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這是怎麽了?”我忙着把她從地上扶起來,“要不,你趕緊進桃木盒子裏?”
她擺擺手,問我:“小韓找回來了嗎?”
我點頭,“找回來了,沒出事,就是齊林……”
她沉默的從地上起來,說:“我剛才看見有人鬼鬼祟祟的在院子外面,本想着出去看看情況,誰知道剛一出門口就被人控制住,那人道行很深,我根本不是對手,加上又沒有準備,就這麽被抓走了,費了好大的勁兒從才回來。”
我聽着我媽的話,突然在懷疑,這次來襲擊的人,目标是齊林還是小韓?
我夢見韓正寰出事,把我引走,然後利用院子外的動靜把我媽引出去。
我一離開,隻要院子外有動靜,第一個出去的肯定是我媽,她沒有辦法靠近小韓。
最後就剩下齊林抱着個奶娃娃,無論想要殺誰,都是輕而易舉。
而且這次小韓身上的眉心骨碎裂,聖火重新顯現,小韓相當于再次失明,隻能看見我和韓正寰,其他人根本看不見。
聖火是個香饽饽,肯定會有人觊觎。
我媽抓住我的手,說:“别擔心,會沒事的。”
我點頭,讓我媽進了桃木盒子裏。
從頭到尾,韓正寰都被我們徹底忽視,他臉色難看的站在一邊,嘴巴動了動,最後對着桃木盒子說:“嶽母,你還記得綁走你的人,是什麽樣的嗎?”
我身體僵住,嶽母?
轉頭看向韓正寰,他站的筆直,神色淡淡,看到我媽再次從桃木盒子裏出來時,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
我媽倒是臉色不大自然,雖然現在我媽看着比他大,但是真說年齡,老鬼可是千年……
“沒看清楚,那人太厲害,我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她說起這個話題,臉色凝重,“我在東嶽城中待了十年,不說别的,本事學到了不少了,但是這次,我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樣。”
韓正寰點頭,又問:“您的眼睛,是如何好的?”
我聽後一驚,對啊,我媽的眼睛是怎麽好的?
在東嶽城裏,她的眼睛已經到了榮斌身上,她當時就看不見了。
我媽看我一眼,然後在額頭上摸了一把,原來在她額頭上的眼睛再次出現。
“媽,這不是消失了嗎?”我驚訝道,現在那隻眼睛半睜着,眼神溫和。
她解釋說:“我本來也以爲這隻眼睛會去榮斌身上,誰知道竟還在我身上。”
說完,她又在額頭上抹了一下,那隻眼睛再次消失,但是我媽自己的雙眼睜開,眼珠會動,像是正常人一樣。
在她額頭上的眼睛出現時,她的雙眼眼珠就會變小,沒有任何光彩。
我坐在床上,第一次看見這麽神奇的事情。
韓正寰皺眉想了半天,最後讓我媽媽回到桃木盒子裏,還叮囑說:“嶽母好好休息。”
然後拿出一張金符貼在桃木盒子上,他的金符效果更好。
做完這些,他把桃木盒子供奉到外間,還點上一支上好的香。
他做好這些,沐然也從齊林的房間裏出來,他本就臉色蒼白,眼珠黝黑,看着十分可怖,現在雙眼又布滿血絲,趁着那兩隻黑眼珠,更是吓人。
經過我的時候,他說:“好好把齊林葬了吧。”
我沒說話。
他往前走了兩步,突然轉身問:“齊林有沒有一縷殘魂留下來?”
我冷着臉,“殘魂?齊陽是極陽人,一死就是魂飛魄散。”
說着,我轉身逼近他,“你勾結劉家把她變成極陽人,你會不知道?”
他腳步踉跄,衣袖舞動,我看見他手上攥着一個瓶子。
“那是什麽?”我厲聲道。
他忙着把那瓶子遮起來,“沒什麽。”
我再也忍不住,一腳踢在沐然的肚子上,“我是看在齊林對你念念不忘的份兒上,才把她的遺體交給你,結果你來還是别有所圖?是她的血嗎?你要用來幹什麽?”
沐然沒還手,受了我一腳,不再說話,轉身就要走。
我上前去把他攔住,他直接出手,我們兩個打起來。
現在跟他動手,我心頭大驚,幾個月不見,沐然的功夫變得十分厲害。
最後還是韓正寰幫着我,我這才沒有吃虧,但是也沒能留住他,更沒看清他手裏的東西。
我氣得不行,轉身跑進屋,卻在看見齊林的那一刻,直接淚崩。
齊林躺在床上,身上穿着大紅的喜服,妝容精緻,頭發盤在頭頂,就像個古時的新娘。
她嘴角微微上挑,幸福的笑着。
我捂着嘴,走到齊林邊上,發現她手上帶着一隻玉镯,而玉镯下的皮膚有道刀痕。
看來,剛才沐然拿走的确實是齊林的血了。
這事會不會跟劉家有關系?
