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怪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
老漢旁邊的長臉婆子滿臉質疑的看着穆瑾,“你個小姑娘家家的,年歲不大,說話口氣倒不小,小小年紀,就敢放大話?你會治病?你說讓開棺我們就開棺?”
旁邊的婦人們也跟着小聲嘀咕,“就是,這小娘子也就十四五歲吧,哪裏像是個會治病的大夫?”
“她小小年紀知道啥,興許學過兩天醫,就以爲自己天下無敵了呢。”
“若真的開棺,要是救不活可咋辦?二次入斂嗎?犯晦氣咧!”
“怎麽可能救活?咱們可是親眼看着有根媳婦咽氣的,讓死人複生,那是神仙的本事!”
他們老百姓都信人死爲大,擾亂了死者安甯是要受報應的,何況有根媳婦已經入斂,開了棺若救不活,再入棺就得重新裝斂,這在他們看來是十分不吉利的事兒!
宋彥昭悄悄退到穆瑾跟前,青着一張臉,壓低了聲音,“喂,等會你帶着你的丫鬟先跑吧,這裏我頂着!”
看眼前的形勢,隻怕不能善了了,偏偏這丫頭還挑事的拿人家已經入斂的人說事,真是個不省心的丫頭。
宋彥昭已經做好了不能全身而退的打算,在心裏盤算着眼前的形勢該如何和諧的解決。
他一個男人出了事總不能讓女人在前面頂着,宋彥昭想着讓穆瑾主仆倆先走,他留下和這幫村民談判。
他畢竟是帶着查案的差事來的,總不能案子沒查清楚,反而引起村民公憤,到時回到京城,不用慎刑司的人取笑他,他自己都沒臉去慎刑司了。
穆瑾訝異的看了宋彥昭一眼,笑了笑,“不用,爲什麽要跑?”
宋彥昭不可置信的瞪着穆瑾,“喂,你沒事吧?那可是死人啊!裝入棺材的死人啊,你的牛皮别吹破了!”
穆瑾皺眉,“我從不吹牛皮!”
“你真的要開棺救人?”宋彥昭眼睛都瞪圓了,“要是救不活,你知道有什麽後果嗎?”
估計到時候眼前這幫人生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穆瑾眨了眨眼,搖頭,“你錯了,我又不開棺,我隻是告訴他們我可以救裏面的人,開不開棺在他們,當然,如果他們開了棺,我就一定能救得活,所以不存在你說的後果!”
耶?這樣也行?宋彥昭再次無語。
跌坐在地上流淚的有根激動的看向穆瑾,“開,我開棺,這位娘子,你………你真的能救活我媳婦嗎?”
守着棺材旁邊的婦人們吓了一跳,紛紛勸阻有根.
“有根,你可想好了啊,這重新開棺可不是小事啊。”
“就是啊,有根,我們可都是看着你媳婦咽氣的,你可不能犯糊塗啊,萬一要是救不活,二次裝殓,可是要影響你家氣運的。”
“有根,你可别聽這小娘子瞎說啊。”
“興許她就是忽悠你呢,怕咱們這麽多人找她算破壞祖墳的賬,想先穩住我們。”
婦人們七嘴八舌的說什麽的都有。
有根卻抹了把眼淚,“嬸子們,嫂子們的好意我都知道,但我媳婦嫁給我這麽多年,也沒享過什麽福,這麽去了,我心裏實在是......若是這小娘子真能救活她,是我們的福氣,若實在救不活......”
他頓了頓,一咬牙,“實在救不過來,我....我也認了。”
花白胡須的老漢氣的直跺腳,“你這是胡鬧,你爹娘要是知道了,絕不容許你胡鬧,你影響的可是整個張家的氣運,我不允許你如此做。”
“三叔,求你了,”有根撲通一聲跪在了老漢面前,“我媳婦平日在村裏從不與人紅臉,左鄰右舍,親戚朋友誰不說她一個好,求你了,三叔,若是真的開了棺,救不了,我一人承擔所有後果。”
有根的話勾起了衆人對于有根媳婦的想念,想起她平日裏的爲人處世,衆人一時都有些凄然。
“你就這麽信這個不知哪裏來的小娘子?”三叔氣的直哆嗦,看向穆瑾的眼光十分不善。
宋彥昭下意識的上前一步,擋住了三叔的目光。
有根凄然一笑,“三叔,她是第一個說我媳婦有救的人,隻要有一絲希望,我都想試試,求你了,求你了,三叔,我媳婦平日裏對您和三嬸也多有孝敬,求你了。”
三叔想起有根媳婦平日裏對他們老兩口的照顧,拒絕的話卡在了嗓子裏再也說不出來,片刻,他重重的歎了口氣,跺跺腳,“随你吧。”
有根抹了把眼睛,從地上站起來,團團拜了一圈,“兄弟們,求你們幫我一起開棺。”
原本擡棺材的幾個漢子面面相觑,最後皆歎口氣,上前幫忙打開了已經裝斂的棺材。
棺材内躺着的婦人三十歲左右,面色仍有一絲紅潤,顯然剛咽氣時間不久,腹部高高隆起,下身仍可見有褐色的血流出,滲透了身上的壽衣。
“呀,這人都咽氣了,血怎麽還在出啊?”長臉婦人大着膽子往棺材裏看了一眼,頓時瞪大了眼睛。
有根媳婦是她幫着入斂的,壽衣也是她幫着換的,不久前剛換上的壽衣,明顯已經被血滲透了大半。
有根悲喜交加的看向穆瑾。
穆瑾吩咐冬青找個空地就地生火,然後轉頭在身後的墳頭上轉了一圈,指着最高的那座墳頭,對宋彥昭道:“看見那個綠葉黃花的草沒?”
宋彥昭順着她的眼神望去,果然見墳頭一衆雜草中有一簇是開着黃色小花的,“哦,怎麽了?”
“去采一把過來,有用。”
“啊?又讓我去人家墳頭上采藥?”宋彥昭驚訝的跳了起來。
“一回生兩回熟嘛,你路熟手快活好!”穆瑾笑眯眯的望着他。
這是誇他的話嗎?宋彥昭臉都青了,什麽叫一回生兩回熟?他這輩子都不想熟悉這種事好嗎?
“這位郎君,求你去吧。”有根眼巴巴的望着宋彥昭,一臉的祈求。
宋彥昭咬了咬牙,黑着臉第二次進入了墳地。
他就知道,遇見這個女人,一準沒有什麽好事兒!
宋彥昭快速的去扯了一把穆瑾要的黃花草,穆瑾迅速的去葉留根,将根處理幹淨,丢進了冬青早已準備好的瓦罐中煎水。
等水煎開了,穆瑾濾掉多餘的根,又從身上掏出一顆黑色的藥丸,丢進水中化掉,遞給了有根,“給病人灌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