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士兵個個面色發白,有的甚至身子都開始哆嗦了。
聽着耳邊的慘叫聲越來此起彼伏,終于有人承受不住了,撲通跪倒在了地上。
“衙内饒命,衙内饒命,我們不是故意遲到的,是,是朱指揮使,”跪倒的人手一伸,直直的指向跪在地上的老朱,尖着嗓子喊道:“是朱指揮使下令讓我們遲到,好給衙内難堪,錯不在我們啊。”
有一個人站了出來,其餘的人心理防線統統崩潰,紛紛站了出來。
“朱指揮使是我們的将官,他有命,我們不能不從。”
“是啊,真的不怪我們啊。”
“還望衙内明察。”
越來越多的士兵跪倒在了地上。
老朱面色灰拜的癱坐在地上,啞着嗓子瞪着手下的士兵,“你們這幫背信棄義的小人,怎麽能說是我命令你們的?腿長在你們身上,你們想來,難道我用刀逼着你們不許來了?”
士兵們紛紛撇嘴,“那統領爲何剛才不站出來替我們說句求情的話。”
人的心裏就是這樣,下意識的畏懼絕對的強權。
老朱一噎,他能說剛才他沖向宋彥昭的一瞬間,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殺意,所以老朱的心裏有些隐隐的恐懼,這種恐懼讓他不敢輕易爲士兵們辯解,隻得閉口不言,怕萬一再被宋彥昭扣上大帽子。
宋彥昭深沉的看着他,緩緩開口,“你作爲禁衛軍指揮使,罔顧軍令不說,還欺上瞞下,引誘部下不守軍令,不尊上峰,意圖阻止我整頓軍隊,此等大罪,死不足惜,來人啊,給我把他砍了。”
彭仲春愣了愣,下意識的想張口喊宋彥昭。
老朱同剛才的都虞候可不一樣,他出身的朱氏家族也是益州路世家之一,若是殺了老朱,隻怕會引起朱家瘋狂的報複。
該怎麽暗示宋彥昭呢,彭仲春急切的咳嗽兩聲,腦子裏快速盤算着該如何同宋彥昭說。
“慢着!”一道威嚴急切的聲音突然響起。
彭仲春擡頭,見尹知衡扭着肥胖的身軀走了進來,身上的铠甲穿在身上,險些系不住腰帶,他的身後跟着禁衛軍的其他幾個将官。
“尹統領不是身子不适嗎?怎麽還過來了?”宋彥昭笑眯眯的看着尹知衡。
尹知衡暗暗磨牙,心裏罵了宋彥昭六百八十遍,才列了列嘴角,“今日天還不亮,幾位将領得知我身體不适,便一同前來探望我,倒耽擱了營中點卯,是我的不是。”
他說着,拱着手,身子微微前傾,姿态謙和而低下,“都是我的緣故,耽擱了軍中點卯,十分愧疚,朱指揮使他們乃是無心之過,衙内若是要罰,便罰我吧。”
他說罷,以手抵唇,劇烈的咳嗽了幾聲,似乎強忍着身體的不适。
“這怎麽能怪統領呢,是我們自發前去探望統領的。”
“是啊,若是無心之過也要罰,那便罰我們,與統領無關。”
“要罰就罰我們,宋衙内,罰我們吧。”
幾個軍中将官紛紛義憤填膺的開口,頗有一種同仇敵慨的感覺。
彭仲春的眼裏不覺溢出一抹擔憂來。
剛才若是利落的殺了老朱就好了,尹統領他們來了,再說情也晚了。
現在倒讓宋衙内爲難了。
宋彥昭的眼神一一的從幾個将官身上劃過,最後落在了尹知衡身上。
尹知衡一直保持的謙和的微傾姿态,時而咳嗽兩聲,面帶愧色的看着宋彥昭。
宋彥昭的眼神不覺眯了起來。
“尹統領治軍多年,想必也知道軍法中第一條是什麽,還請尹統領講講。”
尹制衡嘴角的橫肉顫了顫。
軍法第一條,軍令如山,賞罰分明。
“軍令如山,賞罰分明,這句話好像并沒有講無心之失就可以罔顧軍令,不受懲罰吧?”
尹知衡咬了咬牙,暗恨宋彥昭的難纏,“他們是因爲尹某才犯了錯,尹某願意代他們受罰。”
宋彥昭低低的笑了,“那就是尹統領也認爲他們确實該罰了。”
該死,被他鑽了語言的空子,尹知衡面色難看,“無心之失,情有可原,屬下認爲可以從輕發落。”
宋彥昭極爲順溜的接口,“我初接管禁衛軍,對于軍法處置尚不完全熟練,既然尹統領認爲可以從輕發落,那這件事就交給尹統領來處罰吧,也我我一個學習的機會。”
校場上明顯一靜,彭仲春差點沒繃住,笑出聲來。
好一個宋衙内!
尹知衡不可置信的擡頭看着宋彥昭。
宋彥昭笑眯眯的回望着他,“此處除了我,就屬尹統領官位最高,又是治軍的老手,尹統領千萬不要推辭,我就将處罰他們的差事交給尹統領了,這是我給尹統領的第一道軍令,尹統領不會不接吧?”
他是故意的!尹知衡狠狠的磨了磨牙,在宋彥昭眼中看見一抹隐隐的笑意!
早知道剛才就應該在家中一直裝病,也比此時被架上了火烤着強。
尹知衡的後背不覺的留下一層滑膩的冷汗,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遇到這麽難纏的對手了。
好一個高明的離間之計!
該怎麽辦?他急切的在心中盤算着。
他絕對不能罰這些人,若是他開口罰了他們,就是寒了這些人的心,從此與他們生了嫌隙,軍中支持他的人就會少了大半。
可若是不罰,他就是違背軍令,畢竟剛才他在言語上也說了軍令如山,這些人應該要受到懲罰。
進退兩難,尹知衡隻覺得嗓子幹啞的厲害,一股股濃烈的火氣直往嗓子眼冒。
他忍不住幹咳起來,越咳越厲害,咳的整個身子都佝偻起來。
“咳,咳,屬下身子不适,恐怕難以當次大任,咳,咳,還請衙内看在屬下年邁體弱的份上,免去屬下的軍令,請衙内親自責罰.....”
宋彥昭卻擺擺手,“既然尹統領身子不适,那就先回家休息吧。”
尹知衡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勉力站直了身子,拱手謝過宋彥昭,“多謝衙内體恤。”
“不用謝,尹統領盡管回家養病吧,”宋彥昭神情淡淡,揮了揮手,“來人,将這些人先暫時收押看管,什麽時候尹統領養好了病,什麽時候處罰他們。”
尹知衡佝偻的身子瞬間就站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