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到了臘月，大街上的年味兒越來越重。
紅星軋鋼廠這段時間最忙的部門無疑就是後廚，有上級部門來指揮工作的、有兄弟單位來考察學習的，各個都有名頭，但實際上就是來蹭吃蹭喝的。
這年頭的人就缺這一口吃的，從進了臘月開始，後廚小竈包間平均以每天兩桌的頻率出席面，頓頓八菜一湯。
“怎麽不吃死這幫王八蛋呢？”劉岚摘着菜惡狠狠的咒罵道。
她現在是食堂采購，本來不應該幹這個活。
可誰讓後廚現在太忙了呢，一個人都得頂兩個人使喚，忙的腳不沾地。
馬華道：“這話啊，你得給李主任說去。我看啊，外面這人來的越多，咱李主任越高興。你想啊，誰不承他的人情？說不準以後就有用到人家的地方，那不就是一句話的事了嗎？”
後廚的楊師傅也附和道：“诶，這話說的沒錯。交情都是吃吃喝喝混出來的，你瞧瞧這幫人，一個個兒吃的腦滿腸肥，哪像個領|導領|導|部的樣啊？”
“行了，行了！少說幾句風涼話吧，讓領|導聽着收拾伱們，我可不管啊！”
莊自強見這幫人越說越過分，出聲提醒道。
衆人頓時不說話了。
現在後廚最累的就是莊自強這個大廚，不僅要給工人們做飯菜，還得給小竈包間做席面，工作量比以前多了一倍。
他現在貴爲食堂主任，其實不親自下廚也行，可不管是來考察的領|導，還是工廠的工人，吃他的飯菜都吃慣了，換個人還不幹，莊自強也隻能硬着頭皮頂在一線。
不過這樣也挺好，每天忙的一點空沒有，最起碼不用擔心别人找他的閑事。
現在就是閑人太多鬧的。
比如二大爺，以前剛當上領|導的時候那叫一個猖狂，除了主任誰都不放在眼裏，得罪了不少人。
現在被撸下來了，立馬就被車間主任收拾了，大冬天的還得在車間外面掃地，一掃就是一天，那叫一個遭罪。
還有三大爺父子倆，因爲毆打二大爺，被李主任點名批評，次日兩人就分别在工作單位挨了批，從那以後少不得隔兩天就被拉出來收拾一回。
三大爺一家本來就膽小，被這麽弄幾回家裏都快鬧翻天了。
兒媳婦于莉嚷嚷着要跟大兒子閻解成離婚，這個時候流行這種操作。
給院裏人的感覺就是家都要散了。
現在各個單位的人都跟那餓了三天的鬣狗一樣，就盯着别人犯錯誤，隻要抓到你一點毛病，立馬沖上來。
但這父子倆的遭遇并不值得同情，如果他們沒有憋着壞心思做事，也不會遭到這樣的待遇。
不過跟許大茂的遭遇相比，這三人的待遇已經是非常好的了。
因爲被廠裏當成了典型，許大茂這半年多來也算是廠裏被收拾的最狠的人了。
十月份被扔到看S所前，他的腿因爲“意外”摔斷了，現在人在看S所生死不知，看樣子不蹲個幾年是出不來的。
其實，後廚忙一點也不是沒有好處。
各類糧油肉蛋蔬菜采購量大增，莊自強指示劉岚從中截取了一小部分作爲後廚人員的過年福利，引得手下人一片歡聲鼓舞。
以前白主任在的時候他們哪有這個待遇啊！
劉岚現在跟莊自強的關系融洽，這都屬于“正常損耗”嘛，執行的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毛病。
不光如此，做出來的席面食堂的人也沒少享受。
都說荒年餓不死廚子，飯菜都是後廚做出來的，總不能讓人家餓着肚子給做飯吧。
在莊自強的協調下，這些天後廚工人們家裏的夥食直線飙升，很有過年的氣氛，這都得感謝何主任。
臘月二十八晚上，莊自強拎着東西進了一大爺屋。
“一大爺，給您送點糕點，南方來的，您和一大媽嘗嘗。”
一大爺夫妻倆看着包裝精美的鐵盒糕點，上面寫着“廣東糕點”四個字。
“哎呀，柱子有心了，這是買的？”一大媽問道。
“不是，别人給送的。”
糕點其實是大領|導給他郵寄來的，他沒有明說，是不希望被有心人知道找麻煩。
“真好，我還沒吃過南方的糕點呢！”一大媽摸着鐵盒說道，眼中都是欣喜。
一大爺臉上也帶着欣慰的笑容，莊自強的舉動讓他越發感覺自己看人的眼光沒有錯。
“柱子，老太太那有沒？”一大爺問道。
“您放心吧，我先給老太太那送的。”
“那就好。”一大爺放心了。
跟一大爺夫婦說了一會兒話，莊自強來到小舅子秦衛國屋裏。
“衛國，收拾的怎麽樣了？”
“姐夫，都弄好了。”秦衛國此時正打包着東西。
今年是秦衛國進紅星軋鋼廠的第一年，也讓他見識到了當工人的好處。
他現在每個月工資27塊錢，中午在工廠食堂吃不用花錢，晚上到姐姐、姐夫家蹭飯也不用花錢的，早餐吃的也可以在後廚解決。
如果不算其他開銷的話，他的工資基本都能剩下。
實際上他也沒有什麽開銷，進工廠幾個月了，他除了買了一套衣服和一套棉鞋以外，就沒有别的開銷，連理發、洗澡這種事廠裏都給發票解決。
莊自強有時候都會出言調侃他是個葛朗台。
秦衛國聽到這話的時候都是笑笑不說話，臨離開家的時候父母叮囑過他，進工廠已經是托了姐夫天大的人情，要盡快自力更生，擺脫對姐夫的依賴。
他現在已經攢了八十塊錢，等到明年這個時候他有信心攢上兩百塊錢，到時候他就可以在BJ城買下一間屬于自己的房子，可能不會很大，但最起碼有了自己的窩，也不需要姐姐和姐夫操心了。
“給，這是廣東來的糕點，給爸媽帶回去嘗嘗。”
莊自強把糕點遞給秦衛國。
秦衛國不好意思的說道：“姐夫，你和我姐留着吃吧，這過年我拿回去的東西就夠多的了。”
他說的不是客套話，他現在打包的行李裏基本都是這段時間工廠後廚發的以及莊自強給的福利。
白面20斤、大米10斤、豬肉10斤、桔子5斤、糖塊1斤、帶魚5斤，還有一塊麂子肉，至少也有五六斤重。
“給你你就拿着，讓老兩口嘗嘗鮮。”莊自強把糕點硬塞進他的手中。
秦衛國拿着東西，心中感動。
自己家欠姐夫的實在太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