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說,在舉族搬遷到大羅天之前,他和我六叔曾經救過一個重傷瀕死之人。我六叔好心,見那人命懸一線,于是便将他留在我羽族之内療傷靜養,可不料那人卻生了歹心。”羽靈的聲音空靈悅耳,即使說的是改變了她一生命運的事件,她的語氣裏依然不帶一絲負面情緒,“從我族之人無心之下洩露的隻言片語裏,他偶然得知我們準備舉族遷往大羅天,于是便苦苦哀求我父親和叔叔帶他一起離開。被我父親和叔叔婉言拒絕後,他心懷怨恨,趁我家人一時疏忽,将我擄走藏了起來。”
驚鴻皺眉,“這事兒你有印象嗎?”
羽靈搖搖頭,“那個人我倒是有些印象,不過我卻不知是他将我藏了起來。”
雲祁也有疑問,“如果隻是爲了報複,殺了你不是比藏起你更好?”
“或許是打着奇貨可居的主意吧。”驚鴻食指輕叩桌面,這樣的事情她見的多了,“比起殺了羽靈解一時之氣,自然還是将她養成一個完全聽自己擺布的傀儡更有意義。”
羽靈點點頭,“我爹也是這麽猜測的。”
驚鴻問她,“那你失蹤之後,他們就沒有懷疑到那個人身上嗎?”
“當然有。”羽靈小小歎了口氣,“但那個人在借故離開我們羽族之後沒多久就被他的仇家給殺了,我爹他們隻找到了他被人大卸八塊的屍體。”
言下之意,分明是說那人連元神都被人滅成了渣渣。
否則以羽族的能力,要将他的元神拼好也隻是時間問題。
“我爹他們找不到其他線索,隻好暗中調查跟他仇家有關的情報,結果卻反被人家發現了。”
驚鴻“啊”了一聲。
羽靈唇角微勾,俏臉兒上漾起一抹淺笑,“姐姐别擔心,那人不僅沒有生我爹他們的氣,而且還熱情的幫他們一起調查了。雖然最後沒能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但我爹他們卻都很感激他。”
“可我當初是在羽族舊地找到你的啊。”驚鴻摸着下巴,“那人總不至于把你藏到你家門口吧?”
羽靈眨眨眼,“我記得我最初醒過來的地方是一座叫鯉姬峰的荒山。那裏離我們一族雖然不近,但卻也在我父母的尋找範圍之内。隻是,擄走我的那人不知用了什麽奇怪的法子将我封在了一個狹窄漆黑的空間裏,一直到他死了大半年之後,封閉了那個空間的奇怪禁制才漸漸松動。”
頓了頓她又道:“我怕黑、怕狹窄密閉空間的毛病就是那時候落下的。”
驚鴻心疼的拍了拍羽靈平放在桌面上的白皙雙手,雲祁則不無疑惑的問她,“那你是怎麽回到羽族舊地去的?”
“一位牛妖伯伯送我回去的。”羽靈眸中閃過一抹懷念,“我被困的時間太久,醒過來的時候虛弱的不行,再加上又怕又餓,所以就一直小聲哭。哭了大概有半天的時間才被他發現,然後他找了東西給我吃,等我吃飽又一路将我送回了羽族駐地,但那時我父母卻已經跟着族人一起去了大羅天。”
接下來的事态發展就不用羽靈說了,因爲驚鴻和雲祁一個本身就是參與者,另外一個則是對這一段早有耳聞。
平安來到羽族舊地,好心的牛妖以爲自己完成了這次的護送任務,結果卻驚訝地發現,可憐的小姑娘所說的父母親人其實一個都不在這裏。
如果不是恰巧遇到鼎鼎大名的狐神姬叡,如果不是她對那個一直大哭着喊爹喊娘的可憐小姑娘生出了恻隐之心,好心的牛妖怕是就隻能再把她帶回鯉姬峰了。
但帶回鯉姬峰卻并不意味着結束。
恰恰相反,它隻會是個開始。
羽靈的特殊血脈傳承不可能瞞一輩子,引起其他人或者妖的觊觎隻是早晚的事。
而那牛妖雖然善良本分,但卻根本沒有保她一世平安的能力。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驚鴻還是姬叡時的多管閑事,羽靈和那牛妖隻怕都活不了多久。
驚鴻和雲祁對視一眼,心下不由都有些唏噓。
沉默片刻,雲祁直言不諱的問羽靈,“你可怨你爹娘沒有多找你一段時間?”
羽靈被他問的怔了怔——如果不是雲祁提起,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去思索這個問題。
這倒不是她刻意逃避,她隻是沒有怨天尤人的習慣。
這些年一直跟着性格強勢的驚鴻,羽靈也多多少少受了些耳濡目染,所以她的性格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柔順溫和,但她骨子裏卻一點兒也不缺勇敢、堅韌、豁達、大氣這些可貴的優點。
羽靈扪心自問,得出答案之後才淺笑着對雲祁搖了搖頭,“不怨。他們也不想的。而且能遇到你們和姐姐,我很高興。”
驚鴻心下微酸,同時也止不住爲羽靈感到高興——一個能夠設身處地體諒他人的人,會比一個隻知道把責任推給别人的人更容易獲得幸福,羽靈這麽懂事,她這個做姐姐的教育的還算成功。
她柔聲問羽靈,“那你有沒有對你爹娘說過這兩個字?”
羽靈搖頭,“他們沒有問過我。”
驚鴻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她的手,“真是個傻丫頭。他們修複跟你的關系都還來不及,又怎敢主動提及這一樁。”
羽靈歪着頭征詢她的意見,“要不,我主動去跟他們說?”
驚鴻搖搖頭,“不用那麽刻意,找到合适的機會,順理成章的提一提就好。”
羽靈乖乖點頭應“好”。
驚鴻很是欣慰,開口将話題轉移到了即将舉辦的九天競技大會上。
隔壁院落,因爲驚鴻沒有習慣性設置結界而被迫偷聽了他們全部對話的羽靈爹娘又是欣慰又是感動。
在他們印象中還隻會撒嬌的寶貝女兒,他們虧欠良多的寶貝女兒,原來竟已在不知不覺間長成了一個懂事、貼心的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