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剛剛躲回過夜的坑裏,就聽砰的一聲,沙土四揚。
多虧我們跑的遠,所以身上的土要少些,而離得近的人就跟剛從土裏鑽出來似的。
等了半天,聽着沒有别的動靜了,我們三個從坑裏出來。
往沙地裏一看,心突的一涼,山地裏竟然出現個大坑,坑底傳來虛弱的呼痛聲。
剩下的人站在邊上,沒人敢過去察看情況。
慢慢的,坑裏突然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音,一個黑漆漆的頭頂出現從大坑裏出來。
我咽口唾沫,往後退了幾步。
“啊……嘔……”
等到坑裏的腦袋徹底出來時,周圍的人先是驚呼一聲,有膽小的已經受不了,蹲到地上吐起來。
從坑裏出來的腦袋,大張着嘴,雙目圓睜,眼球凸出來,臉上的皮已經被剝掉,還在往下滴血,猩紅的肉上沾着沙子。
沒過一會,整個身體都從大坑裏出來,身上的衣服被扒掉,一塊皮都沒剩下。
粗粗一看,按照生理結構來說這人是個男的。
我胃裏有些翻騰,又往後退幾步,這也太瘆人。
而且,等這人的腳出來後,就靜止不動,也沒倒下,就好像有東西支着一樣。
還不等我們從這具屍體上回過味來,沙地的另外兩邊也開始鼓動。
我跟齊林對視一眼,這次沒有蹲到坑裏,就這麽站着。
并且,這次所有人都沒躲起來。
砰地一聲,沙土四揚,沙地裏又出現兩個大坑,各有一具屍體往上升。
等到這兩具屍體完全升起來後,沙地歸于平靜。
後面升起來的屍體,一男一女,照例是沒皮的,全身上下一塊都沒有。
我感覺自己腿肚子都有些抽筋,這是啥情況?
從我當道士一來,詭異的東西見了不少,但這種血淋淋的場面還是第一次見到,僵屍都沒這麽瘆人的,好歹人家皮毛還是完好的。
我還注意到,從這三具屍體上滴下來的血一掉到沙子裏就被吸入土中,直接消失。
看情況,這三個人應該就是昨天失蹤的四人裏面的,隻是,爲什麽是三具?
剩下的那個人在什麽地上?
我心裏疑惑不已。
我們又等好半天,确定這沙地沒動靜了,人們才開始聚在一起。
杜衡在組織裏時間長,資格老,雖然不是道士,但身手過硬,又是杜紅光的侄子,在我們這些人裏還是挺有話語權的。
“先輕點一下人數,看看失蹤的到底是誰。”杜衡這麽一說,這些人也沒啥意見,開始報自己的名字和搭檔的名字。
最後統計出失蹤的四人,三男一女,是一對兄弟和情侶,從那三具屍體的身高看出,就是那對兄弟,因爲情侶裏的男人楊棟身材瘦小。
這麽一說,現在下落不明的就是楊棟。
“他們的屍體要收回來嗎?”小滿臉色發白的說。
所有人都在猶豫,沒人敢動。
有個壯漢已經開罵:“他娘的,這是啥地方,連個具體的名字都不說,這才來第一天就死人,我們道士,不是死士。”
人們的情緒都有些激動,不少人都在罵娘,說不幹了,但卻沒人往回走。
這時,齊林尖叫一聲,“你們快看。
我忙着看過去,發現沙地上竟然不聲不響的又出現一具屍體,不過這具屍體看着有些年頭了,雖然面部表情跟其他的三具一樣,但他身上的肉早已腐爛,就是一具骷髅架子直挺挺的立着。
我的天哪,我驚呼一聲,心裏越來越沉,這次到底是有多兇險?
“這是八五二的人。”一個青年沉聲道。
“你怎麽知道?”我驚訝的問,這屍體上什麽記号或者标記都沒有,就連頭發都沒剩幾根。
青年十分高傲的看我一眼,不屑的哼一聲,沒再說話。
杜衡解釋說:“按照屍體鈣化和腐爛程度,大緻可以看出這屍體在這裏存在十年左右,而在這十年裏,除了八五二隊過來一次之外,組織沒再派任何人過來。”
我沉默半天,問他:“你能确定這裏隻有組織知道?别的人都不知道?這附近的居民不知道?”
杜衡一怔,說他也不确定。
我看向那青年,“你能确定?”
