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太君似乎累了,雙眼微閉,好似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一樣。
對于穆嫣這個孫女,她向來沒怎麽在意過,罰與不罰,她不會反對兒子的決定。
穆嫣和穆雲則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般的老實。
王夫人嘴角不着痕迹的翹了翹。
現在就罰,哪裏能那麽容易就放過她。
“老爺,瑾兒還小,别和她一般見識,我想她也不是有心的,今兒個我若是遣人去提醒一下她,也不至于.......”王夫人一臉的歉疚。
“瑜兒比她還小,怎麽瑜兒都知道祖母回府的日子,她就不記得?不過是不用心罷了,夫人不必自責,此事與你沒有關系,都是這個孽女的錯。”王夫人的話顯然讓穆慶豐更加的生氣,看向穆瑾的眼光也更加嫌棄。
自進門後一直跟在穆瑾身後的冬青忍不住了,站出來一臉的憤怒,“夫人你怎麽能胡說八道呢,早晨我家娘子明明和你回禀過要出府的事情,你現在怎麽能不承認呢?”
一個賤婢竟然敢站出來說她胡說八道,王夫人被氣的鼻子都險些歪了,她憤怒的指着冬青道:“賤婢,你說誰胡說八道呢?這裏那有你說話的份?你說瑾兒來向我回禀過?誰見到了?你們誰見過三娘子來找我?”
廳堂裏伺候的丫鬟仆婦們忙惶惶的低下了頭,沒人說話。
王夫人一臉委屈的看向穆慶豐,“老爺,剛才我就說過這件事就當是我得錯,不用再追究了,你看,現在連個奴婢都覺得是我的錯。”
顯然冬青的指責讓穆慶豐更加的惱怒,他狠狠的瞪向穆瑾,“孽女,連身邊的奴婢都教養不好,沒上沒下的,來人,給我掌這個奴婢的嘴。”
廳堂門口立刻便進來兩個粗壯的仆婦,上前去扭冬青。
穆瑾眼睛眯了起來,上前一步,擋在了兩個仆婦跟前,“誰敢動她一下試試。”
她的聲音輕柔,眼神也更加輕柔的落在兩個仆婦身上,卻讓那兩個撸起袖子準備動手的仆婦無端覺得脊背一寒,竟然不敢有所動作。
穆慶豐氣的眉毛都豎了起來,他指着穆瑾呵斥道:“你這個孽女,連我都敢忤逆!”
王夫人的嘴角卻不動聲色的翹了起來。
穆瑾轉過頭來看着王夫人,面上的表情平靜而柔和,就連聲音都仍是清脆平和,“我和冬青都能不經過回禀就擅自出門,夫人這主母做的未免也太失敗了。”
“噗”她身後的冬青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王夫人嘴角的笑頓時凝滞住了。
廳堂内其他人臉色各異,穆嫣和穆雲仍舊低垂着頭,細細看的話會發現兩人的嘴角都是上揚的。
一直半阖着眼的穆老太君則睜開了眼睛,看向穆瑾的眼神有片刻的愣怔,似乎有些複雜,随即又轉爲面無表情。
就連穆慶豐,神情也有些驚訝,似乎非常訝異穆瑾的開口頂撞。
在他的印象裏,穆瑾似乎總是笑盈盈的說話,雖然他們之間幾乎沒說過話。
還沒等穆慶豐的驚訝過去,穆瑾又轉向他,笑眯眯的問了一句:“父親大人口口聲聲說我是孽女,卻不知是誰的孽?”
誰的孽?屋裏的人幾乎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就是穆老太君,臉色也微微變了變。
當年穆慶豐在未中進士前娶了羅氏,羅氏卻多年無所出,穆老太君心裏自然是不滿意的。
後來穆慶豐中了進士,點了翰林,入朝爲官,卻被長甯侯府的嫡女王氏看中,王氏不顧穆慶豐已娶妻,執意要嫁穆慶豐。
穆慶豐,羅氏,王氏三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沒有人知道,隻知道羅氏帶着剛出生的穆瑾回了羅家,第二個月,王氏嫁入穆家,生下穆瑜。
穆慶豐和羅氏之間到底是和離,還是穆慶豐休妻另娶,這在穆府幾乎是個秘密,府裏所有人都知道羅氏是穆慶豐的禁忌,不能言之于口的禁忌。
果然穆慶豐氣的眉毛都豎了起來,他的臉色鐵青,眼裏的怒火無法遏制。
穆瑾卻沒有絲毫的懼怕,她歪着頭似乎帶了些許困惑的低語,“我思來想去,這孽總不是我的,是我娘的嗎?可是我娘和我說過,當年她明明......”
“住口,你給我住口。”穆慶豐暴跳如雷,大聲嘶吼着走到穆瑾跟前,憤怒似乎已經淹沒了他的理智,他一個巴掌就甩了出去。
穆瑾腳下輕移,稍稍往旁邊側了側。
“啪”的一聲脆響,剛才站在穆瑾身邊準備動手打冬青的一個仆婦嚎叫一聲滾落在地,左半邊臉高高的腫起,嘴角也破了,可見穆慶豐這一巴掌的力道。
穆瑾撇了撇嘴,她還沒說什麽呢,就氣成這樣,若是說出當年的實情,豈不是要氣死他。
她身後的冬青興奮的睜大了雙眼,悄悄的向穆瑾豎起一個大拇指。
别看娘子輕功不如她,身手卻靈活的很,剛剛閃的那一下實在妙的很。
穆慶豐卯足了勁的一巴掌沒有打到穆瑾,反而是将一個仆婦打得鼻青臉腫的,這讓穆慶豐覺得很是沒有面子。
“來人,将這個孽障給我捆起來打。”
穆瑜的臉色微微一變,忙扯了扯王夫人的袖子,暗示王夫人開口緩和下氣氛。
王夫人眉頭皺了起來,十分不情願。
穆瑜歎口氣,眼看着又進來三五個仆婦,忙上前一步拉着穆慶豐笑道:“父親息怒,今兒個是祖母歸來的好日子,可不能見血。”
聽穆瑜提起老母親,穆慶豐神色稍稍緩和了些,卻仍舊覺得心中怒火升騰,氣憤難平,“如此不孝的孽障,就應該打死了事,留她何用。”
留着她用處可大着呢,至少她現在還不能死,穆瑜心裏暗道,不過她也覺得今日的事情鬧的有些大了,母親想借機收拾穆瑾一番,以出她那日收拾蔡媽媽的一口氣,穆瑜心裏是明白的,所以才順口就幫了母親一把。
她想着最多父親也就是像往日裏懲罰她們一樣,罰穆瑾禁足抄佛經罷了,誰知道竟然鬧到這般地步。
穆瑜眼珠子轉了轉,道:“過幾日宮裏有重陽節宴,母親早已将咱們家出席的名字報了進去,三姐這個時候身上有傷恐怕不合适,父親若是實在氣憤,就打那奴婢吧,都是這奴婢做事不盡心,否則三姐今兒個怎麽會不迎接祖母回家呢?”
穆瑜的手指遙遙一指,定在了冬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