石洞裏又恢複了安靜,隻有前方捶打鐵塊的聲音隐隐的傳來。
宋彥昭抱着穆瑾悄悄退出了那條石道,沿着自己原路做的記号返了回去,并悄悄的将記号抹去。
一路上他都十分謹慎,仔細的聽着周圍的動靜,心裏卻在思考着剛才的事情。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在這四通八達的山洞裏,竟然有鐵礦,而且還有人在背地裏私自開采,而且是組織死刑犯來開采。
按照大周例律,鐵礦,金銀礦都應該歸屬朝廷,由朝廷派駐軍隊監管,統一開采。
那個高個子男人說的沒錯,能做到悄無聲息的将一座鐵礦掩下,不上報朝廷,又能将死刑犯帶到這裏來開采的人,必然是益州路勢力較大的人,這樣的人,除了西南候,益州路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并不多。
難道真的是西南候所爲?
如果是的話,那麽開采出來的鐵礦最終去了哪裏?那些在這裏淬煉出來的鐵又有何用?私自售賣?打造兵器,借此謀以暴利,亦或是有别的用途?
宋彥昭想起益州路這些年來一直使用的是鐵錢,盡管朝廷推行過幾次銅錢和金銀,但卻始終沒有在益州路流通起來。
負責鑄造鐵錢的鑄錢司和這裏到底有沒有關系呢?
很多謎團在宋彥昭的心裏來回翻滾,之前在成都府暗自查了許久,他也隻是查到西南候貪魔,治軍不嚴的罪證,但這些相比較西南候的軍功來說,都是不足以治罪的,報到嘉佑帝哪兒,了不起就是訓戒一番,或者罰沒薪俸而已。
相比較西南候統一嶺南各小國的軍功來說,這些罪證簡直就是他浩大軍功中的一個斑點而已。
可宋彥昭卻覺得西南候背地裏做的事,絕對不止于此,否則,他也不會在自己接管禁衛軍後,先是做足姿态想交出西南軍,然後又躲在府裏,裝作不過問益州路一切的樣子來。
正是因爲有了這種猜測,他才做出了夜探西南候府的決定,沒想到卻中了西南候的圈套,中了蛇毒。
穆瑾爲了救他上山采藥,卻不慎跌落懸崖,他爲找穆瑾,跳下懸崖,卻誤打誤撞的發現了山洞裏竟然大有文章。
或許他可以從這個鐵礦着手,宋彥昭心裏暗想,若不是爲了尋找穆瑾,他定然不會跳懸崖,若不是跳懸崖,他恐怕永遠也發現不了這裏的秘密。
上次在江甯也是這樣,誤打誤撞,發現了雷公山溶洞裏的屍體,這次又是,穆瑾這丫頭一定是他命中的貴人!
宋彥昭嘴角翹了翹,在懷裏人兒光潔的額頭印下輕柔的一吻,懷裏的人兒眼睛緊閉,好似睡着了一般,沒有任何動靜。
宋彥昭疼惜的将他摟的更緊了些,大步向前走去,很快就回到了當初的分叉路口。
站在分叉路口,他想起了瘦小男人說的以前也有人跑過,根本沒有發現出路,他的心略沉了下,深呼吸,将所有經過的路線重新想了一遍。
從後山的懸崖掉下到溶洞,再到這裏的路線,都在他的腦海裏回想了一遍,再睜開眼睛,他的眼神恢複了清明,果斷的選擇了一個方向前進。
這個方向裏依然有很多岔路口,但這次宋彥昭都沒有猶豫,而是遵循着一定的規律穿行着,大概走了半個多時辰,他忽然看到了前方有刺眼的光亮。
宋彥昭心下有些激動,穆瑾已經幾日沒有進食,他能早一刻出去,穆瑾也能早一點得救。
他大步朝着那光亮走去,走到跟前,發現是陽光透着厚厚的藤蘿縫隙照了進來,形成了幾柱光束。
他眯了眯眼,甚至能看到光柱裏跳動的灰塵。
将穆瑾半摟在懷裏,他将眼前的藤蘿一點一點的撥開,藤蘿很厚重,布滿了細長的尖刺,刺在身上很是疼痛。
小心的避開那些尖刺,不讓它們刺到穆瑾,費了一番周折,終于撥開了藤蘿,一個狹小的洞口出現在眼前。
從洞口裏鑽出來,外面陽光普照,花香遍地!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