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頭,語氣中帶着幾分茫然,說:“我從來不記得我有過這樣的生活,可又總是夢見這樣的情景,那時候也經常問我師父,但他總是笑着說是我自己胡思亂想。”
我摟緊他的腰,學着他安慰我的模樣,輕拍着他的脊背,說:“後來呢?”
“後來……”他聲音更低,“師父被問的煩了,就罰我抄寫道德經,反複兩三次,我再也不敢問,長大後我曾經去探查過,走遍華夏,最後在西南群山找到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但是本想深入調查,卻不想碰見韓正非在那邊作惡,收拾了他之後,師父來信讓我回去。”
他說到這裏,不再往下說了,但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回去後就被暗算分魂,再也沒機會去調查那場兒時的夢境。
“這千年來,我****夜夜受着鎖魂陣的折磨,再也無暇顧及,便把這件事抛到腦後,直到今天看見牲口棚裏的孩子,我才想起來。”他說。
“或許,真的是場夢。”我說。
他笑着搖頭,語氣堅定,“不是。”
“好了,先不想這事了,左右這麽多年,就算我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曆,當初那些人也早已去世,化成一堆白骨。”他看似輕松的說。
我順勢點頭,把這件事記在心裏。
西南,都是西南。
這難不成是巧合?
我和韓正寰第二天往往生門走,路上,我跟他訴苦:“齊屠說,他是我把我五官給封上,趕屍一樣趕過去的。”
韓正寰聽後大笑不止,“他說的你也信,現在什麽年代,還趕屍。”
我悲憤了,“不是趕屍?”
“當然不是,齊屠把你弄成假死狀态,趁着往生門混亂,又把你偷出去,在市裏藏了半個月,等着往生門對市裏的防守放松之後,扛着趁亂從出去,然後裝到車裏,一路走省道,連國道不敢走,花了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把你運回去。”
卧槽,紅英居然也騙我。
我縮到椅子上,默默流淚,合着到現在,真的隻有我自己是傻子,他們都賊精。
我仰頭望……車頂,莫名的憂傷。
回到往生門,杜紅光和杜衡見到我,激動不已,馬東更是直接鑽進廚房裏,給我炖湯。
失蹤了一回,大家對我突然關懷起來,吃喝拉撒睡,全都要安排我。
我正無奈着,就聽一聲咳嗽,轉頭一看,竟然是齊爺爺。
他站在門口,跟我說:“丫頭,我跟你說點事。”
“哎,好。”我應了聲,剛要往外走,卻見杜衡也跟了上來。
我轉頭發懵的看着他。
他摸着鼻子,即使很尴尬,但還是硬着頭皮說:“都是熟人,我跟你一起過去。”
我恍惚間想起馬當剛才跟我說的話,自從我出事後,杜衡天天被白影揪着罵,說沒看好我,罵完杜衡,白影又會自責的罵自己。
每天一次,已經成爲往生門内的一道風景。
本來往生門的道士還覺得杜衡這人太過冷硬,但一看見對方被女朋友揪着領子罵的無奈模樣,心中戚戚,覺得這人太慘,出于男性的同情心,對他的敵意少了很多。
我本來也有點忐忑齊爺爺突然出現,想起這幾天被齊家主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恐懼,我對姓齊的都有些忌憚,就順水推舟,讓杜衡跟我一起去了。
不過我忽略了一個本質問題,我爸是齊陽,我要是不跟我媽姓,我也姓齊。
我們三人來到後院的墳地邊上,旁邊就是門主的墓。
剛看見的時候,我差點沒壓抑住内心的憤怒上去踹兩腳。
這也不是個好東西,臨死之前擺我一道。
齊爺爺大抵把我氣紅了雙眼的模樣理解爲對門主的思念,拍着我的肩膀說:“節哀。”
節哀個球球。
我内心問候了門主的祖宗十八代,面上笑着說:“爺,你大老遠的過來找我幹啥?”
他歎口氣,說:“我聽說你出事,想着往生門的位置,怕是家主搞的鬼,這才匆忙趕過來。”
我點頭,原來如此,内心有些輕微的感動。
他接着說:“如果我沒猜錯,門主在死之前傳給你幾句話。”
我猛地警惕起來,難不成他也是沖着那兩句話來的?
