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眼看了夏掌櫃一眼。
夏掌櫃臉色有些發白,看着對面的白衣少女,眼神既驚詫又有些不可思議。
她說的頭頭是道,就好像她親眼看到張老五死時的情景一般。
聽說剛死去的人魂魄并不會馬上歸入陰曹地府?
難道她真的能聽到張老五說話不成?
念頭一起,夏掌櫃莫名身子一寒,哆嗦了一下。
張老六卻已經跳了起來。
“你胡說什麽?”
穆瑾站起身來,“我沒胡說,是他說的。”
張老六的臉色煞白,“他都死透了,怎麽可能還會說話。”
穆瑾嘴角翹了翹,“我都說了,你聽不到他說話,可他确實說了,他是被人害的,這是謀殺。”
伏地痛哭的張老五媳婦身子哆嗦了下。
張老六則喊道:“嫂子,你快說句話啊,你是大哥的枕邊人,我哥哥平日裏怎麽疼的,你最清楚,都這個時候了,難道你還覺得她對你們有恩不成?”
張老五媳婦哀哀哭着,緩緩的擡起頭來。
她的臉蒼白的跟鬼一般,頭發淩亂,眼睛哭的紅腫不堪。
“嫂子,你倒是說句話啊,莫讓我哥哥死了也不得安甯,這麽多人看着呢!”張老六厲聲對着張老五媳婦喊道。
張老五媳婦身子抖了下,先是憐惜的看了眼身邊的姜黃,嘴唇哆嗦片刻才開了口,聲音沙啞而又悲痛。
“穆娘子,什麽也别說了,都是我們命不好,對不住了。”
她說着,哀叫一聲,“大妮她爹,我來陪你了。”
說罷,身子陡然站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沖向杏林堂的大門。
周圍的人頓時叫了起來。
“哎呀,不好,她要自盡。”
穆瑾眉頭倏然皺了起來,下意識的就想沖過去攔住張老五媳婦,就在這時,張老六也突然暴起,沖向了穆瑾,“我要爲我哥哥報仇,我和你拼了。”
他在穆瑾的側邊,穆瑾的注意力又都在張老五媳婦身上,倒沒注意張老六突然沖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穆瑾隻來得及喊出一聲:“冬青。”
張老六拿着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已經刺到了她的胸前。
穆瑾頭往後一仰,堪堪躲過那把匕首,身子卻一個踉跄,往後摔去。
明惠公主和彭夫人,羅旭,映娘等丫鬟們都發出一聲驚呼。
穆瑾卻并沒有倒在地上,她暗中發力準備貼着地面滑過去的時候,一雙臂膀卻拖住了她,将她半抱着扶了起來。
張老六一刺沒成,抓緊匕首又刺了過來,半抱着穆瑾的人身子一轉,張老六的匕首劃在了他的胳膊上。
布料被劃開發出一聲刺啦的聲音,鋒利的匕首劃開了他的胳膊,鮮血橫流。
穆瑾擡頭,眸中閃過一抹驚詫,“韓雲韬?”
韓雲韬胳膊失痛,放開了穆瑾,眼中卻閃過一道隐隐的笑意。
終于不再是客套的韓郎君,而是韓雲韬了。
張老六見沒刺中穆瑾,反而刺中了别人,眼中閃過一抹恐慌。
明惠公主趁機吼道,“快,抓了他。”
隐在暗處的護衛因剛才突發狀況,都沒反應過來,此刻聽明惠公主一吼,立刻跳了出來,跳出來三兩下就将張老六壓在了地上。
杏林堂的門口,張老五媳婦并沒有撞上大門,關鍵的時刻,冬青跳起來一把拉住了她。
張老五媳婦摔在地上,伏地大哭。
姜黃連滾帶爬的過來,抱着她跟着大哭,“娘,你這是做什麽,事情還沒說清楚,你要是這麽走了,幾個弟弟,妹妹可怎麽辦啊?”
姜黃這才注意到來的都是她的本家的叔伯,幾個弟妹都沒跟來,她晃了晃張老五媳婦婦,“娘,弟弟妹妹呢?”
大弟大妹沒來就算了,她最小的弟弟才五歲,正是離不開人的時候,怎麽也沒跟着娘來?
張老五媳婦一聽姜黃提起弟妹,她的身子哆嗦的更厲害,一張臉埋的更深,隻反反複複的喃喃哭泣,“你爹死了,我,我也不想活了。”
韓雲韬看得眉頭直皺。
這個婦人太不對勁了。
“你受傷了?”穆瑾驚訝的聲音響起。
韓雲韬低頭,見她的眼神定定的盯着自己的左胳膊,哪裏有個一寸長的口子,正在不停的往外冒血。
在她的眼神注視下,韓雲韬忽然覺得自己的傷口并沒有那麽疼了。
“顧大夫,麻煩給韓郎君包紮一下,羅旭,過來打下手。”穆瑾喊了顧大夫和羅旭,又從身上摸出一個藥丸來遞到了韓雲韬面前。
“吃了這個,可以讓你不至于失血過多。”
白皙纖巧的手指夾着一顆朱紅色的藥丸,韓雲韬愣了下,接過來放在嘴裏吞了。
心裏卻有些失望,他想讓穆瑾親自給他包紮的。
顧大夫和羅旭上前給韓雲韬包紮,人群裏又擠出一個藍色錦衣的人。
“穆娘子,好久不見了。”徐玉知笑眯眯的擺手,又斜了表哥一眼。
剛才他們兩人本來都站在人群裏的,也不知道表哥怎麽一下就竄出去了。
穆瑾翹了翹嘴角,屈膝行禮,“徐郎君!”
“你确定他的死因嗎?”韓雲韬打斷了兩人的叙舊,用沒受傷的胳膊指了指張老五。
他剛才過來的時候大概聽人群議論了事情發生的經過,也知道穆瑾說了張老五的死因。
穆瑾點頭,“嗯,确定,他不是死于胸疼,而是被人用刀重新挑開了傷口,将裏面的骨頭攪碎了而死。”
張老五媳婦再次哆嗦了下身子,抱着她的姜黃明顯的感覺到了。
“娘子說的到底對不對?娘,你倒是說話啊。”
張老五媳婦緊緊咬着唇哭泣,就是不說話。
韓雲韬的眼神冷然的看了張老五媳婦一眼。
這個婦人一言不發,直接就準備撞牆而死,她若真的撞死在杏林堂門口,穆瑾就再也洗脫不清了。
因爲兩個當事人都死了。
明惠公主卻站了出來,“既然瑾兒說這是謀殺,那就肯定是,這是人命案子,來人啊,拿着我的名帖去請韓知府過來一趟。”
人命案子嘛,就得用官府來審。
圍觀的人都看着明惠公主,這個面帶白绫的夫人能如此自信的說去請韓知府,看來她的身份也不低啊。
對面的黃四和夏掌櫃臉色都變了。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門口站着的這個面帶白绫的夫人竟然有如此高的身份。
她到底是誰?
黃四腦子動的快些,聯想到自己在侯府聽到的消息,一下子反應過來,臉色變的十分難看。
“她是明惠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