青年臉色很難看,狠狠的瞪我一眼,“你知道什麽,是不是跟鬼過日子過傻了,别以爲抱上杜紅光的大腿,就能參與組織的事情,還是回去找你的鬼男人去吧。”
他說完,突然嗤笑道:“哦,我忘了,你的鬼男人不要你了。”
他這麽一說,跟着他身邊的人都笑起來,臉上滿是輕蔑。
我看着他們,雙手握緊又緩緩松開。
這些人爲什麽對我這麽有敵意?
杜衡臉色一沉,想要替我說話,我攔住他,拿着扇子一步一步的走過去。
“我隻問你,你能确定這十年來沒人進來過?”我笑着說。
他抿唇不語。
我笑容漸冷,眼中滿是狠色,“你不能确定吧?想要扯開話題?”
他推我一把,惡聲惡氣的說:“我用得着扯開話題?滾開,我懶得跟你說話。”
我攥住他的手,冷冷的看着他,“潘岩部門的?”
他沉默。
我果然猜對了,這兩個月來,我也對組織裏的事情有個大概的了解,陸長風負責的部門雖然不大,但他本人在組織裏還算是有點聲望,其他的部門都會賣他個面子,不會當着我的面說這件事。
隻有潘岩的人,敢當面這麽幹。
我手上用力,成功的看到那青年的臉色漲紅,額頭青筋暴起,卻偏偏拉不下臉還喊疼。
畢竟,被我捏成這樣,實在是丢臉。
“以後,這些話不要再讓我聽到,不然你這隻手,休想再要。”我冷聲說完,用力的往後一推,他差點跌到地上。
現在我深刻的領會到瘸子教我的那句話,想要把厲鬼拿下,你就要在氣勢上勝過他。
其實,對待人又何嘗不是呢,尤其是像那青年那種虛張聲勢、欺軟怕硬的人。
自從跟扇子相通之後,我發現我的力氣大了不少。
經過我這麽一鬧,周圍的人再看我,眼中都有些慎重甚至是畏懼。
我目不斜視,十分鎮定的站到齊林身邊,看着高貴冷豔,其實我緊張的手心一直在出汗,活着這麽多年,這還是我第一次主動在人前這麽強勢的刷存在感。
但我也沒别的選擇,我要是什麽都不幹,他們隻會我還是個廢物,杜衡身手好但不懂道法,齊林在這方面更是幫不上忙,到時候我們三個隻會被當成最弱的那方。
沒準還會有人主動來欺負我們,到時候平添麻煩。
現在我裝出這麽牛哄哄的樣子來,他們想要來找我們之前都會慎重考慮一番。
就看上次小滿能肆無忌憚的讓齊林當成誘餌,高上進又能把小滿推出去,我就看出來了,組織裏的人,即使是道士,手段也不幹淨。
齊林近乎崇拜的看着我,對我豎起大拇指,我一揚下巴,态度更加高貴冷豔。
“不管是不是八五二隊的人,這具屍體帶出去肯定也有獎金,也會算到部門業績裏。”最開始說要離開的壯漢突然說。
他這麽一說,周圍的人看着那屍體的目光更加熾熱。
我小聲問齊林:“林子,他說的獎金和業績都是咋回事?”
她解釋說:“現在各個部門的競争很激烈,如果年底業績不達标,這個部門就會被取締,并入其他的部門裏,同時這部門全員三年内,沒有領取獎金的資格。”
這麽嚴格?
“組織裏,道士的基礎工資很低,全靠着獎金發家緻富,獎金起點是十萬。”她又說。
十萬?
我驚訝的不行,居然這麽多錢。
我長這麽大,也沒見過十萬塊錢。
“林子,組織可真有錢。”我說。
她點點頭,十分贊同我的話。
“林子,既然組織這麽有錢,爲啥我姥爺那麽窮?”我納悶的問。
陸長風外表看着光鮮,其實很窮,别人都有觸屏手機,他的手機還是摁鍵的,而且冬天的時候,他的秋褲都是打着補丁的。
齊林歎氣說:“因爲咱們部門從來沒有得過獎金。”
我有些迷糊,“那爲什麽不取締?“
“你姥爺跟組織的一個高層比較熟,一直拖着關系,而且咱們負責****寰的事情,跟其他的部門不一樣。”她說。
我徹底明白了,隻是既然是專門負責****寰的事情,那爲什麽又要派我們來參加這次的任務呢?
