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六哼了一聲,甕聲甕氣的道:“對,就是你害的,你爲了你的好名聲,卻讓我哥哥承受這般無法忍受的痛苦,你這不是救人,是變相的殺人!”
變相的殺人幾個字讓圍觀的群衆臉色一變,又往後退了一步。
他們都是普通百姓,生病是不可避免的,誰生病了不想找個還大夫藥到病除。
本以爲這個穆娘子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可發生了張老五的事情,又讓他們覺得害怕。
畢竟誰看病都希望看好,不希望莫名其妙的死去。
斜對面站着的夏掌櫃和黃四卻雙手抱胸,悠閑的看熱鬧。
“放肆,胡說什麽呢?”明惠公主丹鳳眼一揚,厲聲喝道。
張老五斜了她一眼,“你是誰?這裏哪兒有你說話的份?”
明惠公主氣的臉都青了,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這樣無力嚣張的話,她下意識的就想張口喊護衛來将人打出去。
一隻手卻拉住了她。
明惠公主回頭,便看到彭夫人向她微微搖頭。
她一下清醒過來,若是讓她的護衛将人打走了,那穆瑾變相殺人的罪名反而沒法洗脫了。
這些潑皮無賴,明惠公主暗暗咬咬牙。
穆瑾卻并沒有因爲張老六的話而生氣,她定定的看着張老六,又問了一遍,“你說他是因爲胸疼而死?”
張老六皺了皺眉頭,哼了一聲,“你做了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
“他都是什麽時辰疼?”穆瑾又上前一步,神情十分認真。
張老六眼神閃了閃,他怎麽知道什麽時辰疼啊?
“不分時辰,什麽時候都疼。”他甕聲甕氣。
“每次疼痛是間歇性疼痛還是持續性疼痛,是壓痛還是點痛?”
張老六愣了愣,“就一直疼啊,我不懂你說的什麽意思。”
“具體是那個部位疼,是刀口處疼痛,還是内髒疼?”穆瑾又上前一步,神情依舊淡然,聲音平和。
張老六徹底被問傻了,眼神閃爍。
“你不知道?”穆瑾再次上前一步,歪了頭疑惑的看着他,明亮的眸子裏十分有些詫異。
張老六臉一黑。
明惠公主冷哼一聲,高聲道:“剛才還說的頭頭是道,說你哥哥怎麽承受痛苦,整了半天,連你哥哥什麽時候疼,那個地方疼,疼多久都說不清楚,我看你分明就是來找茬的!”
彭夫人也站了出來,“應該很多人都認識我,我當時纏綿病榻兩個多月,藥石無效,請了多少大夫,都沒見任何效果,是穆娘子說我當時懷的是雙煲湯,肚子裏還有一個死胎。”
雖然早前穆娘子治療彭夫人的病傳的沸沸揚揚,但是焦點大都關注在穆娘子将彭夫人氣的吐血的新鮮事上,穆瑾到底怎麽治的彭夫人,知道的人卻不多。
這是彭夫人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親口叙述穆瑾給自己治病的過程。
“穆娘子一副藥下去,再加上針灸,我真的流下了腹中的死胎,穆娘子又用了幾副藥幫我調理身體,不到一個月,我得身體便恢複如初,還有誰比我更能證明穆娘子醫術高明呢!”
彭夫人性子爽利,說話利落,三言兩語就将事情說了個清楚明白。
周圍的人聽的一驚一乍的,臉上的神色又有些遲疑起來。
張老六見狀冷笑一聲,“我又不是你們這些讀書人,說話文雅,詞彙多,我們莊戶人家,隻知道我哥哥就是胸口疼,哪裏懂什麽壓痛點痛什麽的?”
“就算說不出這個,也掩蓋不了是她害死我哥哥的真相。”
穆瑾又看了他一眼,少女的眼神似一汪清澈的湖水,幽深明亮,看得張老六眼神閃爍,不敢與之對視。
少女卻輕輕一笑,轉身問伏地哭泣的張老五媳婦,“他不知道,那大嫂你知道是怎麽個疼法,什麽部位疼嗎?”
張老五媳婦哀哀哭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隻是搖頭不說話。
姜黃急了,伸手扯張老五媳婦,“娘啊,你快說啊,你說說我爹到底是怎麽疼的啊?”
張老五媳婦隻是哭着搖頭。
穆瑾又往前邁了一步,已經站到了擔架旁。
“你要幹什麽?”張老六面色微微一變,身手攔住了穆瑾。
穆瑾眨了眨眼,“你們都不知道,那我隻能問問他了。”
說着,她伸手指了指擔架上躺着的張老五。
周圍的人和張老六面色唰一下都變了。
姜黃也傻傻的擡頭看着穆瑾。
若不是場合不對,站在側邊的紅芍都要笑出聲來了。
這樣的對話,這樣的場景,曾經她也見過。
傾盆的大雨,靜谧的客棧,白衣的少女,指着地上躺着的三具屍體,神情淡淡:“這個人死于昨晚寅時,胸口中了兩劍.......”
“兇手是個左撇子!”
“不是我說的,是他們告訴我的。”
當時客棧死了三具屍體,娘子都能全身而退,何況現在這樣的場景。
張老六臉色有些蒼白,“姓穆的,你搞什麽鬼,我哥哥都已經死了,你還要打擾他嗎?”
少女扭頭睇了他一眼,眼中浮現一抹淺淺的笑意,看在張老六的眼中卻覺得無比的森然。
“不是我打擾他,是他死不瞑目,有話要告訴我。”
張老六哼了一聲,“笑話,我哥哥是死不瞑目,但他有話也是告訴我們,怎麽會告訴你這個殺人兇手。”
“可他現在就在說話,你沒聽到他在說什麽嗎?”穆瑾指了指張老五,眼神定定的看着他的胸前。
張老六吓的差點跳起來,連話都說不利落了,“姓,姓穆的,你,你在胡說什麽?”
穆瑾看也不看他,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張老五,“我沒胡說,他是在說話啊。”
張老六捂着胸口,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擔架上的張老五,可半晌也沒看出他說了什麽。
他有些害怕的咽了咽口水,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步。
周圍的人神情有些興奮,又有些莫名的害怕,也緊緊的盯着張老五。
他們一方面想聽聽穆瑾說什麽,又一方面又害怕,聽說人剛死,魂魄就在周圍轉悠,病不會走遠的。
張老六一退,穆瑾就站到了張老五的擔架旁,她徑直蹲了下去,定定的看着張老五,半晌,伸出手來翻了下他胸口的傷口。
“他死于今天淩晨卯時,死因是被人強行用刀劃開刀口,攪碎骨頭而死,兇手手臂孔武有力,應當是個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