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點不緊張,反而翻了個身,淡淡的笑着,“對。”
“那小正是墨的小鬼嗎?還是,他就是墨?”我試探着說。
想起剛才小正的樣子我就一身的雞皮疙瘩,就算是有一張跟韓正寰一模一樣的臉都沒用。
他道:“現在墨還沒出現。”
我想了想,認真的跟韓正寰說:“要不,咱們從裏面出去吧?”
憑着我手裏的雕龍寶劍,再加上韓正寰的功力,應該可以破開幻境從裏面出去的。
誰知韓正寰卻搖頭,“不走,我要看看墨到底在搞什麽鬼。”
我躺倒他身邊,猜測道:“既然你說小正的形象是你小時候,他會不會想要讓你重新回憶一下小時候的事情?要是我的話,肯定會讓你回憶最痛苦的那段。”
他睨了我一眼,這次倒是難得的沒有反駁我。
“我猜對了?”我雙眼一亮,原來墨還真是打的這個心思。
韓正寰在我臉上摸了一把,“别想了,睡覺。”
我看他這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就不再說話。
半夜一點多,他把我叫醒。
我一睜眼,就聽着門外有大哭的聲音,他帶着我走到門口,大搖大擺的把房門打開。
走廊裏,小正被兩個男人拖着往外走,這兩個人身上身穿兜帽,臉上都是黑霧,懸着一對眼珠子,跟當初控制生活的那人十分相像。
小正滿是祈求的看着我們,但是那兩個人卻好像完全沒看見我們。
屋裏老神仙捂着心口跑出來,追到我們門口,哀求道:“求求你們幫幫我,把小正追回來。”
韓貞觀看了他一眼,竟然真的聽話去追。
我扶着老神仙跟在後邊,走到樓下的時候,被人截住。
一個女子身姿窈窕的女子站在樓下,聽見我們的腳步聲,轉身看過來。
我登時一驚,這不是已經被吃掉的容想麽?
容想隻是淡淡的看我一眼,就像是看個微不足道的陌生人,等到她的目光停在小正身上時,有了笑容,“挺俊的孩子。”
說完,擺擺手讓他們帶走。
等到小正被帶走,她冷聲道:“這孩子今後沒有任何關系,再追上來,就是找死。”
她說完,轉身離開。
說來也奇怪,她一消失,老神仙也不見了。
我驚訝的看着自己的手,明明剛才我還抓着老神仙的衣服來着。
韓正寰道:“走。“
他帶着我跟在容想後邊。
我随手扯了朵花,看了半天,并沒有任何異常。
韓正寰解釋道:“幻境,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你看到的不一定都是假的。”
我趕緊把那朵花扔掉。
明明隻走了幾步,我眼前就出現一個房間,裏面關着一屋子的孩子,小正蹲在裏面,在房間頂上是四處亂竄的厲鬼。
有些孩子已經被硬生生的吓死。
突然小正從地上躍起來,手上就拿着一塊尖銳的石頭,像是兇猛的獸,對着周圍的孩子撕咬砸殺。
韓正寰手上一緊,攥的我手腕生疼。
許是感覺到這邊的動靜,小正突然看向我們,嘴角揚起,笑容詭異,伸出猩紅的舌頭舔舔嘴唇,對着韓正寰說:“你何必再裝,你就是個魔鬼。”
韓正寰臉色僵硬。
但是他也不離開,就站在這裏,看着小正将一屋子的孩子殺掉。
等到最後,小正站在血泊裏,問韓正寰:“痛快了麽?”
韓正寰突然大笑出聲,小正臉色一變,死死地盯着韓正寰。
笑聲一落,裂魂刃突然出現在他手上,朝着小正刺過去。
可是他一松開我,腳下一空,我直接掉下去,還沒落地,我就聞到一股子潮濕發黴的味兒。
看清四面的東西後,我心裏已經有了底。
這是當初封着韓正寰一魂的屍坑,頂着上早就已經腐爛的女人還在。
還沒等我動,我就聽見瘸子大吼一聲,“丫頭,小心。”
我被他護在懷裏,下一刻,濕熱的血濺到我的臉上。
我怔怔的看着瘸子,他艱難的朝着我笑了下,身體軟了下去。
越過瘸子的身體,往外一看,齊陽手上拿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寶劍,詭異的笑着。
我本能的接住瘸子的身體,被他帶着坐到地上,腦袋裏還有些跟不上,怎麽突然跑到這裏來了?