不過,我這問題還沒來得及問,就有幾個人突然沖向沙地中間的屍體。
剛剛那青年也在其中,現在看着,他的身手還不弱,要是我以前,還真不一定弄得過他。
最先沖到屍體旁邊的是個壯漢,他一把屍體從地上拔出來,在離沙地的一瞬間,本來直挺挺的骨架子迅速散架。
不光是壯漢,就是我們這些旁觀者都有些傻眼,不過這人反應也快,脫下外套把地上的屍骨抱起來,就往外面跑。
沖破外面人的封鎖,直接跑到我們被扔下的地方,把屍骨放在喇叭旁邊,拿出手機拍照,折騰了好半天才笑着回來。
可是,等到他再次走入人群時,我目光一縮,人群中也發出一聲驚呼,因爲在那壯漢後背上,竟然印着個血巴掌印,鮮紅的,擦都擦不掉。
還不等我驚訝,就聽一聲慘叫,跑到沙地裏去搬另外三具屍體的人已經陷進沙子裏,轉瞬之間就被吞沒。
隻有那個青年臉色發白的跑上來,在他的後背上也是有個鮮紅的巴掌印。
我深吸口氣,這沙地好邪門。
青年和壯漢臉色慘白,臉上一片迷茫,很顯然,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印上這巴掌印的,我們同樣不知道。
杜衡問我有沒有看見什麽,我臉色難看的搖頭,我什麽都沒看見。
事情陷入僵局。
在那幾個人掉下去後,沙子上立着的屍體也緩緩下落,這次沒人再敢上前。
我皺眉看着那幾具屍體,想着剛剛發生的事情,我有一種感覺,好像有人在暗中操控着這一切。
還沒等我們松口氣,壯漢和青年突然詭異的笑起來,嘴巴張的大大的,面部表情跟剛才那三具屍體一模一樣。
他們發瘋的攻擊着身邊的人。
我想要上去幫忙,卻被杜衡制止,他對我搖搖頭,護着我們後退。
他們雖然厲害,但這次過來的也不是等閑之輩,沒過一會他們兩個被制服,試了各種道法并沒有用後,他們兩個直接被殺死。
而他們的血竟然像是有意識一般,隻往沙子地流。
我後背心一陣發涼。
杜衡沉聲道:“先離開這裏。”
我們三個趕緊往前走,遠離這沙坑。
我們一走,立馬有不少人跟上來,經過剛下的事情,現在都不想落單。
走了大半天,一個活物都沒看見,觸目所及不是沙子就是草地。
等到下午三四點的時候,我擺手說:“不能往前走了,白天這麽平靜,隻能說明重頭戲在晚上,還是先找地上休息一下,今夜多半是個不眠夜。”
杜衡和齊林都很贊同,我們一停,其他的隊伍也在停下,原本十二個人,現在隻剩下八個。
沉默的坐着,吃東西,氣氛十分凝重。
“滾開,别靠着我們。”小滿不耐煩的吼高上進。
高上進點頭哈腰的應着,坐到離她稍遠的地方。
我拿出陸長風淘汰給我的手機,在上面打出一行字,告訴杜衡和齊林先睡會,等到天黑我叫他們。
杜衡讓我先睡,我搖頭。
現在我一點都不困,特别亢奮,就連扇子在隐隐的顫動。
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高上進,他正背對着小滿坐着,低着頭,手裏拿着個東西在啃。
我仔細一看,登時倒吸一口冷氣,如果我沒看錯,他手裏拿着的是他昨晚被小滿切掉的手指。
我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不再看他,下定決心這個能離多遠離多遠。
我有一種感覺,被這條毒蛇盯上,小滿怕是沒辦法活着出去。
天黑後,鬼氣越來越濃郁,我瞅着時間差不多,将杜衡和齊林叫醒,催動身上的隐身符,又叫他們倆塗上牛眼淚。
“要小心了。”我小聲說。
昨天就是鬼氣濃到這種程度出的事情。
果然,我這話剛說完,旁邊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我順着聲音看去,頭皮有些發麻。
在一個隊員的肩上正騎着個小孩,身上瘦骨嶙峋,腦袋特别大,張大嘴巴對着那人的腦袋一咬。
“呃……”那人叫了聲,再也沒了動靜,身體軟趴趴的倒在地上,但那人的身體沒有任何損傷。
小孩咯咯的笑着,從那人的身上跳下來。
這小孩竟然以魂魄爲食,雖然那人的身體沒受傷,但他的魂魄生生的被小孩給吃了。
餘下的四人慢慢的後退,警惕的看着那孩子。
顯然,他們也摸了牛眼淚。
小孩在地上轉了一圈,最後目光定在我的身上,舔舔嘴唇,獰笑着朝着我沖過來。
這次,我絲毫不害怕,嘴角不可抑制的揚起一抹笑容,仿佛等這一刻等了很久。
在他朝我撲過來的時候,我手裏的扇子刷的一聲展開,就跟我之前看的視頻一樣,朝着那小孩飛過去,扇面仿佛利刃劃過他的脖子,然後又回到我的手裏。
小孩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身形突然碎裂,消失無蹤。
我直直的站着,有種莫名的喜悅。
“小冉,你剛才的動作真帥。”我聽見齊林的聲音,突然驚醒。
看着手上的扇子,心裏有種恐慌,剛下那些東西根本不是我想要做出來的,甚至我還沒來得及想,身體已經被這扇子控制着,開始反擊。
可是,還沒等我細想,四周突然湧出一堆的鬼魂,赤紅着眼睛攻擊我們。
我從兜裏掏出桃木劍和桃木釘給齊林和杜衡,讓他們倆防身,叮囑他們能不動就别動,然後拿着扇子迎上那堆鬼魂。
我一邊跟他們打,一邊納悶的想,怎麽這麽多,我們這是跑到鬼窩裏來了?