我記得當時在劉家,劉家家主和鬼婆子用盡方法想要把齊林留下來。
我心裏有了打算,等到給齊林辦好喪事,還要再去劉家一次。
使勁的在自己的腿上擰了一把,上次還是做得不夠果決,當時應該直接把劉家也給滅掉,這樣沒準就沒有今天的事了。
我深吸口氣,拿起沐然放在床邊的蓋頭,蓋在齊林的頭上。
馬東他們已經準備好了棺材,我把齊林抱進去,打算守靈一晚,明天就下葬,現在天熱,時間久了味道會難聞。
我本想把齊陽土葬,但韓正寰說最好火葬,有人看上了齊林的血,若是土葬,就算是埋了,也不得安生。
我想了想,确實是這麽回事,也就同意了。
馬東聯系的殡儀館,約定十點四十來接人。
我穿上道袍,給齊林做了引路入喪道士,看着她的棺材上了殡儀館的車。
齊洵和馬東跟着去取骨灰。
我留在家裏。
現在小韓離不得人,他這次似乎真的被吓到了,隻要看不見我就會哭,韓正寰去哄都沒用。
我抱着小韓,問韓正寰:“還有什麽辦法能把他體内的聖火給壓住嗎?”
他歎氣,“暫時我還沒想到,但這種情況也不會持續很久,等着小韓長大,精魄變強,自然能把聖火壓下去,甚至是化爲己有。”
我聽着這話,不知道爲啥,腦子裏突然浮現出一副畫面,我家小包子一手叉腰,一手舉着,手心裏燒着聖火,威風凜凜。
想想别的孩子玩小汽車,他去玩火,我就心裏一陣惡寒。
“就沒法子把他體内的生活給弄出來嗎?”我問。
韓正寰想了想,說:“暫時還沒有,我再想想。”
我瞪了他一眼。
我計劃的是早上起來就去劉家,可是沒想到第二天一早,齊洵突然跑過來,說:“陸冉,你們趕緊收拾東西,跟我去皇天。”
我心裏一沉,“皇天出事了?“
他搖頭,“皇天沒出事,是你要出事,齊林去世的消息傳了出去,現在道上都在傳言說是你把齊林給害死了,你這煞星邪祟的名字算是坐實了。”
我不大在意,“這有啥,我從小被叫到大。”
“不止這些,已經有人出資召集道士,說是要将你解決掉,以前那些人還會顧忌你是往生門的門主,現在你卸任的消息也傳了出去,他們更是沒有顧忌。”他說。
我愣住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所以,我現在算是犯了衆怒,一群人要過來殺我?”
“對,而且大多是正派人士,都覺得你是個邪祟,大有千年前将韓正寰分魂的趨勢。”齊洵猶豫着說。
我慢慢的坐到凳子上,出了這樣的事情,居然想笑。
哎呀,我都能跟老鬼相提并論了,看來我這頓時間真是沒白努力。
韓正寰抱着小韓從屋裏出來,臉色陰沉,“是誰出的資?”
齊洵回道:“具體是誰還沒查出來,但是跟陽明洞脫不了關系。”
他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哪裏是跟陽明洞脫不了關系,那是跟單雙兒脫不了關系。
“回皇天。”韓正寰說。
我隻好收拾東西,灰溜溜的躲到皇天,馬東和馬三自告奮勇,還留在那裏,說是要打探消息。
齊洵說有皇天的人護着,他們倒也不會出事,畢竟現在所有的矛頭都對準我,
見到小韓回來,皇天的師父們都很開心,隻是小韓現在看不見他們。
王師傅過來的時候,還帶着歡歡。
歡歡不怕小韓身上的聖火,而小韓居然也能看見她。
我驚訝的不行,韓正寰也很驚訝。
歡歡很喜歡小韓,知道小韓能看見自己後,都不管王師傅了,直接留下來照顧小韓。
王師傅離開的時候,表情十分幽怨。
我坐在台階上,看着歡歡逗弄小韓,小韓血紅的眼珠随着歡歡的手動,咯咯的笑着。
我問韓正寰:“歡歡是什麽人?王師傅的相好?”
我看着他們互相照顧,但更深一步的接觸卻沒有,
“不知道,王師傅當初外出曆練,回來的時候就帶着歡歡,當時我問過他,他威脅我說再問,他就絕食。”韓正寰冷漠道。
我:“……那後來絕食了嗎?”
