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青年男子的眸子倏然一緊,片刻後才又恢複到之前的神情,“奧嘉大陸上,便是三歲小兒也知道狩魂者。難道你們不知道麽?”
雖然皮球又被踢回了驚鴻這邊,不過驚鴻卻不打算就這麽讓他蒙混過關。
她一雙烏黑的眸子定定的注視着那個青年男子,“我們想知道的,是狩魂者的下落。”
“你們找錯人了。”那個青年男子的聲音比之剛才的暗啞又多了幾分冷冽,他一臉防備的看着驚鴻和雲祁,兩人甚至聽到了他擂鼓一樣激烈而快速的心跳聲,“我和這村子裏的人都隻是普通人類,如果遇到了噬魂者,我們隻有束手待斃的份兒。所以如果你想指望我們爲你提供什麽情報,那你可就打錯算盤了。”
“是這樣嗎?”驚鴻狹長的鳳目仿佛直接看進了那個青年男子的心底,讓他頓時生出了一種他試圖隐藏的所有秘密都已經無所遁形的錯覺。
下意識地避開驚鴻的視線之後,那個青年男子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信不信随你!”
驚鴻擡手指了指村子的方向,“這樣一個缺吃少穿、頻繁被卷入戰火的村子,大家竟然還能過的這樣快樂,你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嗎?”
那個青年男子的臉色頓時變了。
他千方百計想要隐藏的最大的秘密被發現了,而且發現了這個秘密的人還是他拼上性命也對付不了的。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可驚鴻的聲音卻像魔咒一樣不斷鑽進他的耳朵裏,“我聽說,有一種狩魂者可以讓被附身的人不知悲痛,任何時候都是笑着的。就像,這個村子裏的人一樣。”
驚鴻動聽的嗓音不斷在他耳畔回響,可他卻覺得那聲音就像催命的魔咒,讓他一步一步隻能走向絕望的深谷。
他沉默了許久才再度擡起頭看向驚鴻,“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他明明有吩咐過大家不要走出房門,而那些村民也确實嚴格照他的吩咐做了。
那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這兩個穿着奇裝異服的外來者到底是怎麽發現村民們的異常的?
“自然是看到的。”驚鴻倒也不怕讓他知道,“就像看到你在跟蹤我們一樣。”
在奧嘉大陸的修仙者們已經避世十多萬年的今天,修仙者對于壽命隻有百來年的普通人類來說已經變成了傳說。
生活在大批修仙者移居大羅天、剩下的修仙者避入深山老林的那個年代的普通人類将修仙者定義成了造成奧嘉大陸動蕩局面的罪魁禍首以及抛棄他們、獨善其身的背叛者,他們不僅不再像“狩魂者”誕生之前那樣尊崇修仙者,而且也不再提及修仙者那些神奇的術法神通,他們隻将對修仙者的深重怨念代代相傳。
這種帶着嚴重傾向性的口耳相傳和修仙者的避世隐居讓如今生活在奧嘉大陸上的普通人類失去了了解修仙者的機會,所以那個青年男子才會連修仙者可以使用感知或者靈識的基本常識都不知道。
不過驚鴻并沒有幫那個青年男子進行科普的意思——她隻是來打聽情報的,并不是來宣揚修仙悟道有多厲害的。
好在那個青年男子也沒有要詳細研究一下修仙者的術法神通的打算,在驚鴻用最簡單直接的說法回答了他的疑問之後,他又提出了另外一個他更加關心的問題,“你們打算怎麽處理那些被附身的人?”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身體繃得筆直,垂在身側的兩隻手也一直在微微顫抖着,顯然緊張極了。
驚鴻和雲祁不知道的是,在他們之前,曾經有無數人“處理”過那些被附身的百姓。
那些人根本沒有任何辦法應對狩魂者,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殺光那些被附身的百姓。
可狩魂者卻不會因爲附身者被殺就消失,最少一個月、最多兩三年,它們總能找到新的附身者。
附身、殺戮、再附身、再殺戮的悲劇循環周而複始的在奧嘉大陸上持續了十多萬年,可那些所謂的“狩魂者殺手”卻沒能消滅任何一個狩魂者。
他們真正殺死的,一直都隻有那些被附身的無辜百姓。
數年之前,莊啓明留下的喜、怒、憂、懼、愛、憎、欲這七情當中的“喜”控制了齊國某個村子裏的所有居民,那些所謂的“狩魂者殺手”很快就盯上了這個村子,可他們美其名曰“剿滅狩魂者”的行動卻被齊國原來的征東将軍慶輝——也就是如今站在驚鴻和雲祁面前的這個青年男子阻止了。
那些所謂的“狩魂者殺手”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倒黴的村子竟然是養育了征東将軍慶輝的地方。
他們不想放棄到了嘴邊兒的功勞,尤其“喜”字狩魂者又根本沒什麽破壞力,所以他們搬出了大義名分,試圖說服征東将軍慶輝大義滅親。
然而慶輝卻是個倔的,不管那些人說什麽,他都堅持不肯将村子裏的人交給他們“處理”。
一開始那些人顧忌着他的身份,并不敢太過分,但慶輝的軟硬不吃卻也惹惱了他們。
那些心思活絡的“狩魂者殺手”一合計,幹脆聯合起來求了齊國的某個貴族向國王進讒言。
要害他的和要保他的兩派争執了一個多月後,齊國國王終于做出了決定。
他并沒有依照那些“狩魂者殺手”的要求處死慶輝,但爲了懲戒慶輝的擅離職守,他收回了慶輝的将軍印。
變回平民的慶輝自然再也無法威懾那些所謂的“狩魂者殺手”,寡不敵衆的他隻好帶着村民離開了他們世代居住的村子,輾轉搬到了這個連年戰火不斷、連“狩魂者殺手”都極少涉足的山坳裏。
隻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們安穩的日子過了還不到兩年,驚鴻和雲祁這兩個大麻煩就突然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