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林剛往前走一步，老婆子的頭突然擡起來，但她的背還是那麽彎着，導緻那脖子就像是對折了一樣。
看她的臉厚，我腿肚子不住的發抖，不是心裏害怕，而是這老婆子身上的那種威壓，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她定定的看着齊林，齊林剛開始還撐得住，到了最後直接坐在地上。
老婆子冷哼一聲，綠豆大的眼珠子往上面翻着。
老婆子又轉頭看向我，嘴裏不知道嘟囔了句什麽，轉身跳到牆上：“陸冉，記住我今天說的話。”
說完，她的身影隐入黑暗中。
我們幾個人站在院子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我低頭看小韓，他也是呆呆的。
白影把齊林扶起來，我們臉色凝重的回到屋裏。
我給小韓換好尿布，他這次也沒折騰，直接睡了過去。
“我是什麽地方得罪了她？”我深刻的反思，怎麽也想不通我到底是什麽時候得罪了這麽厲害的人。
白影捂着胸口，臉色還是發白，“竟然還有這麽厲害的人。”
齊林本來還能倚着桌子坐着，後面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身體又開始發抖，臉上全是冷汗，然後雙眼一翻，暈過去了。
白影和杜衡忙着帶着她去醫院。
我坐在凳子上，想着那老婆子，突然發現雖然她擡頭了，但我隻是看見她的額頭和眼睛，鼻子下面的都沒看見。
驚吓過後，我又想起榮斌的事情來。
他會是虎子媽的親兒子嗎？
可别是冒名頂替的，主要是他的那張臉，看着要比韓正寰大個五六歲，真不像是兄弟。
還有那會跟着他的女鬼，到底是誰？
我躺在小韓邊上，看着他跟韓正寰相似的眉眼，想着他今天看見榮斌的反應，一陣發愁。
他怎麽對榮斌那麽親近？
我辛辛苦苦養的兒子，對那個便宜叔叔那麽親近，吃醋了。
天亮的時候，杜衡打過電話來，說是齊林的情況已經穩定了，輸完液就回來。
等白影他們回來，吃過飯，我們集體補覺，折騰了好幾天，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等到下午，榮斌突然來敲門，他急得滿頭大汗，我給他開門的時候，他看我沒事，差點把我抱在懷裏，我眼疾手快的躲開。
他一臉後怕，“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目光微閃，凝着他的眼睛，“你怎麽知道我昨晚遇着事兒了？”
他先是一愣，臉色有些不自然，輕咳一聲道：“我不知道，但我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噩夢，都是院子裏的那個女鬼把你殺掉的情景，我這才過來看看。”
我呵呵笑着，看着已經要落下去的太陽，“是嘛？昨晚做夢我被殺，這都晚上了才急匆匆的過來，你這反射弧夠長的。”
信他才有鬼。
他也沒再解釋，問起小韓來：“小韓怎麽樣？”
“挺好的。”我敷衍，自從知道他是虎子媽的兒子，我就不大想理他。
虎子小時候過的啥日子，我記得清清楚楚，那一臉的泥，費了好大勁兒才洗下去。
想到這，我關上門，把榮斌招進院子裏，認真的問他：“你知道韓正寰，也知道他媽媽是誰，對不對？”
他先是一怔，點點頭，神色倒也沒多少意外，“田俊豪給你們查出來的？”
“對。”
他笑了，說：“榮家說是放了我一回，卻把我的資料半公開，稍微有點手段的人都能查出來，不過田俊豪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看來以前還是我輕視他了。”
“你說實話吧，你接近我到底是有什麽目的？”我說。
我們說話的時候，白影和杜衡從屋裏出來，站在屋檐下。
