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着桌子上的紙看了許久,方院判的腦海裏也在這麽想。
方子上的每一種藥草他都認識,可爲什麽組合到一起他就不認識了呢?
“還有幾種藥是張老太醫自己出宮去準備的,咱們并不知道到底是什麽藥,或許知道了那幾味藥,咱們就可以看明白這張方子了。”李太醫遲疑的推測。
方院判搖搖頭,捋着胡須在屋子裏徘徊,“窺一斑而知全豹,按理說咱們行醫多年,就算是殘缺不全的藥方,咱們一看也能推測出這是什麽方劑,藥效如何!”
方院判走到桌前,拿起桌子上的那張紙,眉頭皺的緊緊的,“可是這羅娘子開的方子卻實在詭異,你看這個虎杖和羌活在藥性上有些相沖,怎麽能用在一處,前胡和柴胡藥性相同,爲何要同時用?藥量還這麽大?”
他說着頓了頓,臉色突然一變,“這方子不會是假的吧?”
假的?鍾太醫和李太醫同時臉色一滞。
“不能吧?他們就算要防着我們,也不用這麽麻煩吧?這麽多藥,萬一要是弄混了,可是要出大岔子的!”
屋内的光線漸漸暗下來,黃昏的餘光透過半開的窗棂投射進來,映的方院判的臉色昏暗不定。
“怎麽不可能?”他冷笑一聲,“當初她給程相公夫人看病,不也是故弄玄虛說要做什麽引流嗎?我前去拜訪,等了她一上午,連人影都沒見到!”
“小小年紀,竟然這樣目中無人!”鍾太醫一臉的義憤填膺,“方院判您也太好性子了,您是堂堂的院判大人,何必要去見她一個小娘子。”
方院判擺擺手,神色轉爲平和謙虛,“她的醫術确實也有獨到之處,像上次程夫人的病,咱們不是都束手無策,最後被她治好了嘛!”
“那是院判大人您胸懷若谷,若是我,她這樣的高傲,就是醫術再好,我也不去求她。”鍾太醫有些不以爲然。
“所以大人您才向太子極力舉薦她爲皇長孫治病。”李太醫歎息。
誰又能想到羅娘子請來了,他們這些人卻連皇長孫的邊也靠不上了。
方院判的眼神又落在那張紙上,歎了口氣,“當時就想着皇長孫的命重要,或許她能有辦法也未可知,現在看來,唉,本官倒不知這舉薦當初是對還是錯了?”
鍾太醫拱拱手,“您的舉薦自然沒錯,您是爲陛下,爲太子和皇長孫着想,不過是有些人自恃本領高,趁機故弄玄虛,想借此機會攀上太子罷了!”
“那現在怎麽辦?”李太醫看看鍾太醫,又瞅瞅方院判,提議道:“藥方可能是假的,也隻是咱們的推測,并沒有真憑實據,要不我們回去看看能不能弄到藥渣?”
“那藥聽說都是張松親手熬的,藥渣是羅娘子的那個婢女親手處理的,咱們上哪兒找去?”鍾太醫沒好氣的翻個白眼。
“那還能怎麽辦?”李太醫也沒轍了。
屋子裏一時陷入沉靜。
窗外夕陽已經落山,天色昏暗下來,方院判神情郁郁的坐在太師椅上,眼神有些閃爍不定。
門外卻響起一陣規律的敲門聲,方院判的大弟子小方太醫推門走了進來。
“張老太醫剛才過來了,送來了皇長孫的藥方。”小方太醫拿着一張紙遞給方院判。
“什麽?他送來了藥方?”鍾太醫和李太醫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異口同聲的問道。
“張松人呢?”方院判也十分驚訝,接過了紙,問起張老太醫的行蹤。
“他将藥方給了我,說是羅娘子讓送來的,讓我拿給您,他還有事,先走了。”
小方太醫說着上前将桌子上的燭火點亮,昏暗的屋裏乍然亮了起來,将每個人的表情照的一清二楚。
竟然真的隻是将藥方送過來?前一刻明明還高傲的拒絕給他們,現在又親自送過來,這是在耍他們嗎?鍾太醫和李太醫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方院判驚詫了一瞬間,心思便轉到了手中的藥方上來,眉頭先是皺了下,随即又一臉的驚訝,然後眉頭又重重皺了起來。
“方子有什麽不妥嗎?”李太醫小心翼翼的問。
方院判将方子遞了過來,“你們先看看。”
鍾太醫忙湊上來一起看,越看臉上越驚訝,紙上所寫的藥草名字和用量和他們剛才列的竟然基本一樣,除了多了幾味藥材。
“竟然是兩副方劑!”鍾太醫訝然,他們将那麽多藥材抖寫在了一處,反複推敲,竟然沒想到是兩副方劑。
話音一落,鍾太醫随即又意識到不對,“可是兩副方劑也不對啊,這藥量也太大了吧?皇長孫哪裏能承受得住?”
方院判點頭,他詫異的地方就在這兒,這個羅娘子用藥也太猛了吧?他捋着胡須,慢吞吞的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兩副方劑乍一看有點像………”
“像白虎解毒湯和固氣解毒湯!”一直沒說話的李太醫擡起頭猛然開口。
方院判倏然坐直了身子,“你也發現了?”
李太醫點頭,神情又有些疑惑不解,“看起來像,又不是,比白虎解毒湯和固氣解毒湯多了幾味藥,藥量上也差了許多,不知道有什麽藥效,難道也是解毒用的?”
鍾太醫卻吃否定态度,“解什麽毒啊,皇長孫那是早産帶來的弱症,娘胎裏帶的,又不是中毒!”
皇長孫的病一直是他們倆貼身照顧着,要是有中毒迹象,他們早就察覺了。
方院判在聽到娘胎裏帶的,中毒幾個字眼後,眉毛不可自抑的跳動了幾下,随即神态又歸于平靜。
屋子裏再次陷入寂靜。
方院判面無表情的低頭盯着眼前的桌子,似乎在研究上面的花紋一般,看不出到底在想什麽。
鍾太醫和李太醫仍盯着張老太醫送來的方子在研究。
自進來後再沒說話的小方太醫遲疑了下,開口道:“師父,如果這張方子是真的,羅娘子用藥險峻,看不出藥理,此事應當禀明陛下才是!”
方院判并沒有贊同他的意見,仍舊低着頭,神色不定。
良久,倏然站起來了身子,“是該向上禀明,但不是禀明陛下,應當先禀明太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