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記憶裏,治療敗血症的藥是從培養液中分離出來的,可現在去哪裏弄什麽培養液?
穆瑾擡頭卻看到沈槐面色古怪,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先生,怎麽了?”
沈槐捋了下胡須,略有些遲疑,“穆娘子,我剛才突然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穆瑾定定的看着他。
沈槐想了想,才道:“剛才說到娘子做的止血藥丸,我仔細想了想,好像得了敗血症的那些人都是沒用過娘子止血藥丸的人。”
穆瑾眨了眨眼,有些詫異。
“起先我也沒發覺,就剛才我才想起來,咱們帶的藥丸隻夠用兩天的,第三天開始,就用的咱們帶來的止血藥。”
沈槐越說越肯定,臉上的遲疑之色也漸漸褪去,之前是沒往這個方向想,現在越想越覺得肯定。
穆瑾蹙眉,仔細想了想,好像确實是那麽回事。
“可是不應該啊,那些草藥也都是止血的良藥,就算沒有制成的藥丸效果好,可也不至于感染敗血症,除非藥草不幹淨……”
穆瑾說到此處,忽然停了下來,擡眼看向沈槐。
沈槐顯然與她想到了一處,神色有些不好看,“咱們這次帶來的藥材量太大,杏林堂裏沒有那麽多,所以羅叔又從外面采購了許多。”
從得知突發洪水到被朝廷抽調過來,前後不過兩日的時間,穆瑾列了單子,讓準備藥材,可杏林堂裏根本沒有那麽多藥材,隻能從外面去買。
難道是買到了不幹淨的藥材?
穆瑾和沈槐對視一眼,沒有驚動任何人,兩人一起去了放置藥材的小庫房。
将所有的藥材看了一遍,穆瑾和沈槐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可恨至極,可恨至極,這些藥材不僅炮制的時間不夠,幹燥程度也不夠,難怪用來止血效果不好!”沈槐咬牙切齒的痛罵,“奸商害人,這可是救命的藥,竟然也敢昧着良心賺錢!”
穆瑾喃喃的道:“是我們疏忽大意了,起先我也納悶,怎麽會有那麽多的人感染敗血症,沒想到症結竟然在這兒!”
洪澇災害中收傷,因爲衛生條件差,感染敗血症很難避免,可東山寺這裏比例也太高了,穆瑾怎麽也沒想到會是用的藥有問題。
“也可能不是奸商害人!”穆瑾的眼神忽然定格在其中一包油紙包上,神色一變,将那大點的油紙包拿過來仔細觀看。
她的動作太迅速,惹的沈槐也靠了過來,看了看她手中的油紙包,道:“這是木鼈子啊,怎麽了,有問題?”
穆瑾搖頭,“這不僅僅是木鼈子,裏面還有番木鼈。”
沈槐臉色一變,直接将穆瑾手中的油紙包拿了過去。
木鼈子與番木鼈是兩味不同的中藥,木鼈子主要的功效是消腫散結,祛毒生肌,是一味良藥,但番木鼈卻是一種劇毒的藥,人隻要服用一點,就可以斃命,毒性比砒霜更甚!
沈槐的手在油紙包裏扒拉了記下,細細的盯着裏面的藥看。
木鼈子與番木鼈形狀相似,都是灰棕色或者黑褐色的扁平圓闆狀,中間稍隆起或微凹陷,有網狀花紋,唯一的區别在于木鼈子有一種特殊特殊的油膩氣,掰開裏面是油綠色,而番木鼈是淺綠色。
沈槐拿起兩塊藥放在鼻子前嗅了下,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娘子是說這藥被人動過手腳?”
穆瑾點頭,這兩種藥雖然相似,但卻也不難區分,意外混合的幾率不大。
“如果這些炮制火候不夠的藥是奸商害人,那麽這一包混了番木鼈的藥就是有人故意爲之。”
沈槐皺着眉頭,“可是咱們的藥一直都有專人看管,除了咱們的人,沒有外人碰到啊。”
穆瑾想了想,“也有可能是買的時候就混了進來,亦或者後面在路上的時候被人動了手腳。”
沈槐猛然想起他們在來的路上,是與和順堂一起來的,分開之前,他們裝藥的馬車陷入泥濘裏,還是和順堂的人幫忙一起推車才走了過來。
難道那個時候和順堂的人動過他們的藥?
這可能嗎?沈槐恨恨的磨了磨牙,心底泛出一絲寒意,“如果是失誤倒還罷了,如果是人爲就太讓人寒心了,這種時候,這樣的手段,這是要置娘子于風口浪尖啊。”
在災區救治災民,故意用藥性不好的藥,而且還治死了人,不把百姓們的性命當一回事,這裏面任意一條拿出來說事,都足以毀可穆娘子,毀可杏林堂。
“目前最重要的是,這些藥的效果都打了折扣,得重新修改用藥的方子,而且還得去采些别的藥。”穆瑾同沈槐商議。
藥打了折扣,隻能加大藥量,這樣一來,她們帶的藥遠遠不夠,必須要去另外采藥。
至于那些陰謀詭計,隻能先暫時放一邊,至少眼前不是處理這些事的時候。
沈槐也明白,“東山寺後面有坐山,山上肯定有草藥,我現在就去山上看看。”
穆瑾搖頭阻止了他,“還是我去吧,我帶着冬青去,順便找找有沒有配置治療敗血症的藥。”
沈槐畢竟年逾花甲,現在又下着雨,山上路滑,穆瑾覺得還是自己去比較好些。
沈槐也知道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點頭,“穆娘子自己小心,快去快回。”
“這裏就交給你了。”兩人低聲說着出了藥房,穆瑾招手叫了冬青過來。
兩人正準備走,于洋和石虎并肩走了進來。
“那個縣令大人和縣丞見發病人越來越多,悄悄跑了。”石虎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
穆瑾一愣。
于洋則神色尴尬,怎麽說也是他們德安縣的父母官,至少還滿口仁義道德,逼着石虎帶人将那些患了敗血症的人先遷出去,美其名曰留下希望給健康的人。
他竟然覺得那縣令說的有道理,可一轉眼,看發病的人越來越多的,他竟然悄悄帶着我縣丞跑了。
這是什麽狗屁倒竈的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