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東佩服的看向宋彥昭,深深的覺得眼前的少年與去年在慎刑司那個帶領他們查案的指揮使有些不一樣了。
半年的時間,宋彥昭變的更加的果斷,更加的沉穩,反應也更加的敏捷,如同一把沉寂多年的寶劍,終于露出了他最爲鋒利的一面!
這一刻,莫名的,胡東跟着石虎,一路從金陵遠赴益州路的忐忑不安終于消失的無影無蹤。
“三爺若沒有别的吩咐,屬下就先趕回成都府了。”胡東站直了身子,看向宋彥昭的神情更加的恭敬。
宋彥昭點頭,“你去吧,帶個口信給韓知府,讓他務必穩住城外的災民,若是有出現敗血症症狀的,先進行隔離,告訴他,穆娘子一定會制出對症的藥來。”
胡東點頭記下,轉身便大踏步走了。
宋彥昭轉頭看向城北的方向,隔着漫天的雨霧,其實他根本看不到城北的東山寺。
可哪裏有他心愛的姑娘,她正日以繼夜的爲患病的災民研究着解藥,他并不是孤單一人,他們兩個在并肩戰鬥。
宋彥昭默默的站了片刻,轉身往城南的方向走了。
雖然很想往城北去,想去東山寺看穆瑾一眼,可城南哪裏還有很多災民壓在山土泥沙之下,他隻能先去城南。
好在整個德安的救援工作都已經接近了尾聲,絕大多數的災民都被救了出來,隻剩下城南被山體滑坡掩埋的災民。
想來城南的救援兩三日就能結束,到時候他再去看穆瑾好了。
宋彥昭到城南的時候,禁衛軍已經開始在衛宗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開始了救援工作。
随後趕到的西南軍也默默的加入了救援的行列。
西南候世子在遠遠的坐在旁邊看着,時不時的滿臉憂色的吆喝指揮兩句。
宋彥昭收回視線,默默的在山體滑坡的地方走了一圈,對于被困的災民數量和範圍大概有了底,重新調整了救援的地點和方向。
所有人都沒有在說話,不停的合力搬運着山石,查看下面有沒有被砸住的人,或者迅速的挖着厚厚的泥土,希望能盡快的挖出底下埋着的人。
早一刻鍾,興許就能多活一條命!
宋彥昭擡頭望了下天,這兩日雨水在逐漸減少,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幸運了,若是再下着瓢潑大雨,救援就更加困難了。
不過半個時辰,便有受傷的人被挖出來,比起在洪水中受傷的人,這些災民的傷要嚴重的多。
看着被擡出來的一具具血淋淋的人,有的斷了胳膊,有的頭破血流,有的斷了腿,高聲呻吟着,有的甚至擡出來的時候,已經斷了一口氣。
西南候世子差點沒被鮮血淋漓的場面惡心吐了,他年少時候雖然跟着西南候上過戰場,殺過敵人,可他還是不喜歡那血淋淋的場面,每次看到就惡心,每次打完仗都要噩夢連連。
直到西南平定,他成了養尊處優的西南候世子,那些噩夢才漸漸的離他遠去。
可眼前猛然看到這樣血淋淋的場面,西南候世子又有些控制不住了。
“走,咱們去那邊看看又沒有人困着。”西南候世子緊緊的抿了下嘴唇,向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胡亂的指了指一處山石處。
身後的人會意,兩個人擡着西南候世子,身後的男子也跟了上去。
到了山石邊,西南候世子不耐煩的看向男子,“你待會趁機看看地形,盡快安排一下。”
男子是個三十歲左右,身材高廋,面容冷峻的男人,聽了西南候世子的話,輕輕點頭,“嗯,世子放心,來之前侯爺有交代,我家主子也交代的很詳細。”
“那就好,盡快辦完,咱們也盡快回去。”西南候世子放下心來,不耐煩的等着救援,這種鬼地方,他真是一刻鍾都不想多待。
從泥土下挖出來的災民,重傷的有顧大夫帶着香橙,甘藍兩姐妹第一時間上前救治,上藥,處理完後,立刻安排人送往東山寺。
東山寺這邊,因爲來了這些重傷的災民而更加的忙碌起來。
再忙碌,也沒有人去打擾穆瑾。
後院裏放藥的那間庫房,燈一直亮着,穆瑾已經在裏面一日一夜都沒有出來了。
而寺内的氣氛卻是更加的沉悶,悶的讓人窒息。
當死亡的恐懼籠罩在每個人頭頂上時,他們已經沒有了多餘的心力去關注别的事情,滿心滿眼裏都想着穆娘子到底能不能制出藥來。
早上起來,又有很多人被确診患了敗血症,所有人都陷入一種絕望恐慌的氣氛中。
所有人的眼睛都緊緊的盯着那間庫房的門。
庫房内,僅有的兩張桌子上,全都擺滿了玻璃片,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子,還有用來分離,攪拌,蒸發的器皿。
穆瑾的眼神一直在緊緊的盯着面前的玻璃瓶子,她正用最原始的加熱蒸煮的方法在蒸發提取。
條件有限,她能用的法子全都用上了,終于,最後的火熄滅時,她小心翼翼的取下巴掌大的玻璃瓶,往外倒出裏面的液體,倒出來的液體隻裝滿了拇指大小的一玻璃小瓶。
她長長的出了口氣,喃喃道:“希望會有用!”
庫房的門卻突然被敲的震天響,冬青急促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娘子,娘子,不好了,那個少年快不行了。”
穆瑾神色一凜,抓起桌子上的小瓶就沖了出去。
短短數日,最開始發病的少年已經瘦的不成人形,眼睛裏,幹癟的臉皮下全是恐怖的血點,腿上的膿腫白血不停的往外留。
他從昨日開始就呼吸越來越困難,兩次高燒的都昏迷了過去,今日一早醒來,精神卻好了些,雖然臉上的血紅斑點更多了些。
沈槐心裏暗道不好,知道他這是回光返照,果然,不到晌午,少年的呼吸就一會急促,一會微弱,整個人看着就是随時就要背過氣去了。
少年也是個堅強的性子,硬是撐着一口氣說想見見穆娘子。
沈槐不敢再耽擱,趕緊讓人去叫了穆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