卻不想他接着說:“那是催動聖火的法門。”
杜衡不知道聖火是什麽東西,隻背着手在旁邊盯着齊爺爺。
我卻被齊爺爺這句話炸的外焦裏嫩。
齊爺爺接着說:“聖火是齊家先祖從伏羲八卦創出來的,本也是正道,卻不想千年之前被引入邪路,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當時負責看顧聖火的那一支被排擠出齊家,幾經起落,到了現在就剩下門主一人。“
“……爺,你是說門主也是齊家人?”我艱難的問。
他點頭,欣慰的拍着我的肩膀,“門主他們這一支,普遍修道天賦要高,出來不少有名的大道士,你能得到他的認可,我心甚慰。”
他這麽一說,我頭發差點炸起來,既然齊爺爺知道這一層,那門主肯定也知道。
卧槽,我感覺他傳給我這兩句話,更加居心叵測。
我感覺自己的智商再次受到暴擊。
下面齊爺爺老懷安慰,給門主上了柱香,絮絮叨叨的叮囑我,讓我要好好的管理往生門,千萬不要把往生門變得跟組織一樣,烏煙瘴氣的。
我渾渾噩噩的點頭,握着拳等着門主的墓碑,盤算着幾拳能把這墓碑幹倒。
齊爺爺現在看我的目光自帶濾鏡,把我的動作理解成,我雄心壯志,想要幹出一番事業的模樣,更加開心,臨走之前給我一張銀行卡,說是對我和齊林的支持。
我無語之餘,擔憂的問:“爺,你把錢給我,你拿啥養老啊?”
他道:“我這點錢還是有的,行了,你們忙吧,我回去了。”
齊爺爺沒在往生門留宿,當天來當天回。
我把他送到院外,看着他坐上出租車。
回去的時候,杜衡跟我說他要帶着人去把煉獄在鄰市的據點給端了。
對于這種好好的道士組織出去鬥毆,我已經阻止不了,正揮揮手,讓他們小心。
轉而撲到韓正寰懷裏求安慰,現在我才知道這些人都是人精,就我一個蠢蛋。
韓正寰安慰我,說我還是很聰明的,誇了我十分鍾,詞語都不帶重複的,我受用不已,喜滋滋的說讓孩子像我。
韓正寰沉默半晌,道:“還是算了,孩子像我比較好。”
我剛剛建立起的自信被打的七零八落,差點哭出來。
等我這邊剛緩過來,杜衡匆匆忙忙的趕回來,說是發現個人,讓我趕緊去看。
我和韓正寰對視一眼,跟着他出去,就見瘸子站在院中間,含笑看着我,他身上穿的還是當初下葬時的衣裳,老舊的款式,跟現在的往生門款式新潮的集體服裝有些格格不入。
我愣在原地,乍一看見他是害怕的,但現在看見他臉上的笑容,許多記憶迅速複蘇。
瘸子笑着說:“丫頭,不認識我了?”
我雙手止不住的發抖,腦袋裏一片空白。
瘸子的面容跟他去世的時候一模一樣,甚至眼角的細紋都沒多,往前走的時候,那天腿還是瘸的。
“瘸子,你還活着?”我小心翼翼的問,總覺得他會跟前兩次一樣,突然變得神情可怖。
可這晚沒有,瘸子一直溫和的笑着,甚至還問我當時齊浩給我買的那瓶雪花膏放在什麽地方。
末了,眼角帶淚的感歎說:“當初才不大點的人兒,現在竟然長這麽高了。”
還用一種嶽父看女婿的目光審視韓正寰,問他是不是我對象,得知我們已經結婚後,更是對他沒了好臉色,大有自己種好的白菜被豬拱了的郁悶。
這次我沒有任何遲疑,讓杜衡安排,直接把瘸子帶到醫院裏做了個身體檢查,結果出來後,我更是驚訝,瘸子身體完全正常,就是一具活生生的,三十多歲男人的身體。
我把瘸子帶回家,安頓好,腳步發飄的回到房間。
按照正常生物規律,瘸子現在已經四十了,他這三十的身體,是咋回事?
韓正寰也沉着臉坐在一邊。
“韓正寰,那真是瘸子嗎?”我猶豫着問。
好半天,他才說:“大概是的。”
我摸着額頭,從凳子上跳起來,遲來的喜悅終于淹沒我,瘸子活着回來了。
“冷靜,想想你在道法昆侖上看見的。”韓正寰給我潑冷水。
我蔫兒巴了一陣兒,又止不住的笑。
但笑到一半,想起馬東說的關于瘸子的身世,我又萎了。
就這麽一會開心,一會傷心的折騰了一晚上,剛要睡着,杜紅光敲我的門。
當時韓正寰正把頭放在我的肚子上,給他孩子神交,黑着臉開門,還不等發作就聽杜紅光說:“小冉,出大事了,浮光消失了,他們今晚把煉獄的總部給端了,然後百來人就不見了。”
我吓得沒滾到地上,“煉獄總部被端,那他們供奉的招魂幡呢?”
“把浮光搶走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