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管家見他來了,十分高興,好酒好菜的端上來,“三爺可有幾日沒過來了。”
宋彥昭沉默的端起酒水一飲而盡,心裏隻覺得又酸又澀,好像有一口氣憋在心中,怎麽也找不到發洩的出口一樣。
那丫頭竟然要去巴蜀一帶,她要去益州!
益州,金陵,相隔那麽遠,他該怎麽辦?
宋彥昭仰頭又喝了一杯酒,隻覺得連入口的酒都是苦澀的,酒水順着喉嚨一路往下,滿心的苦澀漫延出來!
狠心的丫頭,她難道一點都不留戀金陵的一切,一點都不留戀他嗎?
若她真的去了巴蜀,從此相隔千裏,再見面都很困難!
宋彥昭有心開口想讓她留下,但想到她迷茫的眼神,和提到自由自在的生活時,她臉上猛然迸發出來的光芒,宋彥昭就不由得心發緊,到了嘴邊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她說想出去走走,或許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他又怎麽能攔着她?
生平第一次,他體會到了什麽叫取舍兩難,什麽叫矛盾糾結。
可是她呢,她在決定走的時候有沒有想到自己呢。
應該沒有吧,她說了把自己當朋友。
朋友!一想到這兩個字宋彥昭心裏就一痛,他的心裏從來沒有像這麽一刻那麽清醒的認識到,他從來就不想當她的朋友!他想……他想做她的夫君,做她的相公,可以在别人欺負她的時候光明正大的攬她入懷!
宋彥昭的一顆心越想越煩悶,一壺酒轉眼就見了底,卻覺得越發苦悶,無處發洩!
他滿心蕭索,索性站起來出了門,站在門口,看着斜對面緊閉的門,眼神一暗,索性去了慎刑司的地牢。
慎刑司因爲隻對皇上負責,會關押一些秘密犯人,所以慎刑司有專門的地牢。
地牢裏陰森清冷,越往裏走,越發的陰冷潮濕。
宋彥昭沉着臉走到最裏面的一處牢房,石虎從裏面走了出來。
“三爺,您怎麽來了?”
宋彥昭下巴往裏擡了擡,“怎麽樣了?”
石虎蹙眉,臉色有些不好看,“還是什麽也不說。”
他們抓了趙陽已經三日了,問出的消息卻不多,趙陽咬死了牙關不說。
“我進去看看。”宋彥昭邁步走進了牢房。
牢房的地上雜亂的鋪着稻草,裏面潮濕夾雜着難聞的腥臭味,讓宋彥昭眉頭蹙了起來。
趙陽抱着膝蓋蜷縮成一團縮在牆角,身上的衣衫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顔色,破爛的地方有隐隐的血迹滲出,看得出來吃了些苦頭。
宋彥昭尋了處幹淨的地方坐了下來,“趙陽,咱們談談吧。”
趙陽聽到宋彥昭的聲音,身子瑟縮了一下,頭埋的更深了。
宋彥昭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你在等什麽,我告訴你,你恐怕要失望了。”
趙陽的身子一動不動的縮着,似乎根本沒聽見宋彥昭的話一般。
“皇長孫前幾日病危,太子應接不暇,根本沒有時間顧忌你,”宋彥昭一字一句的說着,眼神緊緊的盯着趙陽。
趙陽的腿微不可見的往裏縮了縮。
“皇長孫今早脫離危險,想必應該已經有人将你的事報告給他了,你猜他會不會來找我救你?”
趙陽仍舊不擡頭,整個人縮的更緊。
宋彥昭并不在意,嘴角翹了翹,神情有些譏诮,“可惜我等了足足有半日,也沒見太子來找我,看來太子是打算放棄你了。”
趙陽的身子情不自禁的抖了下。
宋彥昭的眼神縮了下,繼續緩緩的道:“讓我來猜測一下太子能放棄你的原因吧,假如江甯縣令張文伯一家滅門案與太子有所牽連,那麽現在應該所有的人證物證應該都已經被你毀的差不多了,而你,就是唯一的人證!”
說是推測,宋彥昭說的口氣卻是緩慢而堅定。
“也就是說除非太子親口承認,否則任何人都無法将此案與他牽扯到一起,你心裏很清楚這一點吧,所以你才會什麽都不說。”
趙陽倏然擡起了頭,臉上的神情驚恐中帶着一絲驚訝!
石虎審了他幾日,一直問他幕後可有主使之人,卻從不敢猜測主使之人是誰,宋彥昭卻上來就猜測此案與太子有關!
他定定的瞪着宋彥昭看了半晌,随後又頹然的低下了頭。
“你以爲你咬死不說,你的主子念着情分,可以保你一命或者至少保全你的家人。”宋彥昭肯定的說道。
趙陽抱着膝蓋的手下意識的縮了縮。
宋彥昭冷笑,“你想錯了,你不說幕後是否另有主謀,那麽你便是這件案子的主謀,謀害朝廷命官,不僅是你,你的家人都要受到株連!”
趙陽抱着膝蓋的手縮的更緊了,擡着頭看着宋彥昭一眼,幹裂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嘶啞,“我說了依舊是個死!”
“這麽說你的背後确實有主謀了!”宋彥昭嘴角浮起一抹笑容來。
趙陽的瞳孔猛然一縮,看向宋彥昭的眼神十分陰狠。
宋彥昭不以爲意,“說出幕後主使之人,你頂多也就是個從犯,你的死罪難免,但你的妻子兒女卻可以免去受株連的命運。”
趙陽頭重重的往後一倚,雙眼微阖,對宋彥昭的話充耳不聞。
“據我所知,你有一子一女,你的長女今年已經六歲了,如果因爲你的原因讓他們跌落塵埃,過着任人奴役的生活,說不定她有一日也會遭遇同樣的事,就跟我挖出的那十幾具女屍一樣………”
“别說了!”趙陽猛然睜開眼,雙眼圓瞪,狠狠的瞪着宋彥昭,眼中全是紅紅的血絲。
宋彥昭臉色猛然一沉,“怎麽,現在知道害怕了,你們禍害那些姑娘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們也是别人捧在手心的女兒,或者丈夫用心疼寵的妻子,趙陽,你就不怕報應嗎?”
趙陽依舊瞪着宋彥昭,但眼中的陰狠卻漸漸散去,慢慢的浮上一了一層複雜的神色。
宋彥昭站了起來,輕輕的拍了拍身上的稻草,“你好好想想吧,其實,你不說,我大概也猜得到,我要的不過是你的證詞而已。”
說罷,他轉身向牢房外走去。
“等等,我說!”身後響起趙陽微弱幹啞的聲音。
宋彥昭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子。
趙陽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雙眼閉了閉,再睜開已然平靜無波,“但這話我隻對你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宋三爺能對我的家人照顧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