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洵站在我們跟前,看着那老者。
老者的目光掃過我們,明明眼中壓抑着怒火,說話的語氣倒像是訓斥自家不聽話的晚輩:“修道之人講究個仁慈之心,你們下手如此狠辣,實在是不該。”
我聽着他這假惺惺的話就想一巴掌抽上去。
剛要反駁,就聽砰地一聲,袁圓把大刀往地上一杵,插着腰道:“仁慈之心?對對,是要這個,那老爺子,您定是最仁慈的,這樣吧,我像他們一樣,過去捅你一刀,你站着别動,全了你的仁慈之心,如何?”
本來這老頭這句話是用來壓我和齊洵這邊的人,看着他的意思絲毫沒有針對袁圓的意圖,現在袁圓跳出來,他臉色倏地一沉,表面的平和都維持不住了。
袁圓恍若未覺,仿佛把老者的那句話當成個偉大的命題一般,從古至今、從中到外,數遍道家曆史,把老頭的那句話給駁個了徹徹底底。
我聽着袁圓的大道理,不由得開始崇拜他。
老者滿是不耐煩。
榮二走到他身邊,叫了他一聲榮六爺。
榮六爺,榮家現在實際掌權者榮九爺的親哥哥。
聽到最後,榮六爺滿臉的不耐煩,揮手打斷袁圓,“這裏沒你的事,有多遠滾多遠。”
袁圓繼續叉腰,道:“什麽叫沒我的事?你們現在在屠殺我的隊友,我怎麽能坐視不理?”
“那就休怪我不客氣!”榮六爺朗聲道,這聲音中暗含功力,震的人耳朵疼。
說話間他朝着我掠過來,我提棍迎上去,可他卻側身避開我,徑直的沖向齊林。
袁圓突然出現齊林跟前,大刀朝着他砍過去,榮六爺似乎沒把他放在眼裏,随手一擋,卻聽見哐當一聲,像是兩根鐵棍子打在一起,同時榮六爺的手臂竟然向後扭着垂下去。
我就着衣服的缺口仔細一看,他的胳膊竟然是假肢。
在他們糾纏的時候,我轉身朝着榮二沖過去。
明明前一刻他還在眼前,下一刻他身形一晃,已經回到車裏。
在他身邊縮着一團黑氣。
他獰笑一聲,也不管榮六爺,開着車逃跑。
榮六爺在胳膊上擰了一下,臉色凝重的看着袁圓,“原來你說她的弟子,怎麽?你們想管榮劉兩家的事?”
袁圓扛着大刀,第三次叉腰,“誰說我師父要管了,這明明就是我隻要管,況且我早就被逐出師門,我做什麽,關我師父啥事?”
榮六爺臉色陰沉,但到底是有所顧忌,看着榮二走了,暗罵一聲,也轉身離開。
等到他走後,齊林一屁股坐到地上,臉色煞白,臉上都是冷汗。
我忙着過去,她手還有些哆嗦,抓着我的手,“我一看見榮六爺,就本能的害怕,根本不敢動,他練得到底是什麽功夫?他就是我的克星。”
齊洵沉聲道:“不是他是你的克星,而是他修煉的功夫,你是極陽人,而他練的卻是以陰氣爲武器的功夫,正好相克,因着他功夫比你高強,所以你才會害怕。”
“還有這樣的功夫?”我驚訝道,我一直以爲使用陰氣是鬼魂的特權,沒想到人也能用陰氣。
袁圓輕蔑道:“邪門歪道,什麽樣的功夫沒有?練他那種功夫,你的天天的泡在血池子裏,與厲鬼爲伴,把自己變得比鬼還像鬼。”
他說着,意味不明的目光掃過我們,“而且,他泡的是必須是陰時陰月出生的女子的血。”
我後背一陣惡寒。
我們緩了會,再次出發,白影追着問袁圓他的師父是誰,袁圓天南海北的胡扯,就是不說。
剛走了不到半個小時,齊洵派出去前面探路的弟子回來,臉色凝重:“榮家放出話來,此次的八十名拿到入城令牌的弟子,隻有四十人能進去,現在已經二十五人向他們投誠,被榮家的人暗地裏護送到東嶽城前,隻等着開門。”
我心中一凜,這合着是剩下的五十五人争奪十五個入城名額。
這話一放出來,前面必然是一片殺戮。
果然,這弟子接着說:“現在前面死了不少人,陽明洞的是個弟子更是擋着路,靠近一個殺一個。”
榮家這一招可是真損,隻是個入城名額,就能讓剩下的道士自相殘殺,而且十五個名額,就算是我們都拿到,我們這邊的人也不夠用。
夏梅冷聲說:“我之前就說過,不要跟她們攪合在一起,現在好了,辛辛苦苦的趕過來,根本進不去。”
齊洵沒理她的抱怨,皺眉看着前邊。
袁圓摸着他身後的大刀,道:“怕什麽,那二十五個人才到城門口,還沒進去,有個意外死個幾個,這入城名額不就多了?”