“噗嗤”一聲,扇子入肉的聲音。
我一怔,這不完全是鬼魂,這裏面竟然有僵屍。
剛開始跟他們打還有些興奮,後面就有些力不從心,最後我們活下來的幾個眼神交流,達成共識,退到齊林和杜衡身邊,用符咒畫出個圈子裏,勉強撐着,這才有了喘息的時間。
隻是,我忘了一個問題,鬼魂爬符咒,僵屍可不怕。
“啊!”在我身邊的小滿叫了聲,被一隻手扯到符文圈外。
我忙着跟出去,手裏的扇子切在那隻上,直接被那隻手切斷。
我把小滿護在身後,慢慢的退回圈子裏,還沒走兩步,她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我轉頭一看,齊林手裏拿着我給她的桃木劍,劍身一半沒入小滿的身體。
她身體哆嗦的厲害,滿臉的眼淚,搖頭說:“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條件反射的看向當時一直在齊林身後的高上進,他聳聳肩,反手就把旁邊還活着的一個男隊員抹了脖子。
他對我朝我陰冷的笑了聲,從兜裏掏出一張血紅的符紙,貼在身上,沖入鬼堆裏,無論是厲鬼還是混在裏面的僵屍都不攔他。
我臉色一沉,想去看小滿時,卻發現她已經斷了氣。
高上進一離開,厲鬼和僵屍也退散,不過片刻,隻留下我們三個活人和一地的屍體。
我看向杜衡,發現他神情呆滞,中招了。
“沒事,有我呢。”我安慰齊林一聲,掏出鎮魂符貼在杜衡額頭上。
沒一會,鎮魂符上出現一道印記,他如夢初醒。
我們三個沉默的坐着,最後是齊林大哭出聲,“真的不是我,當時有個人在身後推我一把,力氣很大。”
我抱着她,低聲道:“我知道,沒事。”
我把劍從她手上拿下來,恨得直咬牙,我不想招惹高上進,他卻來招惹我。
齊林在組織裏這麽長時間,高上進要是想要對付她早就出手,不會等到現在。
他今天之所以用我的桃木劍殺死小滿,隻能是他的目标就是我。
不過,他的功力可不一般,竟然能通過齊林把一把木劍捅進去,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我背上包,道:“咱們趕緊離開這裏,往東南方向走,這裏白天太過平靜,什麽都不出來,想要找到八二五隊員的屍體,還要靠夜裏的時間。”
杜衡在前面領頭,我在最後,把齊林護在中間。
我邊走邊想着這兩天的事情,總覺得像是個提線木偶,好似有人在操控着這一切。
我隐隐有一種感覺,這次的八二五收屍,就是沖着我的來的。
否則爲什麽要陸長風部門參加,而且,就算是要讓他部門的人參加,沐然不是更合适?爲何會退而求其次,點名讓我來?
