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棚前一時寂然無聲。
離彩棚近的圍觀人群中卻炸開了鍋。
“怎麽回事啊?穆娘子爲何對待穆大人這麽冷淡啊,不是聽說他們隻是爲了方便穆娘子出診才讓她住在穆家别院的嗎?并不是将穆娘子攆出去了。”
“我也聽說了,天下無不是之父母,穆娘子這樣對待穆大人,實在是有些過了。”
“也是,上次穆娘子惹出那麽大的事情,穆家也還是在外面一味的爲她辯解呢,可見是真心愛護穆娘子。”
“誰知道其中的内情呢,可我看穆娘子不是那種人吧?”
圍觀人的低低議論聲陸陸續續的傳了出來。
宋彥昭聽了臉色更加黑沉,冷厲的目光往人群中掃去。
穆慶豐和王夫人也聽見了那些議論,王夫人心裏暗暗得意,面上卻仍舊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穆慶豐表情上則看不出什麽情緒來。
穆瑾神色依舊淡然的站在彩棚前,目光卻是看向梁王世子。
梁王世子有些尴尬,他沒想到穆娘子會在大庭廣衆之下針對穆慶豐夫婦,讓他一時有些爲難。
但事情牽扯到他父親的病症,他很快就有了決斷。
梁王世子目光歉然的看向穆慶豐。
穆慶豐擺擺手,微微躬身,“世子不必爲難,我和内子先回穆家彩棚,先讓小女盡心爲王爺醫治,若是有了好消息,還請務必遣人去告知下官一聲。”
他先開口,免了梁王世子先開口的尴尬爲難。
梁王世子看着穆慶豐的目光中便多了一絲感動,“自當如此。”
穆慶豐嘴角翹了翹,躬身施禮,然後和王夫人轉身離去。
不管怎麽說,今日梁王世子都會記他一個人情,若是穆瑾能治好梁王,不管外面如何傳穆瑾與他不睦,但隻要在世人面前沒撕破那層遮羞布,梁王府都會記穆家一個人情,若是穆瑾那丫頭無能,沒治好梁王,梁王府也不會怪罪于他。
穆慶豐夫婦一走,梁王世子看向穆瑾,再次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穆娘子,請!”
态度雖依舊溫和有禮,但語氣卻多了一絲僵硬。
穆瑾似乎并沒有聽出來梁王世子的變化,微微颔首緻意,走了進去。
一進彩棚内,一股沉悶夾雜着騷臭的味道鋪面而來。
梁王府的彩棚搭的及大,裏面甚至安置了一張小小的軟榻,此刻梁王正躺在軟榻上,他肢體僵硬,口眼歪斜,往左歪斜的嘴内流着口水,嘴内一直哼哼哈哈的喊叫着,卻已經是言語不清。
梁王妃在一旁坐着抹淚,神情悲戚,世子妃在一旁陪着小聲安慰。
兩個太醫在旁邊守着,其中一個正是太醫院院判方修文。
看到穆瑾進來,方院判臉色一沉,極爲不自在。
上次皇長孫的事情,嘉佑帝以誤斷罰了他一年的俸祿,俸祿倒不要緊,關鍵是害的他名聲受損,心裏自然對穆瑾極爲惱怒。
此次梁王突然發病,嘉佑帝知道後立刻吩咐他帶着太醫前來,其實依照他看,梁王這就是中風,一時半刻雖然斷不了性命,卻也沒有治好的可能,後半生隻能癱在床上,好生養着就是了。
王妃聽了十分悲痛,世子妃又提議找穆娘子進來診治。
方院判雖然惱怒梁王府對他的不信任,但他是嘉佑帝指派過來的,卻不能轉身離去。
看到穆瑾進來,方院判輕輕哼了一聲。
中風此症具有風邪善行數變的特點,起病急,變化快,剛才他們去尋穆娘子的時間,梁王的病症無疑已經加重了,他倒要看看這位穆娘子如何能神通廣大,将中風的人也能治好。
穆瑾對于彩棚内的異味視若無睹,直接走到了榻前,給梁王診起脈來,讓跟在身後的梁王世子臉色緩和了不少。
半晌,穆瑾收回手腕。
“王爺怎麽樣?”梁王妃着急的一下子撲到榻前,滿含期待的看着穆瑾。
穆瑾看了梁王妃一眼,卻沒有答話,而是直接掏出随身攜帶的銀針,飛快的紮在梁王的内關、人中兩處上,然後又在合谷、太沖、十宣點刺放血。
梁王妃見穆瑾沒答話,本要再焦灼的追問一遍,見穆瑾開始給梁王針灸,随即閉了嘴,雙目緊緊的盯着穆瑾的動作。
方院判上前一步,定定的看着穆瑾,穆瑾針灸的穴位他在剛才都給梁王針過了,甚至點刺放血他也想到了,但是他沒有想到在十宣處放血,而且放血多少,他并不清楚。
彩棚内一片寂靜,隻餘梁王痛苦的低吟聲。
随着紫黑色的血漸漸随着銀針流出來,梁王的眼神漸漸清明了些,他雖然不能動,但腦子清楚,知道穆瑾給他施針讓她輕松了些,因此看向穆瑾的眼神滿是激動。
穆瑾将銀針一一拔出,才轉頭看向梁王妃,“王爺這是肝陽暴亢、風火上擾,導緻經絡堵塞,是中風。”
這些剛才方院判都說過了,梁王妃并不陌生,她見穆瑾診完脈後,二話不說,直接就給王爺施了針,而且施針以後,王爺狀況有了好轉,因此和穆瑾說話的語氣格外溫和。
“穆娘子可有辦法醫治王爺?”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穆瑾的身上。
方院判的瞳孔下意識的縮了縮,浮起一抹淡淡的譏诮,還帶了一絲隐藏的期待,穆瑾就來就先施了針,難道她真的有辦法救梁王?
宋彥昭看向努力的眼神則是溫柔中帶着一抹信任,他發現這丫頭每次在跟别人診病時,說起自己能治時,都是雙眼明亮澄澈,又可愛又動人。
穆瑾想了想,說:“王爺上了年紀,身體偏胖,運動較少,今日又過量飲酒,脾失健運,聚濕生痰,引動肝風,夾痰上擾,才會發病。”
“所以………”到底是能治還是不能治啊?梁王妃滿面焦灼,覺得這位穆娘子說話不急不緩的樣子實在是太讓人着急了。
穆瑾嘴角彎了彎,點頭,“我能治,但是………”
但是要費很長時間。
穆瑾話來沒來的及說完,便被着急的梁王打斷,“我知道,我們知道穆娘子的條件,先談診金嘛,穆娘子若能治好王爺什麽條件我都答應。”
穆瑾眨了眨眼,将剩下的話說完了,“雖然能治,但是要花費的時間很長。”
原來不是要和他們談診金啊?梁王妃面容讪讪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