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默默的跪在地上,低垂的眼眸中滿是恨意。
嘉佑帝都已經如此了,沒想到宋彥昭還是窮追不舍,這個宋彥昭,實在可恨!
同樣意外的還有嘉佑帝,宋彥昭連着多日沒上朝,他便知道是在躲避他,可這件事一日不結案,他的心就一直懸着。
爲了避免夜長夢多,嘉佑帝才命令宋彥昭今日必須上朝,且快刀斬亂麻,他在朝堂上先聲奪人,先給趙陽定了個貪墨殺人的罪名。
隻要這件事基調已定,宋彥昭自然無法再說出真相,且即便他說出了真相,沒有過硬的證據,一樣沒有人相信他!
嘉佑帝想的明白,宋彥昭從小性子就倔,若是讓他主動低頭,按照自己的意思将此事結案,斷然行不通,所以他隻能用先聲奪人這招來逼他就範。
隻是沒想到,事情到了這一地步,宋彥昭仍然不肯屈服,堅持要調查事情的真相。
嘉佑帝歎了口氣,有點後悔自己剛才質問太子的戲碼演的太過逼真,導緻臣子們以爲他是要治罪太子,紛紛站出來求情,反而給了宋彥昭找到突破口。
他沉着臉定定的看着宋彥昭,不悅的眼神明白的質問宋彥昭一定要這樣嗎?
宋彥昭回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
或許以前的他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值得堅持的事,但是最近這半年,他經曆了許多事,也明白了許多道理,當那一句句死狀凄慘的屍骨擺在他面前的時候,宋彥昭内心深處的責任感被喚醒了。
這件事,他不會輕易放棄追查的。
還死者以公道,還事情以真相,這是他對着那些屍骨做過的承諾。
嘉佑帝見宋彥昭不爲所動,臉色倏然陰沉下來。
“這件事情你不是已經都查清楚禀報給朕了嗎?”嘉佑帝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太子,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怎麽?這麽怕朕冤枉太子?”
太子突然間明白了嘉佑帝的意思,他轉身看向宋彥昭,一副痛定思痛的神情,“彥昭,别說了,吾都明白你的意思。”
宋彥昭的面色陡然變了。
“其實父皇說的對,這件事兒臣不辯解,趙陽有罪,兒臣亦有罪,兒臣餘下不嚴,導緻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還請父皇責罰兒臣!”
“彥昭,你不用再爲了袒護我而堅持要繼續追查了,父皇說的對,這件事對我也是個教訓,以後在選人用人上需得更加的謹慎才是。”
宋彥昭不可置信的瞪着太子,不明白一個人怎麽可以無恥到如此境地,他明明是爲了追查真相,太子卻說自己是爲了袒護他。
嘉佑帝卻暗暗松了一口氣,慶幸太子關鍵時刻還算機靈,沒有白費他苦心爲他籌劃一番。
“你也知道彥昭是爲了袒護你,”嘉佑帝沒好氣的瞪着太子,“你啊,真該謝謝彥昭,若不是爲了保護你,他哪裏會将此案拖這麽久才上報,如今那趙陽已經畏罪自殺,死在了獄中,彥昭怕此事牽連到你,不知道有多着急。”
此話一出,衆人看向宋彥昭的眼神都恍然大悟。
怪不得宋彥昭剛才欲言又止,又一直堅持事情有疑點,原來是怕陛下怪罪太子殿下啊。
太子又重重磕了個頭,“父皇說的對,兒臣難辭其咎,吾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此案到此結束吧,兒臣願意承擔罪責,請父皇責罰。”
剛才站出來爲太子求情的臣子們又紛紛求了一回情。
宋彥昭在旁邊看着,隻覺得這一切可笑又可悲。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口處放着的血書,抿了抿嘴唇,知道眼下絕對不是拿出他的好時機。
現在他拿出血書,隻會引起嘉佑帝震怒,且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必然要給出一個冠冕堂換的說辭。
這個說辭無非就是趙陽誣陷太子,或者他屈打成招,逼迫趙陽陷害太子。
這兩種說辭無論是哪一個,他都讨不了好,甚至還有可能讓嘉佑帝借機發作自己,改派其他的人來調查此案。
宋彥昭緊緊的握了下拳頭。
站在他旁邊的六皇子低聲勸他,“别沖動,暫且隐忍吧,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宋彥昭轉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冷眼看着嘉佑帝嚴詞訓斥太子,之後又宣布了對于趙陽的定罪以及趙氏族人的處罰。
趙陽已經畏罪自殺,其妻妾兒女全都貶爲官奴,趙氏一族在朝的男人全部罷官,貶爲平民。
經此一事,趙氏一族在金陵徹底的銷聲匿迹。
前朝定了罪,一下朝後宮便知道了消息,秦皇後默默的坐了許久,然後常常的歎息,吩咐太子,“趙家畢竟是秦家的姻親,吩咐秦家的人暗中看護一二,别讓他們活的太凄慘。”
太子敷衍的點頭應下,趙家已經完了,對他不會再有任何的助力,他也不想在趙家身上浪費精力。
秦皇後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樣子,沒有皺了皺,加重了語氣,“此事你上點心,誰知道趙陽有沒有對家裏人說起過什麽,若是他們對你心存怨恨,隻怕會壞事。”
畢竟此案牽扯的人不少,若是趙陽不經意間曾對家裏人吐露過隻言片語,趙家人見這件事隻有趙陽一人定了罪,萬一要是對太子存了怨恨之心,倒是要麻煩許多。
太子這下聽明白了秦皇後的言下之意,神情一凜,“兒臣記下了,會派人多注意趙陽的家人。”
秦皇後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母後,那個宋彥昭,你可想到了如何處理?兒臣覺得還是讓他盡早離京好些,他總在我眼前晃悠,兒臣這顆心便一直懸着。”太子問起宋彥昭的事。
秦皇後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是堂堂大周太子,怕他做什麽?”
太子抿了抿嘴唇,眉頭緊皺,“兒臣就是莫名覺得心裏不安,總覺得宋彥昭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所以怕他又挑起别的事端來或者查到什麽别的蛛絲馬迹。”
之前張家的案子該處理的證據都處理的十分妥當,刑部和慎刑司都沒查出什麽東西來,偏偏宋彥昭抓到了證據,實在是邪門!
秦皇後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你放心,這件事母後心中有數,你不用多管,不出十日,你父皇定然會遣他離開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