他瞥我一眼,“那一年歡歡才來,天天給他做飯,他長了十斤肉,血糖和血脂都高了。”
我忍不住笑了,這人還真是……
到了晚上,齊洵匆匆趕來,跟我說:“現在情況遠比我想的要複雜,不光是正派道士過來,就連一些邪路的道士都過來了,借着你是邪祟這個名号,想要殺了你。”
我絲毫不意外,“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我的守城令是不是?說是要殺我,爲民除害,其實大部分人都是奔着東嶽城過來的。”
齊洵點頭。
韓正寰目光沉沉,半晌輕嘯一聲,一道黑影迅速落在他身後。
“去查,這件事有沒有寒天的推動?”他吩咐說。
那黑影道了聲是,彎腰退下。
齊洵說:“你也别怕,這頓時間就好好的待在皇天裏,别出去,風頭過了就好。”
“好。”我應了。
兩個小時後,現在被韓正寰吩咐去辦事的黑影再次出現,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韓正寰臉色陰沉,跟我說:“果然有寒天的手筆,你先歇着,我去辦點事。”
我笑着點頭,讓他小心。
等到他離開後,緩緩推着小韓的嬰兒車站到我旁邊。
“你不害怕嗎?”她說。
“沒什麽可怕的,不過是些自私自利之徒,舉着正義的旗幟在行傷天害理之事,隻要把他們臉上的那層遮羞布揭下來,他們就潰不成軍。”我說,
我還真不是怎麽害怕,他們這些人本就自私,戳穿了他們正義的假象,恐怕他們自己都得臊死。
“你心态真好。”歡歡笑着說,從她說話的語氣中,我聽出了感慨與回憶。
我笑呵呵,“從小養出來的,不管怎樣,日子總得過下去呀,不能因爲那些人受到蒙蔽要殺我,我就真的不活了。”
我說話的時候,特意看着她,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是我能看見她的眼睛。
她眼裏有片刻的迷茫。
良久,她苦笑着說:“如果我當初有你這樣的心态,我也就不會變成這樣。”
她說到這裏,沒有再往下說,低頭看着小韓,開始逃避這個話題。
我會意,沒有再問。
“歡歡,你以前是不是接觸過聖火?”我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她似乎跟之前能夠控制聖火的那黑霧人很像,隻是歡歡更像是道鬼,并且身上的陰邪之氣很輕。
她手上動作一頓,衣袖有些抖動,猛地站起來,聲音顫抖的說:“我還有些事情要做,先走了。”
說完,不等我反應,轉身就跑了。
我輕歎一聲,還是沒問出來,
當晚,韓正寰沒回來,我把小韓哄睡後,就坐在門口等着他。
十二點整的時候,從門口緩緩走進個人來,身姿婀娜。
我坐着沒動,看着單雙兒一步一步走過來。
她停在院子中央,冷笑着:“看見我,不驚訝嗎?”
“有什麽好驚訝的?”我說。
皇天雖然布局巧妙,外面也有陣法護着,但要是本事高,還是能悄無聲息的進來,隻是這次她進來,是自己本事高,還是傍上了那個人呢?
單雙兒媚笑兩聲,“陸冉,我以前跟你說過喲,我會讓你哭的。”
我抿唇,看着她沒說話。
她又往前走了兩步,“齊林隻是個開胃菜,以後還有的你哭。”
說着,她眼中滿是鄙夷,“齊林那個蠢貨,真以爲傍上沐然,我就不敢把她怎麽樣嗎?異想天開,我想做的事情,就沒有失敗過。”
我倚着椅背,看着她,不可否認,單雙兒是個美人,不單單五官和身材,還有身體裏透出來的那種氣質。
“下一步,你是想毀掉皇天?”我說。
她眼波流轉,“當然,韓正寰現在護着你,那是他還不知道你會給他帶來多大的麻煩,我倒要看看,在皇天和你之間,他會選哪個。”
我緩緩笑了,“單雙兒,你要知道,不管韓正寰選擇誰,他都不會選擇你。”
她臉色一僵,憤恨爬上她的臉,那張美豔的臉,突然猙獰起來。
我靜靜的看着她,
她五指成抓,突然朝着我抓過來,我早有準備,轉身避開,同時一拳打在她的肩膀上。
隻聽卡擦一聲,她叫了一聲,捂着肩膀退後。
我算是看出來了,單雙兒空有招式,但是她的身體完全跟不上她的招。
而且,她隻出了一招,我就看出來了,她用的是容想的功夫。
容想的功夫十分有特色,也很厲害,但需要強大的修爲和強壯的身體來支撐,而單雙兒修爲夠了,但身體就……
我目光一轉,咧嘴一笑,雙手抱胸,“喲,原來那會折騰容想的人是你呀?想法子把容想的功力都給吸走了,是不?”