齊陽提這劍,說:“你恨嗎?”
我被他問的一愣,恨?我恨嗎?
剛開始我是恨的,現在似乎很久沒有想過恨不恨的問題。
“陸冉,你怎麽能不恨呢?這世上自私自利的人何其多,要不是他們,你會變成如今的模樣麽?你本來可以在正常的生活,結婚生子,跟着你敬愛的瘸子過一輩子。”他輕聲說,
我想要搖頭,不是這樣的。
他又說:“想想你的兒子,鬼子本就艱難,現在身上還有聖火,你丈夫沒跟你說過,就算是他将來能壓住聖火,每月的八月十五也會過得異常艱難麽?”
聽着他的話,我腦子裏一團的漿糊。
他把他的手中的劍放在我手上,道:“齊陽根本不配做個父親,要是沒有他,你不會被逼到如今地步,現在就殺了他,所有的苦難都會消失。”
剛碰到冰涼的劍柄,我哆嗦了一下,卻被他摁住,他用劍尖指着自己的胸膛,道:“殺了他,你就解脫了。”
我咽口唾沫,看着手上的劍,不知道什麽時候手中的劍竟然變成了雕龍寶劍。
看見這雕龍寶劍,我猛地清醒了,冷笑着把寶劍抽回來,輕蔑道:“你當誰都像你,揪着小時候那麽一點子事不放。”
說完,我摸出一張鎮魂符,也不管有沒有用,直接拍在齊陽的胳膊上。
齊陽眼中滿是詫異,身形驟然散掉。
四面的東西瞬間消失,我剛要動,腳下一滑,坐在了水裏。
這麽一弄,我也徹底清醒了,往四面一看,發現我正坐在沛河裏面,韓正寰站在岸邊,在他面前站着的竟是帶着紗帽的墨。
墨看我們一眼,不解的道:“你們明明過的那麽辛苦,爲何不跟着我一起解脫呢?“
韓正寰冷笑着,“解脫?如何解脫?”
墨擡手,直接扔掉頭上的紗帽,道:“除掉東嶽冥府。”
我就看了他一眼,趕緊移開,現在他的下半邊臉比之前還要吓人,肉已經腐爛了大半,露出裏面的白骨。
他看着韓正寰說:“你們兩個是我最成功的作品,我一直在關注着你們的成長,跟我站在一起,不好麽?“
“做夢。”韓正寰冷嗤道。
他也不生氣,眼神淡然,道:“到底還是愚人。”
說完,他看向我,問:“知道我爲什麽會讓你們兩個活到現在麽?”
我心裏一涼,忙着搖頭,他笑了,道:“我想要看看,你們能相攜走多遠。”
聽到他的話,我暗暗猜測,他不會是當初受了情傷吧?
“現在,你們再也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突然,他目光一厲,猛地攻向韓正寰。
韓正寰把我推開,搶過我手裏的雕龍寶劍迎上去。
四周陰風大起,萬鬼嚎哭。
縱然韓正寰拿着雕龍寶劍卻還不是墨的對手。
墨尋到韓正寰的破綻,一腳踢在韓正寰的心口,雕龍寶劍掉在地上,韓正寰拿出裂魂刃,手背上的地獄業火圖騰漸漸明亮。
墨卻一點都不緊張,手上用力,一掌拍在韓正寰的手上,裂魂刃破碎,韓正寰手上的地獄業火圖騰硬生生的被他給拍散。
我心裏一橫,撿起地上的雕龍寶劍,擋在韓正寰跟前。
他冷笑着說:“雖未同日生,但讓你們同日死也不錯。”
他這話說完,我連他的臉都沒看清,心口倏地冰涼,眼前突然出現一道黑影。
低頭一看,他的是已經掏入我心口,鮮血順着他的手臂留下來,明明已經把他的皮膚燙的滋滋作響,他卻像是沒事人一樣,淡笑着。
寶劍掉在地上,我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隻一招就被他掏了心。
“丫頭!”韓正寰沖着我沖過來,卻不知道軍師從什麽地方竄出來,攔在他跟前。
韓正寰急紅了眼,對着軍師再也沒有留情。
隻是,一接觸我的血,墨的臉竟然開始慢慢變好,身上腐爛的地方也恢複正常,沒一會,他就恢複成在墓室裏見到的那具屍體模樣。
他先是驚詫不已,而後眼中竟然閃過慌亂,想要把手抽回去,我死死地抓住他的手。
讓他出去,就是他跟軍師一起圍攻韓正寰。
身上每一寸都疼的不行,我失了力氣,腿一軟直接跪在地上。
墨竟然也随着我跪下,滿臉的不可置信,“怎麽……怎麽是你?”
