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才臘月初一,竟然就下起了雪?”處理了一天政務的嘉佑帝從殿内出來,看到外面飄着的雪花,不由停下了腳步,攏了下身上的大氅。
金陵冬日裏雖然寒冷,但下雪的時候卻不多,也難怪嘉佑帝感慨了。
内侍總管杜公公忙上前撐起傘,爲嘉佑帝阻擋飄過來的雪花和寒風,“陛下,今兒皇後娘娘哪兒 ....... ”
每月的初一,十五,嘉佑帝向來是雷打不動的到皇後的鳳梧殿歇息,以示對皇後的尊重。
嘉佑帝皺了下眉頭,沉吟片刻,道:“去鳳梧殿吧。”
宮裏流言蜚語向來傳的最快,他今日若不去鳳梧殿,隻怕明日裏就會有流言傳出,爲了太子顔面着想,嘉佑帝決定照舊去鳳梧殿。
杜公公是嘉佑帝的内侍總管,也是他用了多年的心腹,做事向來周全,聽了嘉佑帝的吩咐,立刻吩咐人擡了皇帝的轎辇過來。
轎子裏早就放好了手爐和熱茶,顯然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這就是嘉佑帝最滿意杜公公的地方,做事向來細心謹慎,不管他今日去不去鳳梧殿,這轎子他都會一樣準備好的。
鳳梧殿裏并沒有關門,顯然也是在等嘉佑帝過來。
已經四十五歲的秦皇後保養的很好,姿态娴雅,風韻猶存,看得出年輕時是個十分漂亮的美人。
見嘉佑帝進來,秦皇後忙起身行禮。
“這是怎麽了?誰惹到你了?”嘉佑帝見秦皇後雙眼紅腫,不由蹙眉問道。
秦皇後眼圈通紅,看得出來是哭過的,見嘉佑帝相問,她臉上流露出兩分不自然來,“沒有什麽,不過是剛才在廊下站了會,風迷了眼。”
對于他的這位皇後,嘉佑帝自認還是十分了解的,秦皇後是個十分識大體,懂分寸的人,這也是嘉佑帝當年選擇立他爲皇後的原因之一。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也沒有錯,這十幾年來,秦皇後行事規矩,就是秦家那邊,也在皇後宮裏約束下,行事循規蹈矩,很少讓他煩心。
“到底出了什麽事?誰惹了娘娘?”嘉佑帝看向秦皇後貼身伺候的嬷嬷。
嬷嬷忙跪了下來,“娘娘是在爲皇長孫的事情憂心。”
安哥兒?嘉佑帝蹙了眉頭,“哦,皇後是擔心安哥兒了?”
秦皇後扶着嘉佑帝的胳膊坐了下來,她坐在了嘉佑帝的旁邊,才低低歎了口氣,略帶了兩分憂慮,“臣妾今兒才得知太子請了那個什麽小醫仙羅娘子來給安哥兒診病。聽說那羅娘子不過是個尚未及笄的小娘子,心裏就擔憂的不得了,她一個小娘子,哪裏能有那麽大的本事救治安哥兒啊。”
嘉佑帝聽了,安撫的拍拍秦皇後的手,“這件事朕也知道,那羅娘子治好了程林的夫人和趙義澤家的小郎君,聽說醫術不錯,安哥兒的病,太醫們都已經束手無策了,讓羅娘子試試,興許能有轉機。”
他最初也是十分擔心的,所以才吩咐方院判要時刻關注皇長孫的病情。
“朕明白你的擔憂,朕也同樣憂心,所以羅娘子一進東宮,朕便吩咐了方院判時刻關注皇長孫的病情,及時跟朕彙報,今日遞進來的消息不是說安哥兒的氣色好些了嗎?”嘉佑帝轉頭看向杜公公。
他處理政務繁忙,有些消息或者折子就由杜公公先幫他收了,适當的時候禀報給他。
安哥兒的事情,嘉佑帝每日都要過問的。
杜公公忙不疊的點頭。
秦皇後聽了卻不認同,“好什麽呀,這都治了有五日了,安哥兒還是昏迷不醒,今日我才知道那羅娘子是什麽治的,陛下,她竟然說安哥兒身上有毒,是中毒,她用了十分險峻的解毒湯給安哥兒,這不是胡鬧嗎?”
“什麽?”嘉佑帝聽了大吃一驚,“誰敢給安哥兒下毒?”
秦皇後點頭,“問題就在這兒,安哥兒是咱們的心頭肉,東宮裏之前又沒有位分高的女人,新娶的太子妃和側妃也沒有時機下毒,那誰還能對安哥兒下毒?根本沒有動機啊。”
秦皇後越說越快,越說越激動,拉着嘉佑帝的袖子,“陛下,臣妾覺得羅娘子就是在故弄玄虛,說不定那毒就是她下的呢,先給安哥兒下毒,再解毒,以顯擺她的醫術。”
嘉佑帝眉頭皺了起來,顯然沒想到秦皇後會有這樣的猜測。
“陛下,可不能再讓這羅娘子再給安哥兒治了呀,臣妾怕安哥兒在她手上再有個好歹,咱們可怎麽辦啊?太子可怎麽辦啊?”秦皇後急的眼淚都下來了,拉着嘉佑帝的袖子哀哀哭泣。
嘉佑帝抿了下唇角,“容朕再想想。”
“不能再想了啊,陛下,絕對不能再讓羅娘子給安哥兒治病了,讓她交出方子,讓太醫們來吧,臣妾信不過她。”秦皇後急切的拉着嘉佑帝道。
“可隻憑我們的猜測去處分一個小娘子,也不合适,這樣吧,你明日将她召進宮裏來,先問話再說吧。”嘉佑帝拍闆做了決定。
秦皇後聽了隻得抿着嘴唇點點頭,臉上的神情卻有些怏怏的。
“好了,就這樣吧,先歇了吧,朕這幾日被大臣們吵的頭都痛死了。”嘉佑帝略有些煩躁的揉揉腦袋。
秦皇後便收斂了神色,讓嘉佑帝躺在她的腿上,輕輕的爲他按摩揉壓。
這便是嘉佑帝滿意秦皇後的地方,識大體,懂分寸,從來不吵不鬧,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從來不會撩臉子讓他難堪。
“唔,就是這裏,再稍稍用點力。”嘉佑帝舒服的閉上了眼睛,大抵覺得自己剛才的态度并沒有安撫到秦皇後,不想讓他過于憂心,便開口道:“你若問過羅娘子,覺得她行事實在過于荒唐,自行處理就是,不必等着朕下令。”
嘉佑帝閉着眼睛,并沒有看到秦皇後眼中閃過的一絲輕松。
最近這幾日,大臣們天天在朝會上争吵,弄的他也有些疲憊不堪了。
是他先說讓大臣們議一議的,所以自然不能開口阻止,況且隻有讓他們都開口争論,他這個皇帝才能看清楚大部分臣子的心思。
隻是這争論什麽時候是個頭啊,嘉佑帝已經動了心思,琢磨着要不要暗示程林讓他開口先阻止這場讨論呢。
朝會争議到現在,程林還沒開口發表過意見呢。
歎了口氣,嘉佑帝心思轉了個地方,問杜公公,“今日送進宮來的消息,還有什麽需要朕親自處理的嗎?”
杜公公想了想,道:“哦,有一件事,宋指揮使送來了慎刑司的密折,應當是案子有了什麽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