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娘子,實在是今日一早,又有很多人發病,聽說後院子的人已經快不行了,我們心裏着實害怕。”
“是啊,穆娘子,這種病我們從來沒見過,心裏着實害怕!”
“穆娘子,這種病到底有沒有辦法治?”
“穆娘子,求您給我們句實話,我娘昨日就擡到後院裏去了,我心裏害怕啊,洪水我們都逃過來了,最後若是死在這裏……”
面對衆人焦急的詢問,廊下站着的少女微微一笑,指了指地上的筐子,“我已經找到了制出藥品的方法,再給我一點時間,就能爲大家做出解藥!”
衆人順着她的手指看了過去,隻見筐子裏除了濕露露,綠油油的草藥葉子,上面還放了兩張手帕,手帕裏放着的是幾塊發黴的紅苕。
發黴的紅苕……呃,那應該不是用來給他們制藥的吧?
所以給他們制藥的是那些筐子裏的草藥?
衆人默默的注視着那筐草藥,然後錯愕的看着穆瑾彎腰拿起手帕包的紅苕,轉身進後院。
紅苕都發黴了,應該不能吃了吧?
衆人默默的想。
穆瑾進了後院,吩咐冬青和映娘将她制藥的工具全都拿進放藥的那間庫房裏,說了一句:“沒有急事,誰也不要進來打擾我。”
然後進了庫房再也沒出來。
沈槐面色古怪的轉頭看了看地上放着的草藥,穆娘子不是要制藥嗎?怎麽會隻拿着幾塊發黴的紅苕就進去了?
這些藥難道不用?
他困惑的擡頭,卻見映娘領着姜黃,綠梅和紫蘇三人上前将筐子裏的藥拿出來,熟練的分撿,清洗,晾曬,似乎對穆娘子剛才的做法并沒有絲毫的疑惑。
沈槐知道其實她們不是不疑惑,隻是她們相信穆瑾!
是啊,穆娘子似乎從未讓他們失望過!
沈槐摸了下胡須,默默的去守着病人了。
德安縣位于成都府的西南,南北環山,城内多湖,大大小小的湖泊如羅盤一般散步在城内,山水環繞,滿城含翠,是個風景宜人的好地方。
可惜那是以前,現在的德安被洪水侵襲,滿目瘡痍,連日的暴雨,引的城内所有湖水水位上漲,漫到城内。
德安城内幾乎到處都是水,根本分不清楚哪裏有湖水,隻能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往前走,憑着輿圖的大概位置去避開湖泊。
饒是如此,還是有士兵在搜救的過程中,不小心掉入湖裏,再沒有上來。
“衙内,城東已經确定沒有人了。”城東頭的一處被沖跨的民房前,一名禁衛軍指揮使手禀報。
宋彥昭負手站在民房前,面沉如水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洪水毀了多少家園,讓多少人妻離子散,阖家難圓!
他這些日子所受到的震撼也是最多的,親眼看着無情的洪水沖跨了房屋,沖走了很多反應不過來的百姓。
宋彥昭身後站着的是同樣滿身疲憊的禁衛軍和西南軍。
他們面容雖然疲憊,面色卻堅毅的看着最前面身姿如松的少年。
從簡陽到德安,無論是多麽危險的救災場所,這個少年都身先士卒,布置妥當,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徹底征服了所有禁衛軍!
就是所帶來的西南軍,一開始并不配合宋彥昭的指令行動,但很快他們就嘗到了教訓,沒有按照宋彥昭布置的救援圖行動的人,不是被洪水沖走了,就是跌入了湖中,再也沒上來!
再多的恩怨情仇都不會比脆弱的生命更重要!
西南軍大多都是益州路本地人,很多人家鄉更是在德安,簡陽等幾個災區,家裏的父母妻兒同樣面臨着這樣的天災!
大部分西南軍沉默下來,他們跟着宋彥昭開始救人。
因爲宋彥昭說了一句話,“你們盡力救援這些災民的同時,也會有人在盡力救援你們的父母妻兒!”
将心比心,他們也希望自己的父母妻兒在洪水中能有禁衛軍或者西南軍救他們一把!
十幾天的日夜并肩作戰下來,他們開始漸漸接受了宋彥昭的領導。
宋彥昭轉過身來,看到身後滿身疲态的士兵,一揮手,“支援城鬧,剛才收到消息,城南出現了山體滑坡,很多災民困在了哪裏!”
說罷頓了頓,又向大家拱了拱手,“都打起精神來,再堅持一下,這一仗我們很快就能打赢了,等安置完災民,我會向朝廷爲大家請功!”
士兵們頓時發出了一聲歡呼!
大周朝近些年邊境太平,少有戰事,所以無論是士兵還是将官都越來越疲懶,光靠軍饷又養活不了家,所以才會暗地裏倒騰做生意。
沒有戰事,立不了軍功,意味着一輩子隻能當個小兵,所以士兵們才會混日子!
現在宋彥昭親口對他們承諾,赈災過後會爲他們請功!
請功就意味着有封賞,意味着他們以後不再隻是一個普通的士兵!
這一刻,所有的士兵都眼睛發亮的看着宋彥昭。
“嗯,确實是該請功,不過,我西南軍的将士們就不麻煩宋衙内了,我們會自己請功打!”一道不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衆人回頭,隻見身後一群人正涉水而來。
所有人的眼光不由落在最前方的男人身上。
兩個士兵一前一後的擡着一個簡易的竹椅,坐在竹椅上的男人一身錦衣華服,微笑着看了過來。
來人正是西南侯世子,一行人轉眼就來到了衆人面前。
西南侯世子拱了拱手,“宋衙内!”
宋彥昭輕輕颔首,神情淡淡。
西南侯世子也不在意,轉身看向面前站着的一衆士兵。
擡着竹椅的士兵并沒有将竹椅放下來,西南侯世子安然坐在上面,揚聲道:“西南軍的兄弟們,我受父親委托來看你們了,你們救災辛苦了,赈災過後,父親會爲大家一一請封的。”
相比較宋彥昭剛才宣布完的歡呼聲,西南軍的士兵們反應就有些平淡了。
士兵們的視線大都停在了西南侯世子光鮮亮麗的衣服上,再看看他們全都半截腿沒在泥水裏,一種奇怪的心情慢慢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