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愛卿可還記得兩年前的江甯縣令張文伯一家被殺一案?”
嘉佑帝一說,殿内頓時響起了低低的議論聲。
雖然已經過去了兩年多,但大多數人并沒有忘記此案,畢竟金陵是天子腳下,江甯又是金陵最富庶的縣,縣令一家一夜之間被滅門,自然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張家一家滿門二十多條人命,聽說連老人和幼兒都沒有放過,兇手簡直是喪心病狂。
張家血案當時轟動一時,嘉佑帝命令刑部嚴查此案,但刑部查來查去,查了半年多,卻一無所獲。
最後聽說又将此案轉到了慎刑司。
金陵城每日裏發生的新鮮事太多,時間久了,很多人便漸漸不再關注此事,漸漸淡忘。
畢竟金陵城最多的就是談資。
“陛下是說慎刑司已經破獲此案了嗎?”有禦史立刻站出來詢問嘉佑帝。
嘉佑帝點點頭,“不錯,慎刑司經過幾個月的追查,終于查清了此案……”
“陛下!”宋彥昭大步從臣子中間站了出來,高聲打斷了嘉佑帝。
嘉佑帝面色不悅的瞪着宋彥昭,雙眼微眯,眼神中有一抹深深的警告。
宋彥昭隻覺得氣血一陣上湧。
他今日會來上朝,自然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卻沒有想到嘉佑帝竟然沒有詢問他,而是自己直接宣布,這是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怕他會說出多餘的話來。
宋彥昭深吸一口氣,“陛下,此案尚未完全查清楚,還有一些疑點尚需要再确認……。”
嘉佑帝擺擺手打斷他,“彥昭,我知道你擔憂什麽,但這件案子是個極其惡劣的殺人案,在天子腳下竟然都敢殺害朝廷命官,還滅人家滿門,着實要處以重罪。”
說罷,不待宋彥昭開口,嘉佑帝便怒氣沖沖的摔了本奏折砸向底下站着的太子。
“太子,好好看看你的東宮屬官都做了什麽?”
奏折直直的砸向太子,啪的一聲正中太子的額頭,然後掉落在太子的腳下。
衆位大臣都被嘉佑帝這一下砸有些懵圈。
嘉佑帝言下之意,張家滅門血案是和太子的東宮屬官有牽連?
太子也被砸的有些心慌,不明白嘉佑帝的意圖,前兩日嘉佑帝不是親口承諾會讓宋彥昭将此案結案的嗎?今日爲何突然向他發難?
太子手有些哆嗦的撿起地上的奏折,打開一看,裏面卻是他遞上來的推薦樞密使的奏折。
太子合上奏折,一頭霧水的擡頭看向嘉佑帝,卻見嘉佑帝正滿臉怒氣的盯着他。
“你的東宮屬官趙陽竟然收受張文伯巨額賄賂,卻又沒按照張文伯的要求幫他提拔官職,事情敗露後又怕張文伯洩露此事,竟然殺人滅口,”嘉佑帝說着重重的拍了下龍案,“他好大的膽子,誰給他的膽量?說,這件事和你有沒有關系?”
這和他之前告訴嘉佑帝的事實根本不一樣啊?
太子有一瞬間的迷茫,再聽到嘉佑帝滿是怒氣的質問後,突然福至心靈,明白了嘉佑帝的意思,他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父皇,兒臣冤枉啊,兒臣對此事一無所知啊,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嘉佑帝冷哼一聲,又重重的拍了下龍案,似乎十分震怒,“你不知道?趙陽是你的東宮屬官,平日裏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行事,他做了這樣喪心病狂的事,你會一點風聲都沒聽說?”
太子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父皇,兒臣真的不知,趙陽雖然是兒臣的東宮屬官,但他平日裏在兒臣面前行事尚算規矩,兒臣從不知他竟然有收受賄賂之事啊,求父皇明察!”
太子一邊說着,一邊不停的磕着頭,額頭重重的碰在大理石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片刻,太子的額頭就紅腫起來。
立刻就有支持太子的官員們站出來爲太子說話了。
“陛下,太子殿下品行端正,平日裏行事十分謹慎,且待人爲何有禮,絕對不會和此案有關的!”
“是啊,陛下,臣也相信太子殿下不會和此事有所牽連。”
“陛下,此事還請詳查,還太子一個清白!”
殿内的官員有一半都站了出來表态支持太子,讓跪在地上的太子心裏浮起一抹微微的得意。
其他的人要麽在觀望,要麽在沉思。
宋彥昭看着眼前的情形,一顆心沉到了谷底,一顆心又冷又澀。
他完全沒有想到嘉佑帝會另外編造一套說辭,給趙陽安上了一個因貪污事敗而殺人滅口的罪名,還在朝堂上和太子上演一出這樣的公然審問的戲碼給群臣看。
嘉佑帝已經給這件事定了基調,宋彥昭就是想站出來說明真相也已經晚了,因爲不會有人相信了。
這一瞬間,宋彥昭的心裏突然湧起很多無力感,無力當中又夾雜着隐隐的憤怒。
他想起了張家村那十幾位年輕的小娘子,她們都在美好的青春年華,就莫名的死在了湯山的溫泉莊子上,想起了被挖出屍骨的有根二叔一家,他們連普通百姓的生活都過不上,就被人滅了口。
還有張家上上下下二十多條的性命,聽說張縣令的女兒剛滿十三歲,花朵一樣的小娘子,轉眼就沒了性命。
這一切五六十條性命加起來,都沒有皇家的臉面,太子的臉面和地位來的重要!
如果那位張縣令地下有知,這就是他曾中心效力的陛下,他的心裏該是何種感想?
如果這滿殿的文武百官知道他們所效忠的陛下是這樣子,又該作何感想呢?
宋彥昭越想越覺得憤怒,他往前一步,“陛下,臣也覺得剛才大人們說的言之有理,這件事疑點确實很多,必須詳查以還太子殿下清白。”
既然嘉佑帝說趙陽是貪魔,那麽他就順着貪魔說吧。
“慎刑司在抓捕趙陽的時候,曾搜過趙陽的家,他家中并沒有巨額的财物,既然他收了張家那麽多錢财,那麽錢财如今去哪兒了?”
“趙陽雖然會武功,但身手卻一般,他是怎麽殺害張家上下二十幾條人命的?時候又是如何毀滅證據的,這些事都需要一一調查,隻有查清楚這些,才能還太子殿下清白。”
嘉佑帝沒想到宋彥昭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