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青山更不會想到他的老底齊大掌教早就知道了,隻是沒想到自己修煉鬼族功法,成爲魔修的事也沒有引起師傅不滿,要知道在閻浮世界,魔修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之前也不敢透露半分已墜入魔道之事,沒想到師傅還是這般反應,恍若未聞,他也隻得繼續說下去。
流青山與鬼族姑公主,一個是年輕氣盛的壯小夥,一個是大膽奔放的俏嬌娘,沒多久就一來二去偷食了禁果。
幾個月後鬼族姑娘發現自己天葵未至,兩人這才發現她已經暗結珠胎,流青山更是走不了了。
等到她肚子漸大,無法僞裝,還好流青山早有準備,已提前與召喚她的煉氣鬼修商量好,說自己想改修鬼族功法,願意支付點靈砂問他借了個「餓死鬼」幾月。反正流青山的洞府也在喚鬼術的契約範圍之内,那人又看他出手闊綽,哪有什麽不願意的,直接要他自己去挑,流青山自然從善如流,名正言順将鬼族公主帶回洞府。
兩人想盡辦法總算瞞到流焰兒出生,流青山還沉浸在愛女出世的喜悅當中,結果沒過幾日,剛恢複元氣的鬼族姑娘就不辭而别,隻留下一封親手寫下的長信。
鬼族姑娘在信中說道,她感受到了那名煉氣鬼修正在向遠處移動,她必須跟過去,不然就會被送回幽冥地獄,全族處心積慮布下的計劃就會功虧一篑。
她愛流青山,所以跟他生下了流焰兒,但是她不能再自私了,她要承擔自己的責任,她希望流青山帶着流焰兒返回靈台鎮,不要再找她,這段時間是她這輩子最開心的時間,可惜她不能陪伴他們的女兒長大成人,不能親耳聽到她喊自己一聲娘親。
即使已經過去五年,流青山依然清晰的記得那封信上的每一個字,這五年不知有多少個夜晚他都輾轉反側,不得不一遍遍拿出這封信,摩挲着這張普通的信紙,他的内心才會好受一點。
齊樂能從流青山平靜的話語中感受到他内心無比的痛苦,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之後流青山便強忍着悲傷帶着女兒回到「碧落齋」,流焰兒遺傳了母親的「羅刹」血脈,膚色有點紅,所以流青山總是将她包得嚴嚴實實,不許她露出身上其他部位,大熱天也穿的整整齊齊,這樣看起來就隻是臉蛋紅撲撲的,假使有人問到,流青山便說是他身上妖族血統的緣故,搪塞下來,這些年倒也沒有露餡。
齊樂長歎一口氣,都是一個情字。
流青山從回憶中醒來,臉上已滿是憂傷,聲音沙啞的說道:
“師傅,這次「幽影閣」鬼族之事肯定就是流焰兒她娘被發現了,我無論如何都要去救她!”
齊樂點頭表示贊同,流青山的心情他完全可以理解。
流青山雙眼通紅,繼續說道:
“師傅,如今我還有兩件事放心不下。
第一就是焰兒,我這次去兇多吉少,她還小,我希望師傅可以看在我的面上,幫我将她送回我老家,我家中還有一個弟弟,我希望焰兒可以隐姓埋名地做一個普通人。我也知道神庭對鬼族的态度,若您不想有什麽瓜葛我也能理解,不會強求,我明日一早就帶她下山。
第二就是宗門,我不想因爲這件事連累宗門,萬幸現在沒有外人知道我已重新拜師,師傅你可提前對外放出消息,說我流青山忘恩負義,被你救後又跟玉清門裏應外合,想趁機奪取「無上菩提宗」山門。我明日去靈台鎮也會故意去找白易陽,說你将我趕出來,我想投奔他,然後再以散修的身份去鬼影山,到時候絕不說自己曾是「無上菩提宗」之人。”
齊樂認真的盯着流青山的雙眼,看到的隻有真誠與哀傷,這是一名丈夫對心愛妻子的安危無比擔憂的眼神,這是一個對宗門重情重義的男人的眼神,這是一個對女兒戀戀不舍的父親的眼神。
齊樂感覺自己胸口仿佛被大石壓住,很悶,喘不過氣來,又仿佛内心深處有一根弦,被狠狠的撥動一下。
幾個月以前他還隻是一個愛玩遊戲的宅男,穿越過來後也經曆了許多風風雨雨,好成爲了一門之主,但直到此時他才知道自己還是不夠成熟,起碼跟眼前自己的弟子比起來,他還有很多路要走!
他看到了自己跟一個真正的男人的差距,那就是責任!一個真正頂天立地的男人是不會逃避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哪怕這個責任需要拿生命來承擔。
流青山給他狠狠的上了一課,即使自己最心愛的人危在旦夕,他依然還記得爲宗門着想!
齊樂猛的一拍面前的矮幾,斬釘截鐵地說道:“這兩件事我都不能答應你!流青山!你說的什麽狗屁建議!焰兒跟宗門?難道隻有你一個人放不下嗎!爲什麽要你一個人承擔!
流青山從未見過師傅如此失态,再他眼裏,齊樂總是一副盡在掌握之中的樣子,此時,他沒有了平時的溫文儒雅,竟……有點像當年自己離開家時,年幼的弟弟不肯與自己分開,歇斯底裏的樣子。
他連忙解釋道:
“師傅,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也不知道怎麽辦。”
齊樂繼續不依不饒,說道:
“吾重!你是我徒弟!我早就答應焰兒了,她今後就是「無上菩提宗」四代弟子的大師姐,你是要我食言嗎?再說了,就算她沒有修仙資質,我「無上菩提宗」還養不起一個流焰兒嗎?”
流青山也急了,說道:
“師傅,我……你知道「神庭」對鬼族的态度的,一個處理不好,宗門上下就是雞犬不留,師傅,我不能害了大家啊。”
齊樂卻不管那麽多,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有時候犯起軸來,什麽後果都不顧,這回他就是要軸到底,這回,他就要不成熟一次!
齊樂繼續說道:
“船到橋頭自然直,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再說了,你這趟去又不是必死無疑,我跟你一起去,我要幫你救出焰兒的娘,助你一家團聚。”
流青山聽大吃一驚,連忙從地上跳起,大聲說道:
“不行,這千萬不行啊,師傅,我不能連累你啊!”
齊樂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心情反而平複了,擡手說道:
“吾重,你聽我說,這次神庭召集令,我本來就要去,你難道讓我去眼睜睜看你跟你妻子死在我面前嗎?我做不到!還有,你說的第二件事,吾重,你這是想急着脫離師門,就對我這麽沒信心?”
流青山也不接話,隻是不停搖頭,反複說“不行,真的不行!”
齊樂繼續說道:
“吾重,我連焰兒都願意留下,就是不怕這個,脫離門派之事你也不要再提,你的事就是師傅的事,就是門派的事,有事一起扛,我相信你師叔和吾空吾離也認同我!還有救援的事,你先别急,等他們打探消息回來再說,我們再從長計議,我看這其中肯定還有蹊跷。”
流青山還要再說,齊樂卻不給他機會,直言有什麽明天再說,将他趕出丈室。
看着流青山這個平時老實穩重的弟子,背影上寫滿了沒落,齊樂不由得握緊了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