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一滅,我再也看不見老頭。
忙着用通陰符開了陰眼,可是我還是看不見這老頭。
片刻後,照魂燈再次點燃,老頭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站在燈邊上。
韓正寰蹙眉看着照魂燈,重複道:“你死了多長時間?”
老頭回道:“記不清了,在我的印象中,很久很久了。”
韓正寰雙眸一閃,蹲在燈前面,看了半晌,笑着說:“讓你身後的人出來,我不跟做不了主的人談。”
我順着韓正寰的目光看去,明白了他的想法,這燈是燒燈油的,現在燈油是滿的,明顯是有人剛剛加過。
但是老頭一個鬼,根本沒法子往照魂燈裏面加燈油。
照魂燈絕對是個寶貝,人提着可以看見四周的鬼魂,而鬼提着,則與人無異,一般人都看不出問題來。
不過這玩意好是好,就是燈油難得,要是人用,則是要用這人至親之人的骨油;鬼提着,那就好說了,自己屍體的骨油。
隻是,這麽一弄,無論是誰的骨油,都是絕了那人的輪回之路。
老頭站在燈旁邊,沉默不語。
韓正寰起身,也不再跟他廢話,轉身要往外走。
這時,門開了。
我看着一人從門外走進來。
看清這人後,我不由得驚住,歡歡?
她從門外走進來,懸在兜帽裏的兩隻眼睛看向我們,說:“我就是他身後的人。”
我大腦死機了。
歡歡意味深長的看我一眼,說:“我也是當初被河神侵犯的道姑。”
我心頭一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韓正寰看了歡歡半晌,“王師傅可知道這件事?”
歡歡搖頭,“當初他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死去,隻是一縷幽魂死守着已經腐爛的身體不肯離去,他本來要送我入輪回,後來是我求他,他這才把我煉成道鬼。”
她說着,看向祠堂裏供奉着的姑娘們,将往事徐徐道來。
歡歡原本就是這村子裏的人,隻是小的時候家裏窮,而且她上面有三個哥哥,她父母一方是養不起,另一方面也怕把孩子養大了要送給河神,就偷偷的把歡歡送了出去,對外謊稱是她死了。
這事本來做的隐蔽,但後來還是被河神知道了,歡歡的哥哥們和父母在外出幹農活的時候,在同一個路口,接連被車撞死。
抱養歡歡的那家人很害怕,就把歡歡扔給一個遊方道士,舉家搬走了,所以歡歡跟着那道士長大,還練出一身的好本事。
等到她長大後回來尋親,正好碰見老頭,從老頭出得知身世出處,就計劃着找河神報仇,歡歡原本以爲河神就是個厲鬼,沒想到竟是個道士,所以那次慘白,還失了身。
“那你跟王師傅是啥關系?以前就是認識?”我疑惑的問。
歡歡說:“他算是我的師兄,跟着我師父修習一段時間。”
原來是這麽回事。
她說完,又急忙跟韓正寰解釋說:“師兄雖然把我帶進皇天,但從來沒跟我透露過皇天的任何秘密,我在皇天裏,也絕對沒有做過任何危害皇天的事情,這次小韓被偷,跟我沒關系。”
“我也是大伯通知我,我這才知道你們找到了木古村。”她看着老頭說。
我想了想,問歡歡:“那木古村外面的法陣就是你布置的?”
“不是,我還沒有那麽大的本事。”她說。
我和韓正寰對視一眼,覺得這事又玄乎了。
“今晚找我們過來,有什麽事?”韓正寰問歡歡。
我也很好奇,我們已經答應明天去河裏收屍,歡歡現在出來,顯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她猶豫片刻,說:“屍體一從水裏撈出來,清風也算是變相的得到自由,到時候這外面的罩子再也困不住他。”
我暗暗點頭,的确是這樣。
她又說:“清風作惡多端,就這麽放他離開,我不甘心。”
韓正寰目光沉了幾分,“所以,你想要直接解決了清風?”