我雙眼發亮的看着袁圓,“對對,現在當務之急不是搶入城名額,而是平安的到城門外,隻要到了,名額不是有的是?”
“小心!”白影突然叫了聲,然後把我扯到後邊,一團黑影從我鼻子前撲過去。
看着體型像是是碩大的灰毛老鼠,雙眼血紅,爪子卻跟貓爪差不多,牙齒尖細,陰森森的看着我們。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我們已經被數不清的老鼠圍住,有躲閃不及的皇天弟子已經被咬死。
馬三胳膊上也被咬了一口,皮膚都開始變黑。
白影喊道:“不要被咬到,這些東西身上有屍毒。”
說完,她掏出一個小瓶子,把裏面的粉末倒在馬三的胳膊上,使勁兒的擠壓。
從馬三胳膊裏出來的,竟然是黑色的血塊,帶着刺鼻的臭味。
那劉家的孩子從黑暗中走出來,在他身邊跟這個滿臉蒼白,像是死屍一樣的男人。
那男人手裏捏這個圓球,中空的,随着他的搖晃,那些老鼠竟然開始緩慢的朝我們靠近。
我看了齊林一眼,今晚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孩子留下來。
原來是他是劉家的人,怪不得我派出去跟蹤的人都被無聲無息的暗殺。
我在手指上劃了個口子,在棍子寫了道引雷符,默念符文。
雷神陣陣,狂風四起,我猛地跳起,朝着那男人掠去。
劉家的小孩被男人撥拉到身後,而他自己就那麽直直的站着,迎着我。
我勾唇冷笑,餘光注意着四周朝我靠近的老鼠。
在中途的時候,我大喝道:“貼!”
葉勳昊出現在那男人身後,猛地朝着男人身上一拍。
我舞着手中的棍子,打飛朝我撲過來的老鼠,“吾奉九天玄女律令攝。”
響雷直接朝着那男人劈過去。
那男人悶哼一聲,雙目圓睜,手中的圓球應聲碎了。
圓球一碎,那些老鼠瞬間沒了約束,四散逃亡。
我幾步跑到那小孩身邊,把他給摁在地上。
“你放開我,你要是敢傷我,我就讓我姑姑弄死你,我姑姑是家主,她最疼我。”小孩胡亂的踢着。
原來他姑姑是劉家家主。
我掐在他脖子上的手緩緩用力,“有什麽辦法能恢複極陽人?”
他冷哼一聲,不言語。
我的手倏地收緊,把他掐的快翻白眼的時候,才松開。
他咳嗽的臉通紅,對我終于有了一絲畏懼。
“說!”我喝道。
他身體一抖,結巴着說:“我不知道,我姑姑知道。”
我把他從地上薅起來,“你最後祈禱,用你能換來那法子,不然我就把你變成極陽人。”
說完,我直接用符紙封了他的陽氣,滅掉陽火,讓葉勳昊控制着他的身體。
來到陽明洞埋伏的地方,我直接把袁圓的話說了一遍。
“他們有榮家的護送又怎麽樣?不就是平安的到了城門口,又沒進去,比武講究的就是個公平公正,憑什麽讓榮劉來暗中操縱,把我們玩弄在手心裏,他們此舉明顯就是鏟除異己,手段卑劣。”我冷笑着說。
陽明洞的領頭人是一陽真人的大弟子錢和,他們的人本來就不是我們的對手,現在聽我這麽一說,頓時找到了台階下。
說來,陽明洞可是外面道士組織裏最不講究規則的,不然他們也不會攔路截殺,現在榮家已經自己破壞了規則,他們更是沒什麽顧忌。
但他也挺有手段,前頭還惡聲惡氣的要殺人,轉頭就憤怒的譴責榮家,号召衆人一起反抗,帶頭往東嶽城去。
我們跟在後面。
到了東嶽城,先到的道士已經坐在凳子上喝水吃東西,跟度假似的,更是惹得過來的這些人怒火中燒。
在陽明洞的領頭下,這些人連聲招呼都不打,上去就是一陣砍殺,
我們躲在一邊觀戰。
他們正打的激烈的時候,我擡頭往空中看去,就看見一隻血紅的眼睛懸在那裏,冷嘲的看着打殺的衆人。
在那隻眼睛的正下方,就是東嶽城,城前是經久不散的霧氣,巍峨壯觀的城樓若隐若現。
隐隐的,我似乎看見城樓上站着個人,隻是霧氣缭繞,看不真切。
似乎是感覺到我的目光,空中的眼睛看我一眼,然後消失在雲霧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