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久久不語,穆瑜雙手緊張的交握在一起,一張臉漲的青紅不堪,她微微低着頭,甚至不敢擡頭去看六皇子的神色。
良久,才聽到一聲輕輕的歎息聲。
“這種事應該屬于東宮極爲隐秘之事,這麽多年從未聽過任何風聲,爲何穆四娘子會知道?”六皇子聲音淡淡,面帶疑惑的盯着眼前跪着的少女。
穆瑜臉色一白,她怎麽知道?那些都是她前世痛不欲生的回憶,太子周熠外表看起來是正人君子,可實際上内裏是個殘暴不堪,性情暴虐的虐待狂。
或許是因爲平日裏性子壓抑的太狠了,一到了夜晚,周熠就跟換了個人一般,在床上就跟野獸一般,抓,撓,咬,皮鞭,刀子,燭油,弄的她整個身上青紫不堪,痛苦不已。
偏偏傷都在隐秘的部位,沒法給外人看,況且這種夫妻床第之事,更是沒法爲外人道。
她做了不到一年的太子妃,整個人便已經從一個鮮豔嬌嫩的少女變的如同飽經風霜的婦人一般,心裏大概隐隐有了一些認知,怪不得太子的前任三個太子妃都早早去世了。
穆瑜雖然沒有證據,但她憑直覺,她們的死絕對與太子的折磨脫不了幹系。
可這些事她沒辦法跟六皇子說,她從不能說前世的她就是太子妃,這些事都是她親身經曆過的。
六皇子一定會覺得她中邪了!
至于像對穆慶豐說的做夢一事,太過荒誕離奇,恐怕也難以取信六皇子,穆瑜輕輕咬了咬嘴唇,低聲道:“堂姐有一次回娘家,民女去看她,碰巧聽到她在悄悄的與身邊的嬷嬷哭訴。”
她的堂姐穆嫣是太子的側妃,六皇子自然知道。
“哦,原來是這樣啊。”他點了點頭,長長歎息一聲,面上神情看不出他是否已經相信了自己所說的話。
穆瑜心裏一急,擡起頭來,“六皇子,民女說的句句屬實,殿下若是不相信的話,可以想辦法去調查,東宮裏隔幾天就會悄悄擡出去幾具屍體,那些,那些都是被太子殿下虐待至死的。”
六皇子眉頭動了動。
穆瑜說的話讓他忽然想起來宋彥昭之前所查的江甯一案,雖然宋彥昭沒有明說,但他言語間露出的口風就是江甯的案子絕對與太子脫不了幹系。
六皇子想起過年之前的幾天,嘉佑帝忽然稱病辍朝三日,後來東宮屬官趙陽便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慎刑司的地牢裏,成了江甯血案的元兇。
那之後的幾日,宋彥昭一直不太開心,悶悶不樂,而就是在那時,嘉佑帝忽然開始對他和七皇子重視起來,不僅經常在朝堂上詢問他們的意見,還時常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和老七去辦。
很多事情當時想不明白,現在聽了穆瑜的話,六皇子覺得他隐隐猜透了其中的蹊跷。
嘉佑帝應該是知道了江甯的案子與太子有關,所以對他及其失望,失望之餘,才想起來他還有其他的兒子可以培養。
“殿下,您不相信我說的話嗎?”見六皇子遲遲不語,穆瑜的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
六皇子回過神來,看向一臉忐忑不安的穆瑜,嘴角勾了勾。
他本就長了一雙明亮的桃花眼,此刻這樣嘴角微翹,眼波斜睨的神情,看得穆瑜俏臉一紅,又低下頭去。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說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了,”六皇子溫言道,“而且,我很納悶,穆四娘子爲何會找我來說這件事?你們穆家可是太子側妃的娘家!”
太子側妃穆嫣雖然是穆家二房的長女,但到底出身穆家,雖然穆家長房和二房因爲分家一事鬧的幾乎反目,但在外人看來,他們仍是一家。
穆瑜輕輕的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難爲情,也有幾分羞惱,片刻才輕聲道:“想必殿下也知道我們家與二房分家的事,現在長房與二房形同水火,幾乎沒有什麽來往,另外,”
她說着頓了頓,擡起頭來,一雙水亮的眸子裏滿滿的都是傾慕,“我聽父親說過,六皇子前些年雖然迫于形勢,看起來性格頑劣了些,但您非池中物,早晚有一日您會一飛沖天的。”
六皇子一愣,他經常留戀花叢,穆瑜眼中的傾慕之色,他自然不陌生,他驚訝的是穆慶豐對他評價。
要知道以他之前隻醉心于風花雪月的表現來看,朝中可沒有幾個大臣看好他,穆慶豐對他怎麽會有那麽高的評價?
“穆.....穆先生如此高看我?”六皇子遲疑了一下,想起穆慶豐現在已經罷官,便稱呼他一聲穆先生。
穆瑜抿了抿嘴唇,雙目含情的看着六皇子,點點頭。
“我父親之前是樞密使,太子一直在暗中拉攏我家,但父親卻一直避重就輕,并未答應太子,就是我自己,想必您也知道,宮中屬意我爲太子妃,但父親卻并不願意,這才有了家中那一場鬧劇,讓二房的穆嫣姐姐做了太子側妃。”
撇開最開始的不自在,後面穆瑜就越說越順暢,她嘴角含笑,雙目含情,癡癡的看着六皇子,緩緩而談,“這些都是因爲我父親覺得太子并不能成爲真正的明君!”
“放肆!”六皇子猛然高聲呵斥道。
穆瑜神情一變,身子伏在了地上,“民女所說雖有僭越之言,但卻句句屬實,還請殿下不要怪罪。”
六皇子嗯了一聲,緩緩蹲下身子,輕輕的挑起了穆瑜的下巴,低聲問道:“那你來找我,是你的意思,還是你父親的意思?你們告訴我太子的秘密,目的是什麽?”
因爲離的近,那雙多情的桃花眼裏此刻閃爍的隐隐的冷意都看得清清楚楚,穆瑜一顆心提了上來,但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她不能退縮,她也沒有辦法退縮了。
強迫自己迎上六皇子的桃花眼,穆瑜神色堅定的道:“自然是家父的意思。”
“哦?那麽你父親想做什麽呢?”六皇子眼中閃過一抹興趣。
穆瑜心裏緩緩的松了口氣,“我父親說願盡心盡力,輔佐殿下,追随殿下左右,爲殿下實現雄心抱負!”
六皇子捏着穆瑜下巴的手倏然一緊。
穆瑜吃痛,卻不敢叫出聲來。
六皇子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忽然松開了手,站起身來,背對着她,“你先回去吧,你說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讓你父親等我消息。”
穆瑜長出一口氣,整個後背都濕透了,險些癱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