榮斌臉上的笑容消失，跟我說：“想知道？稍後我給你打電話，你來了，我就告訴你。”
我臉色漸冷。
他嗤笑道：“你想什麽呢？還記得昨晚跟着我的女鬼吧？你把她打跑，我告訴你原因。”
“……你有求于人，就擺好姿态。”我翻着白眼說。
還以爲他來幹啥，弄到最後是來求我幫他驅鬼。
他高深莫測的笑了，說：“這是你的機會，我不缺道士，更不缺好道士，有的是人等着爲我服務。”
我被他噎得難受，仔細一想，還真是是這麽回事。
“行吧，我過去。”我說。
他這才離開。
白影走到我身邊，猶豫着問：“小冉，你真要去啊？”
“對，不管他到時候說的是真是假，我還是想聽聽，總能從裏面找到點有用的信息。”我說。
杜衡問我說用不用跟我一起，我擺擺手，“不用，讓葉勳昊跟我去就行。”
“對了，小白，你們去找杜衡的時候，是不是遇見啥事了？”我臉色凝重的問。
雖然昨天那老婆子的确吓人，但齊林不至于膽小成那樣，直接給吓暈。
白影歎氣，“遇見沐然了，你不知道昨天沐然都跟她說了啥，要不是她攔着我，我肯定把沐然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能把齊林傷成這樣的話，肯定不是好話，我沒再追問。
夜裏，我按照榮斌給的信息，找到他現在的住所。
他現在住的房子居然離組織原來的大本營不遠，隻是現在組織的大本營已經荒廢。
我到的時候，榮斌正坐在院子裏，在他周圍放着一圈的法器，而他臉色慘白，額頭都是汗珠，雙眼緊閉着。
我走到他面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身上繃得很緊，眼珠一直亂動，但就是不睜眼睛。
我随後撿起地上的一瓶黑狗血，沾了一滴點在他的眉心。
剩下的倒在他跟前，抓起一把黑糯米打在他的臉上。
“嘶……”他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氣，看清是我，臉色緩和許多。
他從地上起來，“你還真有點本事，我擺了那麽多的法器都不管用，你随便用把糯米就把我給打醒了。”
我說：“你擺着沒用，又不會用，都是死物，也就是吓唬一下孤魂野鬼，真正跟你有仇，恨不得殺死你的，才不怕這個。”
他被我說的臉色一僵，但轉瞬恢複正常，“嗯，是沒啥用。”
他說着話，直接跨出他擺出來的法器圈。
他一出來，黑暗中響起一聲尖叫，一到陰風朝着他撲過來。
“這就是沒用？”他也不躲，雙眼含笑的看着我。
靠，臉好疼。
我把他推進發起圈子裏，撿起地上的桃木劍，轉身朝着黑影揮出去。
那道黑影避開，停下。
她雙腳踮着，腦袋後仰，這不就是上次我看見的那女鬼麽？
那女鬼下巴對着榮斌，“有種你就在裏面待一輩子。”
我一聽她說話，腦袋裏嗡的一聲，這是虎子媽的聲音。
我看向榮斌，他媽媽真的是他殺的？
不然爲什麽纏着他？
榮斌看向我，“陸冉，我讓你過來，不是看熱鬧的。”
虎子媽的下巴轉向我，似乎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嗤笑道：“你這是沒辦法了麽？就她跟瘸子學的那麽幾招，還想殺我？”
我拿着桃木劍，沒動。
之前榮斌說的是打跑，而不是打死，他不想殺她。
虎子媽看我們都沒說話，更加嚣張，雙手緩緩擡起，然後猛地朝着榮斌扇過去。
一陣陰風吹過來，地上的法器都被吹的混亂。
她嚎叫着朝着榮斌撲上去。
榮斌在地上滾了圈，拿起一個桃木印朝着她打過去。
但是我看的出來，榮斌沒朝着她身上打。
虎子媽避開，眼看着手就要插入榮斌的心口，我連忙用桃木劍擋住，同時祭出三昧真火符。
符紙燃燒，虎子媽往後跳了兩步，手上被灼傷。
她雙手攥拳，身上的鬼氣慢慢的凝在一起。
我手裏拿着鎮魂符，扔掉桃木劍，在她的鬼氣還沒遊走到心口的時候，欺身上前，鎮魂符掠過她的頭頂，落在地上。