她捂着肩膀,恨恨的看着我。
我拿着棍子,譏諷道:“要我說,像你這樣嬌滴滴的美人兒,就應該躲在幕後玩弄心機,你說你親自上場跟我這個粗人計較啥,這不是找打嗎?”
話落,我再次沖過去。
她慌忙避開,這次我用盡全力,腦海裏是齊林渾身是血的模樣,恨不得收拾了她。
她躲閃不及,雙腿和後背被我打了好幾棍子,站都站不穩。
我聽着她身上骨頭斷裂的聲音,心裏有道聲音,跟我說這還不夠,我要讓她嘗嘗齊林當時的痛苦。
可是,就在我舉着棍子要沖着她的腦袋敲下來的時候,一道身穿紫色道袍的身影突然出現,我沒看清他的正臉,他動作奇快,從我的棍下抓住單雙兒就跑。
我心中冷笑,手腕上的守城令轉動,血珠滴出來,蠱雕的啼哭聲響徹夜空。
鷹形蠱雕從我的手腕上鑽出來,朝着那紫色身影啄過去。
那道背影搖晃兩下,甩出一張金符,蠱雕被打的後退幾步,趁着這功夫,單雙兒和那紫衣男人已經消失。
蠱雕身形縮小,最後消失。
我從地上把那張符紙撿起來,看清上面的内容後,我笑着坐在到地上,這下子,單雙兒八成當了韓正寰的小媽。
符紙的内容是韓正寰常用的鎮魔符,畫法也相同,隻是在下筆時,有些細小的差别。
韓正寰的符文自成一派,他說他的符文大多是跟寒天學的。
至于破天,他靠着一張鎮魔符,可打不退蠱雕。
憤怒到極緻,我突然笑了。
但也就是笑了一聲,我猛地起身,把符紙往身後扔,厲喝道:’出來。”
過了一會,小寶從牆上穿過來。
我擰眉,“你怎麽來了?”
小寶讨好的笑着,“陸冉姐姐,我來看看你。”
說實話,僅憑小寶是王星的弟弟,我就很喜歡他。
隻是,如今有太多人盯着我,小寶又從個小孩子突然變成鬼主,我真是不知道該不該信他。
“嗯,現在看到了,快回去吧。”我說。
他神情有些落寞,期期艾艾的說:“我……我沒地方去了。”
“怎麽回事?”我納悶的問。
上次那些鬼主都聽他的話,他應該是很有地位才是。
他癟着嘴,要不是因爲他是鬼,眼淚早就掉下來了,“我被趕出來了,容想被人吃了,就是剛才那個女人,她又控制了老三和老五,把其他人都殺了,我偷偷逃出來的。”
“單雙兒把殺了鬼主?”我詫異道,心情更加沉重。
他忙不疊的點頭,“嗯,她殺了老二、老四和老六。”
我思緒有點亂,“可是,那麽不是聽韓正寰的話嗎?”
他答道:“一般來說是聽的,但是也有不服氣的,就是老三和老五,喏,他們現在抓到機會就叛變了。”
說着,他委屈巴巴的,“你看,現在連給我擡轎子的鬼都沒有了,我自己跑過來的,好累的。”
我無奈扶額,不敢看他的眼睛,看見他我就想起王星,就不忍心拒絕。
正在我掙紮的時候,一隻小說摸上我的衣服,“小冉姐姐,你就幫幫我吧。”
他正說的時候,韓正寰推門進來,看見小寶,眉毛擰着,語氣很是不好:“你怎麽來了?”
小寶松開我的衣服,先前那種可憐巴巴的神色徹底消失,換上一臉的冷漠,“我聽說你現在被逼宮,來看熱鬧。”
韓正寰呵呵兩聲,“被趕出來,還不承認。”
小寶回道:“那又怎麽樣,他們要對付的是你,總會來找你的。”
我聽着他們說話,像是熟人,而且聽着說話的語氣,韓正寰對他應該是信任的,我這麽一想,就讓小寶留下了。
第二天早上我去找齊洵問外面的情況,小寶非要吵吵着跟我去,我隻好帶着他。
沒想到來到半路上居然遇見夏梅,她現在處境似乎不大好,在弟子中沒有那麽高的話語權了。
看見我,她臉上是我熟悉的憎恨,我有些恍惚,從什麽時候開始,我認識的那個善惡分明的夏梅變了呢?
似乎是從她知道我跟齊洵的關系以來。
她走到我跟前,語氣十分不好:“陸冉,你怎麽不去死呢?”
我哼了聲,剛要還嘴,小寶突然跑到我跟前,虎着臉:“你是誰的弟子?張嘴就要人去死,你媽媽就這麽教你說話的?”
小寶才到我腰那麽高,現在叉着腰,竟然頗有些氣勢。
夏梅臉色漲紅,狠狠的瞪了眼小寶,轉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