“對。”歡歡說。
韓正寰沉吟片刻,說:“我不會幫你,至于你自己出手,我也不會攔着你。”
歡歡松了口氣,再三确定說:“你确定不會攔着我?”
“對。”韓正寰說:“那是你跟他的私人恩怨,你們來解決,我不插手。”
“好。”歡歡語氣輕快許多。
我暗暗皺眉,爲什麽是這樣?
按理來說,歡歡應該是讓韓正寰幫忙才是,怎麽會聽到他不插手這麽開心呢?
從祠堂裏出來,我問韓正寰:“爲什麽歡歡聽說你不插手,會這麽高興?”
他笑着說:“我要是幫她去對付清風,誰去收屍?清風之所以二十年就要個女子獻祭,是因爲他需要利用這些女子的陰氣來躲避冥使,再利用她們的血來保持屍身不腐。”
“所以,這些屍體早就跟清風連爲一體,你把屍體撈上來,對清風是個打擊,歡歡正好可以趁着這時候去殺了清風?”我詫異道。
韓正寰點頭,“可以這麽說,我把這些屍體從清風那裏硬生生的剝下來,他本身就已遭受重創。”
我恍然,沒了那些陰氣的加持,清風的功力會大打折扣。
怪不得清風千年來會守在木古村,也不離開,原來是走不了。
“那他當初爲什麽要将你分魂?”我不解的問。
韓正寰腳步一頓,半晌道:“不知道。”
我想着清風兩次出現的表現,他的本事絲毫不在韓正寰之下,要不是韓正寰能使用地獄業火,沒準還不是他的對手。
可他本事這麽厲害,怎麽就甘心千年來守着這個小村子呢?
才祠堂回去,我和韓正寰就開始準備明天打撈屍體用的東西,黑狗毛編成的繩子、血符,韓正寰還讓我從東嶽城裏拿出一把鎮魂寶劍。
他說那些女人是無辜枉死,又在水裏泡了那麽多年,身上本來就有怨氣,弄不好就會詐屍,所以要用鎮魂寶劍鎮一鎮,
第二天一早,我和韓正寰早早來到河邊。
這次我們沒去獻祭的圓台處,反而去了河流下遊,韓正寰拿着羅盤在河邊走了會,然後停在一塊大石頭旁邊。
他手上拿着朱砂筆,直接在岸邊的石頭上畫了道符,掏出桃印蓋上。
隻見那符紙亮了一瞬,然後消失。
與此同時,我往河裏一看,隻看一眼,腿肚子都軟了。
原本清澈的河水突然開始渾濁,在水裏隐隐約約的飄着一個個的紅點,等到水裏的泥沉下去,就看見一個個身穿紅衣的女人站在水裏,根本數不清。
我咽了口唾沫。
韓正寰跟我說:“在岸邊等着,不要下水。”
我忙不疊的點頭。
韓正寰順着水面走過去,剛走到第一個女人旁邊,我就看見那女人猛地睜開眼睛,突然伸手朝着韓正寰抓過去。
韓正寰擡腿避過,同時把手上的狗毛繩子套到那女人的手腕上,一拉一甩,那女人就被他從水裏拔出來,跌到岸上。
一到岸上,女人的身體迅速腐爛,片刻後已經化爲一堆白骨,原本鮮豔的紅衣也破舊不堪。
“韓正寰,你欺人太甚。”清風再次從水裏跳出來,惡狠狠的瞪着韓正寰。
韓正寰冷笑一聲,手上用力,又是一個女人被甩上岸。
清風臉色黑沉,攥着拳頭,終于忍不住,朝着韓正寰打過來。
韓正寰根本沒有動手的意思,就在清風要碰到他的時候,他突然後退,同時甩出一張符紙,清風臉色一變,卻還是被打中。
就在這時,從水裏飄出來十來個女人,被韓正寰用繩子甩上岸。
我往後躲兩步,地上現在已經躺了十幾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