腦袋昏昏沉沉,我根本顧不上他說的啥,模模糊糊的看見韓正寰用血符将軍師重傷,我松了口氣。
墨看我幾眼,又看了眼韓正寰,最後竟然對着軍師一伸手,一根黑色長發從他的手心裏鑽出去,像是利刃一樣朝着軍師的後背心紮進去。
軍師轉身,滿臉的疑惑,“爲什麽?”
墨嘴角帶笑,“我終于找到她了。”
話音一落,他竟然将軍打了個魂飛魄散。
他低頭看着我,眼神竟然很溫柔,道:“不要恨我,我不知道是你。”
一陣劇痛從心口蔓延開,我聽見韓正寰聲嘶力竭的叫喊,卻再也沒有力氣睜開眼。
暈倒之前,墨似乎一直在我耳邊道歉。
我身上一會冷一會熱,似乎很多人在我身邊走動。
突然,一聲絕望咆哮在我耳邊響起,“這就是你對我的報複。”
我渾身一激靈,猛地睜開眼睛。
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回到了幽皇城,正躺在床上,小韓就在我身邊,黑娃蹲在床腳,一看我醒過來,轉頭就沖着門外叫嚷。
韓正寰推門進來,把我扶起來,“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愣愣的看他一眼,心想,我不會還在夢境裏面吧?
想着,伸手在腿上使勁的掐了一下,是疼的。
韓正寰笑了聲,說:“你不是在做夢。”
“怎麽會這樣?”我詫異的問他,我暈倒之前不是跟墨打的正歡呢,怎麽突然回來了?
我眼前一亮,抓着他的胳膊,“難道是我暈倒之後,你表現的異常英勇,把墨給解決了?”
說完,又有點不對,韓正寰一直很英勇,也沒能把墨給解決。
他臉色有些不自然,輕咳一聲,道:“嗯,你先坐會,我去給你把粥端過來。”
等到韓正寰離開,我問黑娃:“事情真的解決了?”
黑娃點頭。
“怎麽解決的?”我追問。
黑娃皺眉思索半晌,在地上上竄下跳,手舞足蹈,比劃了好半天,他累的氣喘籲籲,我卻一點都沒看懂。
我問韓正寰,他卻三緘其口,隻字不提。
還是我卧床休養三天後,在幽皇城裏面看見韓路。
當時他正在街上賣字畫,幽皇城裏面的鬼魂都是有錢鬼,經常會買些字畫啥的來附庸風雅,所以他生意還不錯。
我慢慢悠悠的走到他跟前,自從我這次醒來,就有了胸悶的毛病,走快了就喘得厲害,憋得臉色發紫都吸不上氣兒來。
我擋在他跟前,“你知道發生啥事了不?”
那會是一起去的軍師墓地,他或許沒走遠。
他神秘兮兮的對我招手,說:“當然知道,你猜當時救了你的人是誰?”
“韓正寰?”我說。
韓路搖頭,“是墨,也不知道墨那會發什麽瘋,你暈倒之後,他居然抱着你嚎啕大哭,還流了血淚,最後将血淚給你喂下,耗費一身的功力,把他親手從你胸膛裏面掏出來的鬼心給放了回去。”
說到這裏,他啧啧兩聲,“也多虧你用的是鬼心,要是正常人的心髒,早就一命嗚呼了。”
“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當時是把你當成此生摯愛來呵護的,所以我有個大膽的猜測。”他正色道:“墨當初不是爲了葉瑾害死東嶽大帝,而是爲了他之前的女人,那女人肯定死在東嶽大帝的手上。”
我順着他的思路腦補,“隻是,有人留了一手,把那女人送入輪回?”
最後可能成了我,這句話我沒說出來。
韓路堅定的點頭。
我翻個白眼,回去跟韓正寰求證。
韓正寰這次倒是很爽快,說:“就是那麽回事。”
……所以墨折騰這麽久,就是爲了個女人?
“不過,墨是個有野心的人,他對付處心積慮對付東嶽大帝,甚至蠱惑冥主他們做這麽多的事情,除了報仇,還想要建立個能跟冥府分庭抗禮的秩序法則。”他說。
我捂着心口,不知爲什麽心中有些澀然,歎氣道:“都是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