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祁心中也有千言萬語,可看着一反常态的驚鴻,他也同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是他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麽,他隻是不知道那樣的話說出來會不會吓到眼前的人。
兩人于是就這樣陷入了僵局裏。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相對無言,所以無論是驚鴻還是雲祁都十分的不習慣。
驚鴻忍不住拿右手去揉搓左邊的衣袖,而雲祁則一直緊蹙着兩道長眉,苦苦思索到底該如何開口才能在不吓到驚鴻的前提下向她傳達自己的心意。
兩人無言對坐了大約一刻鍾,驚鴻再也受不了這種氣氛詭異的沉默,她擡頭睃了一眼雲祁,頗有些沒話找話的問他,“你說風芷和青夜成婚,我送她倆點兒什麽好呢?”
雲祁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普通人所求也不過就是那幾樣,你看着送些不太出格的就好。”
驚鴻讪讪的點頭應了,然後兩人又沉默下來。
驚鴻有些不安地在椅子上動了動,“那……那我先去修煉了。”
雲祁擡手拉住起身欲走的驚鴻,“你先别忙着走,我有幾句話想說。”
驚鴻“哦”了一聲坐回椅子上,“你說。”
雲祁先是清咳了一聲才緩緩開口道:“等回了大羅天,我們一起去一次狐族好不好?”
驚鴻完全沒明白雲祁這話的潛在含義,她一臉好奇地看着雲祁道:“你怎麽突然想到要去狐族了?”
雲祁默了片刻才道:“我想去問問姬四哥可有辦法聯系到你的父母。”
驚鴻吓了一跳,“你找他們做什麽?難不成你也想去做武神?”
雲祁覺得自己快被來勢洶洶的挫敗感給淹沒了,他深吸一口氣,索性直接揭破了那層窗戶紙,“我要去求親!”
“求……”驚鴻徹底傻眼了,愣了好半晌她才拿右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問雲祁,“你……你該不會是想要娶我吧?”
雲祁飛快地瞥了一眼她那根白皙修長的食指,然後才賭氣似的反問了一句,“難道你父母還有其他待嫁的女兒不成?”
驚鴻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别說其他待嫁的女兒了,他老爹老媽根本就沒有其他女兒好不好!
可是,問題的關鍵根本就不在于她父母有沒有其他的女兒啊!
驚鴻苦惱的皺起了眉頭。
雖然曾經也有很多人跟她求過婚,可她卻做夢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雲祁也會變成他們當中的一人。
她說不好自己對雲祁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她救過雲祁的命,雲祁也救過她的命,而且從雲祁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們就一直朝夕相處。
她已經習慣了雲祁像影子一樣跟在她身後,也習慣了雲祁時時處處爲她着想、替她出力,可她卻從來沒有把雲祁作爲一個伴侶來考量。
她甚至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她從小看着長大、算得上是她半個弟子的雲祁竟然對她抱着這種念頭。
她重視跟雲祁之間的感情,所以她沒辦法像拒絕軒轅邺那樣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的拒絕雲祁的請求,可她卻也做不到立刻答應。
她覺得自己被逼到了死角,這讓她十分苦惱。
一直提心吊膽看着她的雲祁卻忍不住暗暗長舒了一口氣——她沒有直接一口拒絕,這對雲祁來說已經是極大的鼓舞了。
他從父親死後就一直跟在驚鴻身邊,所以他曾不止一次親眼見證了驚鴻對那些求婚者的毫不留情。
當然,她并沒有說過任何貶斥别人的話,她隻是沒有給過任何人機會罷了。
天知道剛才他是多麽害怕驚鴻也會斬釘截鐵的回他一句“不可能”。
“你不用急着做決定,反正我們還有很長時間才會離開奧嘉大陸。”他放緩了語調溫聲對驚鴻道:“而且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也絕不會再舊話重提,逼你表态。”
聽到雲祁如是保證了一番之後,驚鴻忍不住大大松了一口氣。
她胡亂點了點頭,然後便一言不發的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雲祁沒有放出自己的靈識關注她的一舉一動,他知道,驚鴻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獨立思考。
雖然他從來就不準備接受否定的答案,雖然他已經在她身邊用了這麽多年的水磨功夫,但他卻并不打算以愛爲名對她加以束縛。
她喜歡煉丹、煉陣、制符他就爲她收集各種奇花異草、珍惜材料,她喜歡研究農業、漁業、牧業他就陪着她在閑置的小世界裏瞎折騰,她喜愛美食、美酒他就爲她搜羅食材、淘換古方,她每次惹了麻煩他都會幫她善後,她偶爾吃了虧他也會幫她找補……
他熟悉她的每一個表情,知道她所有的小癖好,并且對她的性格和習慣了如指掌。
他相信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一個人比他更了解驚鴻,更重視驚鴻。
過去的很多年裏,他一直因此而沾沾自喜。
可随着他伴在驚鴻身邊的年歲越來越久,他也漸漸開始期待她的回應。
他很珍惜她對他的信任和看重,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卻越來越渴望從她平淡溫和的眼眸裏看到獨屬于他的炙熱的光芒。
他希望自己對她來說不再僅僅隻是一個可以絕對信任的同伴,他希望能從她眼中看到羞澀和依戀。
因爲她的遲鈍,他将自己滿心的愛戀隐藏了很多年,如果不是因爲他前段時間感覺到了驚鴻對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不同、如果不是風芷和青夜的兩情相悅讓他覺得有那麽一咪咪刺眼,他也不會突然生出跟驚鴻坦白的勇氣來。
胡思亂想着走回自己的房間,雲祁下意識的掩上門,然後便合衣躺到了自己床上看着屋頂發呆。
在驚鴻從她的房間裏走出來之前,雲祁并不打算再做其他事情——這件事對他來說太過重要,他必須在驚鴻得出結論的第一時間跟她見面,所以他甯願什麽都不幹,也不想讓驚鴻在走出房間的那一刻找不到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