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剛才穆四娘子所說的話是真的,那就代表着穆慶豐在向他投誠嗎?
那麽他要接受穆慶豐嗎?
六皇子有些遲疑,一方面理智告訴他,他既然選了那條路要走,自然要收攏各方面的人才,因爲目前的他在朝中根基還很淺薄,他需要更多的人支持。
穆慶豐畢竟做了十多年的樞密院樞密使,熟悉軍中要務,能被嘉佑帝多年因爲左右手之一,他的能力可見一斑。
他此時被罷官賦閑在家,正是苦悶的時候,他肯讓穆瑜來見自己,便說明他根本不甘心就此中斷仕途,若是他此刻想辦法提拔他一下,穆慶豐必然會對他感恩戴德。
且他的身後還有長甯侯王家的支持,若是穆慶豐能爲他所用,那長甯侯王家也就等于抓到手了一半。
另一方面,六皇子又莫名想起奉天殿前神色淡然的白衣少女,她受了不少苦,定然是被逼到數了才會去大鬧奉天殿,他若啓用了穆慶豐,那個白衣少女會很失望吧?
莫名其妙,六皇子覺得自己不應該讓她失望!
所以他有些遲疑不覺,不過,那個小娘子已經離開了穆家,就算是穆慶豐東山再起,應該也不能再傷害他了吧?
片刻,六皇子丢下茶盞,不管用不用穆慶豐,穆四娘子說的太子的事情,卻是可以想辦法先調查一番的,看來要想辦法安插人手進東宮了。
六皇子正想的入神,門外想起了敲門聲,“殿下,韓狀元到了。”
六皇子這才注意到天色竟然已經暗了下來,今天還約了韓雲韬在此相見。
味名樓早已被他暗中買了下來,四周守着的都是他的心腹,所以在這裏見人談事情要比别的地方穩妥些。
“請韓狀元進來,上幾個好菜,再拿一壇好酒。”六皇子吩咐道。
韓雲韬一身碧青錦繡長袍走了進來,看起來頗有一副風流潇灑之态。
“雲韬快坐,今日有酒有菜,咱們暢飲一番。”六皇子熱情的招呼道。
韓雲韬行了禮,在對面安坐下來。
酒過三巡,韓雲韬放下了酒杯,看向六皇子,“那日殿下提起封地一事,不知殿下對此有何想法,殿下看中了哪裏?”
六皇子眼中一亮,隐隐浮現一抹笑意。
他十分欣賞韓雲韬的才華,想将他收爲己用,前日曾約見他,問起他選官的想法,韓雲韬便說自然是要回益州去。
六皇子便點撥暗示了幾句。
韓雲韬當時沒說什麽,神色稍有遲疑,現在卻主動來相問他的封地一事,可見心裏已經有了決策。
這個決策顯然是自己十分喜歡的,是以六皇子放下了酒杯,笑道:“雲韬既然相問,那我也不瞞着,大周朝二十三路中,淮南西路,淮南東路是我最看好的兩路。”
淮南西路和淮南東路是江淮一帶富庶的兩路,物阜民豐,六皇子盯上這兩路,也在情理之中。
韓雲韬笑了笑,“殿下沒有再往南想過嗎?”
再往南?六皇子皺着眉頭想了想,“再往南還有廣南西路,廣南東路,還有荊州路這三個地方,怎麽,雲韬覺得淮南西路和淮南東路不好嗎?”
韓雲韬搖搖頭,“不,就是因爲太好了,所以才不好。”
六皇子不解的盯着他。
韓雲韬歎息,“以目前朝中的局勢,殿下要去争這麽好的封地,您覺得太子殿下和他身後的老臣會讓您成功嗎?”
這話犀利而又直接,說的六皇子微微一愣,随即恍然。
這次嘉佑帝又将選官的差事交給了他,六皇子到現在都記得朝堂上,嘉佑帝宣布此事時太子看自己的陰冷眼神
太子現在對他忌諱甚深,自然不會看着他擁有一方富庶的封地,坐大自己的勢力,如果他要争淮南兩路,必然會與太子直接對上。
他現在還不具備和太子直接對上的實力。
“雲韬的想法是?”
韓雲韬微微一笑,沾着酒水在桌子上寫下了荊州二字。
荊州路?六皇子詫異的眨眨眼,“雲韬覺得這裏好?”
“這裏雖然不好,但對殿下卻好。”
“爲何如此說?”
韓雲韬緩緩的解釋道:“屬下看得出六皇子是有大志向的人,荊州路地處西南一帶,地方偏僻,在衆人看向那是和益州路一樣貧瘠的地方,殿下若是去了哪兒,太子一方會對殿下放心許多。”
“屬下來金陵的途中,曾在荊州一帶遊曆過,哪裏其實并沒有想象中貧瘠,且哪裏的人重情重義,性子彪悍,不是淮南兩路溫柔鄉裏的人可以比拟的,殿下若是能将荊州一帶的人心收服,便等于手上多了一隻彪悍的隊伍。”
“第三,荊州與益州毗鄰,明惠公主和宋衙内此刻不是在益州嗎,若是将來荊州,益州兩路都在殿下的掌握之下,那......”
後面的話沒有說,六皇子卻聽懂了,他神色變幻不定,握着酒杯想了片刻,才輕輕的舉起酒杯,笑道:“雲韬是個聰明人,所言甚爲有理。”
韓雲韬忙舉起酒杯,喝了一口,心裏卻松了一口氣。
他最後一句話是在試探六皇子,六皇子之前雖然暗示了益州路會有大動作,但他一直想不明白,想來想去,前些日子,宋彥昭犯錯,被嘉佑帝責罰,全家遷往了益州路。
他便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宋彥昭的被貶或許隻是一個表象,他或許就是嘉佑帝派去益州路暗中行事的那個人!
如今看六皇子的神情,韓雲韬便知道他猜對了。
明惠公主的封地改到了益州,過幾個月宋彥昭作爲公主之子,接管益州路是遲早的事情。
隻是不知道他要整頓的到底是軍事還是政事?
他的心裏亦喜亦憂,喜的是有宋彥昭在益州路,說服六皇子去荊州路不是什麽難事,憂的事益州目前的形勢,不知道是否會危及韓家?
他正在出神,卻看六皇子放下酒杯,執手爲禮,态度嚴肅而尊敬,“既然雲韬胸中有丘壑,那麽我封地一事,就仰賴雲韬謀劃了。”
韓雲韬震了下,忙肅然拱手還禮,“必不敢負相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