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的陽光透過緊密的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一人多高的桂樹擋在了窗前,遮住了大半的陽光,灑下陣陣陰涼。
桂花開的正濃密,芳香四溢。
正是午睡未醒的時候,院子裏空無一人,就連院門口守門的婆子也半眯着眼在打盹。
窗内的卧榻上,卻有兩個人并未休息,一躺一站的在悄悄說話。
“娘子,娘子,奴婢感覺好多了,真的不疼了哎。”躺着的人衣裳掀開了,露出了腹部,她睜大了眼睛,眼裏滿是驚奇的看向站着的人。
“娘子真是厲害!這才五次,奴婢的腹痛就好了。”少女的聲音裏滿是佩服。
站着的少女聞言,鼻子皺了皺,大大的杏眼裏滿是笑意,“那是,也不看看你家娘子是誰。”
躺着的冬青噗嗤笑了出來,震的肚子上放着的木盒子有些晃動。
雖然早已經習慣了她家娘子不可一世的自信模樣,可每次見到還是會忍不住笑的不可自抑。
少女上前扶正了木盒子,佯裝惱怒的拍了下冬青,“有什麽好笑的,難道我說的不對麽?”
冬青忍着笑,“對,娘子說的都對,也不看看您是誰,您可是大名鼎鼎的小醫仙穆瑾啊。”
一本正經的口氣逗笑了站着的穆瑾。
妙齡少女,豆蔻年華,眉如月,眼如墨,笑起來眉眼彎彎,就像是初開的木槿花一樣明麗動人。
“噓!”将手指豎在唇間,穆瑾搖頭,“小心隔牆有耳啊,外面可沒有人知道小醫仙叫穆瑾,你呀,長點心吧。”
冬青撅了撅嘴,有些氣悶,“還是家裏好,在家裏哪用得着這樣小心翼翼的,奴婢看着都憋的慌。”
怎麽辦,她都有些想家了呢,娘子從小就喜歡自由自在的人,估計更想家吧?
穆瑾歪着頭想了想,“冬青,你錯了,這兒才是我的家,羅家隻是我的外祖家。”
“可是,可是,娘子明明在家裏過的更開心啊。”冬青不服氣。
在她心裏,還是堅持認爲羅家才是她和娘子的家。
穆家才不是娘子的家,沒看這滿家裏誰把娘子當親人待了。
在羅家更開心嗎?穆瑾眨眨眼,有些茫然,“是嗎?我覺得我在穆家也很開心啊。”
好像沒什麽差别吧?
冬青撅着嘴,瞪着雙眼,“哪裏一樣了,在羅家,至少,至少有老太爺真心疼您,護着您。”
說到此處,情緒低落起來,“中秋節都過了,家裏怎麽還不派人來接咱們回去?”
在穆家,個個都視娘子爲眼中釘。
在家裏,至少羅老太爺是真心爲娘子打算,也是真心疼愛娘子的。
聽到冬青提起外祖父,穆瑾的眼神一黯。
外祖父确實疼她,護她,還手把手的教她辯藥,識藥,可是,外祖父已經去世了呢。
見穆瑾少有的沉默下來,冬青反應過來,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老太爺去世後,娘子沉默茫然了許久,好不容易這兩個月才有了笑顔,自己偏偏又提起老太爺,這不是讓娘子傷心嘛。
冬青有些懊惱。
“不會接我們回去了,”見冬青一臉懊惱,穆瑾反而笑了。
什麽?冬青眨眼,沒明白過來穆瑾說什麽。
“外祖父不在了,羅家也不會接我們回去了,所以說羅家和穆家一樣,對我來說沒什麽差别,咱們啊,現在隻能住在穆家了。”
冬青眼睛一酸,原來娘子說的一樣是這個意思。
沒有了老太爺,羅家老太太,老爺和夫人本來就不喜歡娘子,肯定不會派人來接她們回去了。
她拉起穆瑾的手,使勁點點頭,“沒事的,娘子,反正在哪兒住都有冬青陪着你。”
“是啊,有冬青陪着我,真好。”穆瑾笑的眉眼彎彎,“咱們以前是半年住在羅家,半年住在穆家,現在好了,羅家不來接我們,咱們就可以常住穆家了,豈不是還省了咱們搬來搬去的麻煩。”
冬青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娘子總是這樣的堅強,不管别人怎麽對她,她都能笑着往前走。
“傻冬青,我又不在乎她們,所以她們如何和我又有什麽關系,我在乎的人過的好就行。”記憶裏,娘子總是這樣笑眯眯的和她說。
“好了,可以起來了,再用一次,你的痛經就能好了。”穆瑾看了看冬青肚子上放着的木盒子,裏面的艾條已經燒的幾乎沒有了。
冬青回過神來,又驚又喜,剛才的愁緒瞬間抛到了九霄雲外,“真的嗎?娘子。”
穆瑾将盒子裏的灰倒出來,拿着布擦拭木盒子,看着冬青喜的幾乎要從榻上跳起來的樣子,笑眯眯的道:“是啊,以後每個月你再也不用疼的滿床打滾了。”
她有滿床打滾這麽誇張嗎?冬青眨了眨眼,覺得這麽高興的時刻,還是不要計較自家娘子的用詞了。
從榻上起來收拾好衣衫,冬青滿臉欽佩的看着穆瑾手上的木盒子,“娘子,這木盒子竟然如此神奇,在裏面燒幾根艾條,就将奴婢的腹痛治好了。”
穆瑾手上拿的是一個上窄下寬的檀香木盒子,盒子一側開了個拇指大的小孔,盒子的上方則開了個三四指大的圓孔。
“這個啊,叫艾灸,不是這木盒子神奇,是艾條有用。”穆瑾手上動作很利索,三兩下就将木盒子清理幹淨,拿着木盒子對冬青晃了晃。
艾灸?冬青一頭霧水的眨眨眼,不懂。
“奴婢也不懂這什麽艾灸,反正就是覺得這木盒子挺好用的。”
穆瑾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盒子,有些出神,“其實,這個還不夠好。”
啊?還不夠好?冬青詫異,“這麽五六次下來,奴婢的肚子就不疼了,怎麽能還不夠好?那好的得是什麽樣的啊?”
穆瑾歪着頭想了想,“嗯,艾灸盒子用沉香木做最好,還有,我們可以做大一點,”
她指着木盒子,“将它做成長長的平盒子,蓋子上面可以鑽六個孔,然後側邊做個手柄,這樣用起來就很方便了。”
冬青聽的咋舌不已,“一個盒子而已,竟然也這麽多學問,還是娘子你懂的多,您這些年跟着老太爺學醫,功夫真是沒有白費。”
娘子說了那麽多,冬青也沒想出她說的盒子是什麽樣子,不過,看娘子說的頭頭是道,肯定做出來更好用。
娘子自三歲就跟着老太爺認草藥,學醫術了,十一年的功夫,總算沒有白費。
穆瑾頓了頓,眼中閃過一道茫然。
印象中外祖父并沒有教過她艾灸,可是她爲什麽會這些,她也不知道。
好像這些東西一直都在她的腦子裏一樣,穆瑾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麽會懂很多明明外祖父沒有教過她的東西。
“三娘子午睡可起來了?”院子門口突然傳來的清脆聲音打破了穆瑾的出神。
冬青往院子裏探了探頭,“娘子,是夫人身邊的含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