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家的氣氛有些壓抑。
在父親給爺爺喂了小半碗粥之後,爺爺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血色,原本急促的呼吸也平穩了下來。
父親終于明白了爺爺得的是什麽病。
他就是餓的。
父親一直守着爺爺,直到他再次睡去。
從頭到尾,父親沒有說話,小叔夫妻倆也知道事情已經敗露,沒再繼續狡辯。
等到爺爺呼吸均勻的睡沉之後,父親這才站起身,沉聲對小叔道:“你跟我出來。”
小叔低着頭正準備跟父親出去,小嬸拉住了他,頗有一種同仇敵忾的氣勢,兩人一同走了出去。
莊自強沒有跟出去,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作爲旁觀者一清二楚。
爺爺是由小叔一家贍養的,父親二十年如一日将工資的50%定期打給小叔一家用作贍養爺爺的費用。
但是小叔一家卻并沒有盡到贍養義務,反而對爺爺十分苛待。
現在他們家小兒子到了結婚的年齡,已經談了一個女朋友,由于還沒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婚事一直拖着。
于是在這種情況下,這夫妻倆鬼使神差的便想出了先把爺爺餓死,然後找大哥要喪葬費,把這筆費用挪給小兒子蓋房子。
莊自強在屋内打量着小叔家的二層樓,這個二層樓蓋起來少說也有十五年了,即便是在十五年前,這樣的房子沒有十萬塊錢恐怕也下不來,這其中不知有多少是父親的工資錢。
包括他家大兒子蓋房子的錢,恐怕也少不了父親的工資出力。
小叔一家是如何贍養爺爺的,莊自強都看在眼裏,就那麽一個簡陋的小屋,屋内别無他物,可以說爺爺除了日常的一日三餐之外沒有任何消耗。
現在這一對喪盡天良、禽獸不如的夫婦居然連這點最基本的物質供應都不給,以他們對待爺爺的方式,一個月的夥食費恐怕連一個月100塊都用不上,他們居然還舍不得。
更過分的是居然還想着要餓死爺爺,從父親手中摳出喪葬費用來給小兒子蓋新房。
用心何其毒也!
手段何其令人發指!
即便莊自強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心中也難免怒火滔天。
院外響起父親充滿恨意的怒吼,小叔和小嬸還在狡辯,這更讓父親生氣,喝罵聲不斷。
向來待人和氣的母親這次也沒有站出來做和事佬。
吵了幾分鍾,似乎是從院外進來了人,父親的罵聲沉寂了下去,想來是不想家醜外揚。
莊自強這時走了出去,院中多了一對跟父親年紀相仿的男女,看樣子應該是夫妻倆。
他看着這兩人有點面熟,小時候應該見過,兩人一直不停的在勸說着父親,見莊自強出來,兩人的目光放在他身上。
“哎呦,大哥,這就是你們家漫妮吧?真是漂亮,到底是大城市的姑娘,像明星一樣。”女人一見面就說好聽話。
父親礙于情面,不好再發火,壓着聲音介紹道:“漫妮,這是你三爺爺家的二叔和二嬸。”
“二叔好,二嬸好!”
“這姑娘真好,真有氣質。”
有了二叔和二嬸和稀泥,父親此時隻能壓着火。
而那個二嬸似乎是盯上了莊自強,一直不停的打聽她的情況,礙于父親在場,莊自強隻能有問必答。
“今年多大了?”
“在魔都。”
“做什麽工作的啊?”
“做銷售的。”
“結沒結婚啊?”
“沒結呢。”
“那有男朋友了嗎?”
“還沒。”
……
莊自強尴尬的看向父親求助,可父親此時仍怒氣沖沖的盯着小叔夫妻倆,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還是母親出面,說道:“哎呀,這孩子事業心太重,一直忙着工作,根本沒有心思想另一半的事。”
二嬸皺眉道:“哎呦,那怎麽行呢?姑娘都這麽大的人了,剛才是說三十了吧?都是老姑娘了,得趕緊嫁人才行。想找個什麽樣的,跟二嬸說說,二嬸給你介紹介紹。”
莊自強莫名想到了在歡樂頌世界的時候一開始遇到的那個相親男,好像是姓餘吧?那口氣簡直跟這個二嬸如出一轍。
可能二嬸平時說話就是這麽個風格,莊自強不想跟她計較,沒有接話。
可母親因爲之前跟小叔夫妻倆生氣,現在又聽見二嬸這樣白目的話,語氣生硬的說道:“不用了,這孩子眼光高,一般的條件看不上。”
二嬸也察覺到了母親的口氣,她上下打量了莊自強一眼,“在大城市工作嘛,難免會挑花眼的。不過也得看自己的條件才行嘛,别要求那麽高,否則以後不好嫁的。”
二嬸從剛才說起對象的話題就夾槍帶棒的,母親本來就因爲小叔夫妻倆的事一肚子氣,見她越說越過分,翻着白眼毫不留情的說道:“漫妮年薪七位數,眼光高一點很正常。”
院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在母親說完“年薪七位數”之後,衆人的眼神全部投向了莊自強。
二嬸可能是不太相信,出聲問道:“啊呀,漫妮現在真是出息了。剛才不是說做銷售嗎?現在銷售那麽賺錢嗎?”
母親現在隻想讓院裏這些人閉嘴,繼續炫耀道:“銷售也是分等級的。漫妮賣的是奢侈品,米西亞聽說過沒有?漫妮是米西亞的店長。”
米西亞?
這種奢侈品,小叔他們可能沒用過,但都聽過大名。
知道莊自強是在米西亞工作,還是管着八家店的店長,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滿了驚詫。
見母親說的有鼻子有眼,院中的小叔夫妻和二叔夫妻完全相信了她的說詞。
“大哥,這事你怎麽沒早告訴我,我們王家還真是出了個人才。”小叔擠出笑容說道。
父親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小嬸臉上也恢複了笑容,“還是在大城市有出息啊!漫妮真是給我們家長臉了,不像你那個弟弟,一點都不成器。”
莊自強一家三口全都沉默着,讓小叔夫妻二人的恭維顯得異常尴尬。
小叔眼神一轉,臉上露出羞愧的表情。
“大哥,你就消消氣吧。這件事是我們辦的不對,本以爲爸病的太重,上醫院也是白花錢,就沒舍得那個錢。
他胃口不好吃不進去多少東西,你弟妹她犯了懶,就沒怎麽喂。這事都是我們做的不對,你要打要罵,我們都聽着。
是我這個當兒子的不孝,讓爸遭了這麽多的罪。”
小叔邊忏悔着,眼淚便流了下來,情真意切。
父親見狀,心中不忍,臉色柔和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