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弟弟。”他抿了抿嘴唇,沉着臉道。
“哦,”穆瑾點了點頭,看向張老五媳婦,“你也不放心嗎?要進去看看?”
張老五媳婦眼巴巴的點點頭。
穆瑾歪了歪頭,眉頭輕蹙,“可我治病的時候不喜歡外人在場。”
張老五媳婦眨了眨眼,下意識的看向藏青色衣衫的男人。
男人不悅的盯着穆瑾,“哪裏有你這樣的大夫,治病不能讓我們家屬在旁邊看着,難道你治病的過程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我呸,你的嘴巴放幹淨點!”映娘丢下手中正在準備的白衣衫,俏臉一沉,冷眼瞪着藏青色衣衫的男人。
男人梗了下脖子,“怎麽?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穆瑾輕笑一聲,她本就容顔清麗,眉眼精緻,這一笑神色更顯靈動,看的在場的人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擺擺手,示意羅旭和羅叔放下擔架,“那你們請便吧,我不救了!”
周圍一片安靜,衆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個筆直站在中央的俏齡少女,不敢相信她竟然如此直接的說出了“不救了”三個字。
就是再有名望的大夫也不敢直接對人說出不救二字,說救不了也比不救二字要強很多,救不了代表着有心無力,而不救代表着無心,代表着身爲一個醫者,連救人的本份都不願意履行了。
張老五媳婦茫然的看着穆瑾,嘴唇哆嗦着,“娘子,你不是說能救嗎?”
穆瑾嘴角一翹,“是能救,但我也說過,我治病有我治病的規矩,按我的規矩來,一個時辰後還給你一個健康的丈夫,若是不按我的規矩來,你們自便,是你們在耗費他的生命,不是我不救他,因爲你們再耽擱下去,那就真的不可救了。”
張老五媳婦吓的一個激靈,慘白着一張臉,不顧一切的喊道:“我們不進去了,不進去了,一切按醫仙娘子的規矩來。”
藏青色衣衫男人抿了抿嘴,狠狠的瞪了張老五媳婦一眼,然後轉頭對上了人群裏站着的瘦小男人。
瘦小男人臉色陰沉,顯然也沒想到這個穆娘子如此直接,說不救就不救了。
張老五媳婦還在,她都說了不要進去看,其他人自然沒辦法堅持攔着。
瘦小男人咬了咬牙,陰陽怪氣的喊道:“穆娘子治病的規矩比和順堂還要大呢,你說能治就能治啊,不讓家屬跟進去看,至少也得說個治療的法子,讓我們心裏有數吧?”
穆瑾擺擺手,羅旭和羅叔便擡着張老五走了,映娘和紅芍趕緊跟了上去做準備。
她轉身撇了瘦小男人一眼,神色淡淡,“說了你聽得懂嗎?”
瘦小男人臉色一僵,徹底黑沉下來。
這絕對是對他赤裸裸的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張了張嘴,剛要開口反駁,卻看那白衣少女睇了她一眼,櫻唇輕啓,“他是肋骨骨折所緻的血胸,必須進行胸腔閉式引流。”
瘦小男人一句話卡在嗓子裏沒吐出來,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胸腔閉式引流?那是什麽東西?他張着嘴想問,白衣少女卻已經大步而去。
瘦小男人握了握拳頭,他竟然真的聽不懂那個小娘子說的是什麽,不過他記性好,好歹記了下來。
看着消失在月亮門後面的白色身影,瘦小男人往後退了幾步,趁着衆人對那個什麽胸腔閉式引流議論紛紛的時候,悄悄退出了人群。
和順堂裏下棋的氣氛卻十分友好。
眼看着自己的黑子被吃掉一半,郭大夫手執黑子,盯着棋盤上的局勢,“你今日攻勢很猛啊。”
夏掌櫃撚着一枚白子,十分惬意輕松,“大約是今日心情愉悅的緣故吧。”
至于因爲什麽心情愉悅,倆人心知肚明。
外面響起一陣小厮跑進來的匆忙腳步聲,郭大夫落下黑子,呵呵一笑,“看來你要赢了。”
夏掌櫃嘴角高高翹了起來。
小厮氣喘籲籲的跑進門,“掌櫃的,那個醫仙娘子,她,她說她能救那個張老五。”
“啪嗒”一聲,夏掌櫃手上的白子落在了棋盤上,頓時打亂了剛才幾乎已經勝負分曉的局勢。
“能救?怎麽可能?”夏掌櫃驚訝的望着小厮。
小厮使勁咽了口口水,他從覺元寺一路跑回來,這會又累又渴,聽到夏掌櫃問話,忙使勁點了點頭,“是真的,那個醫仙娘子真的說能救。”
夏掌櫃手拂在棋盤上,冷哼一聲,“什麽醫仙娘子!哼。”
對面的郭大夫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不可能啊,這怎麽可能?明明是必死之症的啊?”
他喃喃自語兩句,突然轉向小厮,急切的盯着他,“那她有沒有說怎麽救?”
夏掌櫃也緊緊的盯着小厮,“對啊,我們的人有沒有進去跟着看?”
兩個人幾乎同時問出了口,小厮糾結的看了看郭大夫,又看了眼夏掌櫃,下意識的先回答了夏掌櫃的問題。
“那個穆娘子規矩大的很,說什麽治病有規矩,不允許有家屬在旁邊影響她,若是不按她的規矩來,就不治了,所以咱們的人沒法進去。”
這是什麽規矩?夏掌櫃皺了皺眉頭。
小厮還要再說,郭大夫卻已經等不急了,“她到底有沒有說用什麽方法救那張老五啊?”
“說了,說了,”小厮連聲答道,努力想了想自己一路念叨過來的名詞,“好像說是要做什麽胸腔閉式引流。”
是這幾個字沒錯吧?他一路上反反複複念叨無數遍的,小厮心裏忐忑的又重複了一遍,“對,就是這個胸腔閉式引流。”
“胸腔閉式引流?那是什麽方法,怎麽從未聽說過。”郭大夫一頭霧水的喃喃自語,念叨兩遍又疑惑的看向小厮,“你确定沒記錯?”
小厮猛搖頭,“小的一路念叨無數遍了,就怕忘記了,不敢記錯了。”
可他行醫三十多年,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這樣的法子,郭大夫皺着眉頭看向對面的夏掌櫃。
夏掌櫃的臉色有些陰沉,郭大夫都沒聽說過,他就更加沒聽說過了。
“派人繼續盯着那邊,有什麽消息趕緊傳回來給我。”
小厮點頭跑了出去。
屋裏的倆人面對已經亂了局勢的棋盤,卻誰也沒有了繼續下棋的心思。
夏掌櫃皺着眉頭盯着落在棋盤上的一枚晶瑩剔透的白子,喃喃自語道:“莫非這一步走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