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最後一絲晚霞餘晖将近,隻留下朦胧的光影。
營地的燈火星星點點,大營門口的兩名守衛今日卻有模有樣的站在門口,沒有像往常一般肆無忌憚的說笑。
宋彥昭下意識的撇了守門的營衛一眼。
進到營中,便碰到尹知衡的另外一個親兵往外走。
“宋亮,你來的正好,正要出去找你。”那親兵看到宋彥昭,愣了下神,随即雙眼一亮,招呼宋彥昭。
“找我有事?”宋彥昭挑了下眉頭。
親兵指了指營中最大的帳篷,“統領找你。”
尹知衡的大帳中燈火通明,宋彥昭有些訝異的挑了下眉頭。
他進禁衛軍營也有五六日了,尹知衡很少在營裏露面,更不用說待到天色這麽晚的時候了。
宋彥昭謝過親兵,大步進了營帳。
“統領,我……”宋彥昭挑開簾帳,剛一說話,一個拳頭大小的東西迎面飛了過來。
宋彥昭腳步一頓,頭微微一側,砸過來的東西擦着他的耳邊飛了過去,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宋亮,你幹的好事!”尹知衡充滿怒氣的嘶吼在帳内響了起來。
宋彥昭的眼神落在地上的東西,那是一隻黃花梨木的小匣子,巴掌大小。
他擡起頭,這才發現營帳内坐了五六個人,包括彭仲春在内,應該是西南禁衛軍中的将領。
彭仲春眉頭緊湊,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尹統領這是何意?”宋彥昭抿了抿嘴角,撿起地上的小匣子,對上了尹知衡的視線。
尹知衡圓胖的臉上滿是怒氣,與上午碰見他時,慈祥和藹的面容判若兩人。
聽聞宋彥昭的話,他眯了眯眼,重重的拍了下桌案,“來人啊,給我拿下他!”
營帳門口突然湧進來一群手拿長槍的士兵,不由分說的就上前去壓宋彥昭的胳膊,其中還有一人拿着抹布去封宋彥昭的嘴。
宋彥昭自然不會讓他如意,将意圖用抹布封他嘴的親兵一腳踢出了賬外。
營帳内頓時有些亂了!
不停的有士兵被踢出去,又不停的有士兵湧進來。
湧進來的士兵見被踢出去的人在賬外哀嚎,不敢再上前,隻圍在他中間,将他包圍起來。
宋彥昭冷哼一聲,“請問統領,屬下犯了何罪?”
尹知衡見這麽多人竟然沒有拿下宋彥昭,面色微微變了變。
“何罪?”他重重的哼了一聲,揚了揚手中的一封信,“你意圖刺探軍中機密,散播軍中消息,你可知罪?”
刺探軍中機密,散播軍中消息?
宋彥昭蓦然擡頭,對上了尹知衡。
尹知衡雙眼微眯,隔着桌案和他遙相對視,明亮的燭火下,他面部的肌肉微微顫抖。
宋彥昭的眼神從帳中坐着的人身上一一滑過。
這些都是禁衛軍中五品以上的将領,平日裏從來沒見他們在軍中如此整齊的出現過。
看着那些或對他怒目而視,或隐隐高興的眼神,宋彥昭心裏嗤笑一聲。
看來這些人已經都猜到了他的身份,這是想先下手爲強的對付他了!
這些人是有多嚣張啊,竟然連陰謀都不用了,這是赤裸裸的陽謀啊。
“統領說我竊取軍中機密,散播消息,可有證據?”宋彥昭眼中閃過一抹冷意,神色淡淡的問道。
尹知衡揚了揚手中的信封,“這頁紙就是證據!”
宋彥昭挑了挑眉頭。
尹知衡冷笑,“我早上将這個小匣子交與你,讓你送給西南侯,這裏面是軍中今年調動的人員名單,這是西南軍隊的機密,我當時以蠟封了裏面的信。”
他說着,将手中的信封轉過來,明亮的燭火下,信封已經微微開口,上面的蠟已經淡的隻剩下薄薄的一層,在燭火下散發着一層油膩。
“西南侯打開匣子發現信封已經被人動過,就讓人原封不動的給我送了回來!”
宋彥昭似笑非笑的看着尹知衡,“所以統領就斷定是我動了這封信?”
尹知衡定定的瞪着他,“這信封是我親手封箴,交給了你,西南侯隻開了匣子,沒動過,隻有你,定然是你趁機偷看了信件,意圖窺探軍中機密。”
他話音一落,大帳内其他的将領都氣憤的開口。
“軍中調動乃是軍中機密,意欲窺視軍中規定,按律當杖責六十,逐出軍中。”
“統領,雖說是你的親兵,但這種氣焰不可在軍中助長,統領可不要包庇!”
“是啊,統領,與這種人廢話那麽多做什麽,直接按軍法處置就是。”
幾位軍中将領你一言,我一語的紛紛要求尹知衡處罰宋彥昭。
唯獨彭仲春雙手環胸,沉默不言。
尹知衡大手一揮,“帶走他!杖責六十軍棍,趕出軍營。”
圍着他的親兵上前就去按宋彥昭的胳膊。
宋彥昭一腳一個,踢開他們,腳尖一點,直接跳到了桌案前。
尹知衡吓了一跳,往後退一大步,面上的肌肉顫抖的更厲害了,“你想幹什麽?”
宋彥昭大手摁在桌案上,寒星般的眸子裏泛着一抹冷意,“原來尹統領這麽多年就是如此帶兵的,如此治軍的?”
尹知衡皺了下眉頭,微微眯着眼,眼中閃過一道陰霾。
宋彥昭和他隔桌對望。
大帳内的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
宋彥昭心裏清楚,尹知衡這是要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計策雖然簡單,但卻好用。
誘他進入帳中,不由分說就湧進來士兵對他動手,試圖先拿下他,封了他的口,然後扣他一個意圖窺探軍中機密,杖責後逐出軍營。
即便以後知道了他的身份,尹知衡不過以一句不知他身份,公事公辦爲由,他也沒法責罰他。
何況尹知衡叫了所有西南禁衛軍的高級将官在此,他即便惱怒尹知衡,也不能将所有将領都罰了。
何況尹知衡懲罰他的理由是窺探軍中機密,他作爲禁衛軍統領處置,乃是他職責範圍之内的事。
尹知衡這是笃定了他無法在此刻表明自己的身份!
宋彥昭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口的東西。
這裏是西南禁衛軍營,他不能也不合适在此刻拿出來這個東西。
如果他不能控制局勢,那亮明身份對他來說隻會是有害而無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