她被震得跌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這才停下。
許是看出來，她根本打不過我，她啞聲道：“榮斌，我不會放過你。”
說完，身形消失。
我把他從地上扶起來，“她到底是怎麽回事？”
榮斌看着她離開的方向，眼中的苦澀轉瞬即逝，道：“他是我媽，在上次榮家的大清洗中，被我殺死，現在纏着我報仇。”
“那你爲什麽要接近我？”我問他。
“你不是韓正寰的女人麽？我找你，當然是想要跟你合作，一起挖了破天的墓，你有可能從裏面找到韓正寰消息，而我需要他墓裏的東西東山再起。”他的目光鎖着我，說。
我聽後更加警惕，“鎖魂棒，你是怎麽得到的？”
“從榮家偷出來的。”我不由得瞪大眼睛。
他看我一眼，開始跟我說榮家的事情，“榮家的祖先學道，可以追溯到東周，尹喜結廬終南山，望紫氣東來，與老子相識，随其學道，據說榮家就是從終南山這一支繁衍下來的。”
不知道爲啥，他說終南山，我立馬想到那句台詞，終南山下，活死人墓。
他看我神情飄忽，擰眉道：“你到底聽還是不聽？”
我回神，忙着點頭，“聽，聽。”
他哼了一聲，說：“這是不是真的現在無法考證，但榮家子弟入道的時間很長了就是了，在榮家，别說是正經的榮家人，就是掃院子的，單獨拎出來，都要比外面有命的道士強。”
我從來沒聽過這樣的大家族，但想着我本來就有些孤陋寡聞，不知道也正常。
“可是，他們那麽厲害，爲啥你連個鬼都打不過？”我納悶的問。
他語氣有些陰郁：“我離開榮家時，一身的修爲已經被廢。”
我又問他關于虎子媽的事情，他跟我說了一遍，我不由得張大嘴。
原來當初虎子媽跟着虎子二叔私奔時，早就找到了落腳地，就是榮家，虎子二叔在榮家做司機，虎子媽在廚房幫忙。
然後就是一出嬌媚廚娘踹開情郎，愛上男主人，十分激烈的内宅厮殺上位戲碼，據說在榮斌三歲時，他爸終于承認虎子媽，跟她領了證。
榮斌學道天賦很高，從小就是榮家有名的神童，榮斌他爸很喜歡這個兒子，對這個兒子比對兒子他媽還好，虎子媽也是腦筋奇特，居然嫉妒自己的兒子，于是從小就爲難榮斌，母子之間跟仇人似的。
等到榮斌他爸意外出事，虎子媽居然偏向她的侄子，幫着别人把榮斌給廢了，趕出榮家。
不過，她自己也沒得到好，被侄子給殺了，但她不去恨侄子，卻把一切的責任都推到榮斌身上，一直纏着他。
我感歎道：“好清奇的腦回路。”
榮斌冷哼一聲，聲音裏有些澀然，“她就是欺軟怕硬，知道自己回榮家肯定讨不到好，這才不住的纏着我。”
我身後拍拍他的肩膀，“沒事，你想想虎子，他不大點就被你媽給扔到我家門口呢。”
說到虎子，雖然知道虎子是韓正寰的一魂，這才有點傻，但是知道榮斌是神童，我就總覺得，這一個媽生的差距這麽大，總有一種虎子的智商被榮斌給搶走的感覺。
他低頭，目光明亮，“陸冉，我不會害你，之所以叫上你，是因爲鎖魂棒的秘密，除了韓正寰，隻剩下你能破解。”
我想起那天見到韓正寰，他被釘在石闆上，胸口就是插着一根鎖魂棒。
“不是已經答應你，跟你合作了。”我說。
他笑了聲，沒再說别的。
“對了，她這次離開，還會回來吧？”我問。
榮斌點頭，轉身回屋，手裏提着個行李箱，“回家。”
“你在這裏到底是有幾個房子？”我無奈的說，就這麽幾天，他已經換了個三個房子了。
“我沒房子了，而且我現在打不過她。”他說。
“那你現在要去什麽地方？”我問他。
他堅定的說：“跟你回家。”
“啥？”我感覺迎頭被敲了一棍子。
“我現在處境很危險，随時能被弄死，你要負責保護我。”他說。
“可是……”
“别可是了，我要是出了事，你從什麽地方得到榮家的消息？鎖魂棒是我從榮家手裏搶過來的，但我不知道破天的墓地在什麽地方，隻能等着榮家行動，我們跟着他們，沒了我，誰給你打探消息？”
“田俊豪可沒那個本事。”
“……行吧。”我說。
論口才，我的确說不過他，隻好帶着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