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彥昭心猛然一沉。
“趙陽死了!”石虎低聲說道。
宋彥昭面色一變,倏然站了起來,人已經往外走去,“怎麽回事?邊走邊說。”
說着,人已經走了出去。
周烨看着宋彥昭的背影,眉頭皺了皺,趙陽?宋彥昭真的抓了東宮屬官?再聯想近日嘉佑帝任何人都不見的情形,周烨眼神變得所有所思起來。
慎刑司的地牢裏,因爲死了人,還是羁押在案的囚犯,地牢内的氣氛更加的沉悶陰暗。
宋彥昭走進最裏面那間牢房的時候,慎刑司副指揮使陳輝正好從趙陽身邊站起身來。
“渾身沒有任何緻命的傷口,是自殺。”看到宋彥昭進來,陳輝颔首緻意,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說出他剛才檢查的結果。
宋彥昭不在慎刑司,出了人命,他這個副指揮使自然要過來查看。
找你上次宋彥昭從江甯回來,陳輝對他的态度就改變了許多,不再像原來一般不陰不陽。
宋彥昭的眼神落在了趙陽脖子上的那道深紫色的勒痕上,眉頭皺了起來。
自殺?怎麽可能?他那日找趙陽談過話,趙陽的狀态雖然恐慌,但是絕對沒有想死的意思,宋彥昭心裏非常清楚,若趙陽沒有求生之意,他根本不會輕易拿到趙陽的供詞。
這樣一個有着求生欲望的人怎麽可能會突然自殺?
“昨夜當值的牢頭呢?這幾天有人來看過趙陽嗎?”宋彥昭想了想,問陳輝。
“我還沒來得及問。”陳輝搖頭,他剛檢查完趙陽的屍體。
宋彥昭看了石虎一眼。
石虎會意,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帶了三個人進來,“這是這幾日當值的牢頭,昨夜當值的是趙牢頭。”
石虎指了指走在最前面,臉色發白的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
“說說昨天夜裏的事情,有沒有什麽異常?”宋彥昭看了趙牢頭一眼。
趙牢頭臉色又白又怕,他平日裏沒有别的愛好,就愛喝點小酒,昨夜他當值的時候喝了點酒,後半夜的時候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等到蒙蒙亮的時候醒過來就發現趙陽已經吊死了。
他又驚又怕,他當值的時候出了這種事,宋彥昭追究下來,他看牢房這碗飯肯定是端不上了。
宋彥昭一問,趙牢頭便全說了,“………昨天晚上前半夜都挺好的,一切平靜,沒有異常,他安靜的窩在角落裏,跟平時差不多,小的也沒在意,………後半夜小的就打了個盹,誰知道醒來就………”
宋彥昭又問了其他兩人,三人都
說這幾日沒有任何人來探望過趙陽,也沒發生什麽異常。
“大人們交代過要看好他,小的們平時都特别看着呢,這幾天除了送飯的,誰也沒進來過這牢房!”
宋彥昭心中一動,揮手叫三個牢頭退了下去,又吩咐石虎,“去查一下近日送飯的人有沒有異常?”
石虎點頭,轉身出去了。
牢房内便隻剩下了陳輝和宋彥昭,陳輝定定的看着宋彥昭,良久,歎了口氣,“沒有用的!”
宋彥昭眨了眨眼。
陳輝嘴角浮起一抹譏诮,“能在我們慎刑司無聲無息的将人逼死,可見幕後之人的權勢,至少比你我都大!”
“你說,逼死?”宋彥昭目光一凝。
陳輝牽了下嘴角,眼中譏诮更加明顯,“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慢慢你就習慣了!”
“什麽意思?說清楚!”宋彥昭面沉如水,皺着眉頭看陳輝,有些不解他的語焉不詳。
陳輝嗤笑一聲,沒有說話。
站在他對面的少年雙手環胸,牢房内光線昏暗,少年的神情有些晦澀不明,但一雙黑眸卻越發的深沉,緊緊的盯着自己。
良久,陳輝歎息,“前江甯縣令的案子你查得很快,已經到了收尾階段,現在最重要的證人死了,那就隻有一個原因,有人不想讓他開口!”
陳輝頓了頓,看向少年的目光莫名帶了兩分同情,“其實抓了趙陽,幕後之人已經呼之欲出,可是趙陽死了,一切就都沒有了證據,這是暗示我們慎刑司,到此結案就行了,宋大人莫要再追查下去了!”
宋彥昭神色變幻不定,“你是說趙陽是………不可能!”他随即否定了自己猜測。
陳輝笑了笑,轉身出了牢房,走到門口卻又站住了腳。
“我之前對宋大人有偏見,這段時間可以看出宋大人與我想象中,或者與傳言中的宋三郎不完全相同,但大人還是太年輕了些,有些事,并非能力不能及,而是人力所不能及也!”
說道此處,陳輝的神色也變得十分複雜,頓了頓,歎了口氣,聲音低沉下來,“大人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要學着适應這種人力所不能及的事,切莫沖動行事。”
說罷,大步走出了牢房!
宋彥昭站在原地,神色變得十分晦澀,加帶了兩分苦澀,兩分煩悶!
人力!陳輝說的是人的權力吧?有能力調查清楚的案子卻因爲權力的高低而沒辦法讓案情大白天下,那設立慎刑司還有什麽意義?
其實對于陳輝的話,他都能理解,他隻是不想接受,而對于趙陽的死,他心裏也大概明白了來龍去脈,他隻是不願意相信。
宋彥昭定定的盯着趙陽,良久,突然轉身大步離開了慎刑司。
從慎刑司出來,他連衣衫都沒換,牽了匹馬直奔皇宮而來。
他一路狂奔,一直到慶壽殿門口,才突然站住了腳步。
“哎呦,宋衙内來了,”杜公公從殿内迎了出來,“可巧陛下今兒精神好了些,知道您這幾日都進宮了,還埋怨咱家怎麽沒喚醒他呢。”
宋彥昭嘴角動了動,神色有些僵硬,“是嗎?外祖父身體恢複了?”
“好了些,衙内快随咱家進去吧!”杜公公笑眯眯的往裏招呼宋彥昭。
宋彥昭卻覺得他的腳跟生根了一般,怎麽也邁不出去那一步。
“衙内在發什麽呆啊?快進來啊!”杜公公走上台階,扭頭卻見宋彥昭仍然站在原地,神情有些古怪,便又催促了一遍。
宋彥昭閉了閉眼睛,掩去眼中的複雜神色,深呼吸一口氣,大步邁進了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