并且,經過這一天一夜,二十個人裏楊棟生死不明,高上進高深莫測,其他人都死了,但我們三個沒有受一點傷。
怎麽會這麽幸運的事情,就像剛剛上了杜衡身的厲鬼,他隻是控制着他不讓他動,卻沒傷他。
我腦子裏亂哄哄的,總覺得這次又給人扯到局裏來了。
越往前走,鬼氣越強。
突然,從我們腳下伸出一隻手來,死死地抓着我的腳脖子,要往下拖我。
我冷哼一聲,直接用扇子将那手臂斬斷。
“快走,去草地上,不要接觸有沙子的地方。”我跟杜衡和齊林說。
可是,他們還沒走幾步,就突然陷入地下,我忙着撲過去,死死地抓着齊林的胳膊,卻沒拖住,也跟着他們兩個被拖了進去。
剛一落地,一道陰風朝我襲來,我沒擋住,肚子上挨了一拳。
“好了。”一道輕柔的聲音傳來,下面突然亮了起來。
有兩人拿着手電過來。
借着手電光,我才看清剛剛打我的東西,是個身體幹瘦頭很大、臉也很大的男人,聽見那女人的聲音,他立馬縮着身子站到一邊。
我仔細回想着在這裏的見到的鬼魂,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突然想起,這裏的東西跟我之前在那個居民樓裏,遇見的那個大臉出奇的像。
都是身材幹瘦,頭部巨大。
魂魄是這樣的形态,隻能說明他們的身體就是這樣的。
“衡兒,你長大了。”随着聲音,一男一女出現在我們不遠處。
我擡頭望去,當即愣住。
那男人竟然是齊浩,而女人,我一看她那張跟小瑜相似的臉,就能知道,那是杜衡的姐姐,杜芙。
杜衡身體僵住,“姐?”
杜芙笑着點頭。
“二叔,你怎麽在這裏?”齊林詫異的問。
齊浩動了動嘴巴,卻說話。
杜衡想要上前,卻被杜芙制止,她看向我,臉色沉了下來,“我使了不少手段才讓你來到這裏。”
果然這樣。
“讓我來幹什麽?”我防備的問。
“聽說你的身體是個天生的聚陰地,而且能破鎖魂陣。”她說着,看了齊浩一眼。
齊浩把手電咬在嘴裏,跑到一個很大的鐵盆前,拿出打火機把裏面的東西點燃。
這裏慢慢明亮起來,看清這裏的東西之後,我心一跳,有些害怕。
這地方像個很大的廣場,四面的牆上擺放着各種陶器,刻着複雜的符文,有點像祭祀祈禱的地方。
而且,那些陶器的形狀都是頭大身子小,還有好幾個跟我在居民樓裏看見的一模一樣。
在震位,立着幾具屍體,跟白天看見的相同。
“白天的事情是你們在操控?”我皺眉問。
杜芙點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轉瞬之間就到我跟前,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直接把我踢到火盆旁邊。
“姐,你幹什麽?”杜衡上前,想要過來拉我,隻見杜芙一揮手,立馬有好幾個頭大身子小的鬼魂圍住他,沒傷他,但也沒讓他前進半分。
杜芙竟然能控制這裏的鬼魂!
她雙手交疊在一起,盤膝坐在地上,嘴裏快速的念着,随着她念,一個個鬼魂從陶器裏出來,發瘋的攻擊我。
雖然現在有了扇子,我能力不弱,但是也架不住杜芙叫出來的鬼多啊,漸漸有些不敵,身上被抓傷。
齊浩站在一邊,别過頭去,不忍心看我。
我這邊已經是處于劣勢,就快要頂不住的時候,突然身後後背心一痛,我悶哼一聲,直接被踹倒在地。
還沒等我緩過來,一個匕首橫在我的脖子上,高上進獰笑着,“痛嗎?”
他怎麽會在這裏?
“痛啊。”我強笑着說,緊緊地攥着扇子,背疼火辣辣的疼,右手拿着扇子不小心碰到地上的血,身體裏又開始發冷,心中有一種想要殺人的沖動。
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就好像現在身體都快不受我的控制。
高上進看見我的笑容,臉色一沉,拿着匕首拍打着我的臉,“陸冉,不要以爲這扇子認主,你就很厲害,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真正的鬼陣。”
他說着話,眼中冒着詭異的紅光。
“好,我等着。”我冷聲道。
手上的扇子不受控制的抖動,我知道,它現在很興奮。
火盆裏的火越來越旺,原本在攻擊我的鬼魂竟然往火盆裏跳。
而且,火上慢慢出現一道人影。
高上進把我從地上揪起來,要把我推進火盆裏。
“住手,杜芙,你說過隻需要丫頭的血。”齊浩大聲說,想要過來幫我,卻被一個鬼魂扯住。
杜芙閉着眼睛,一直在念着什麽東西。
就在這裏,外面突然傳來呼呼的風聲,頭頂的頂子突然破了個洞,月光照進來。
這裏的冤魂開始瑟瑟發抖,杜芙猛地睜開眼睛,臉色有些蒼白。
我往四周看着,隐隐的有種感覺,老鬼是不是回來了?
下一刻,我忍不住笑起來,情不自禁的紅了眼睛。
從陰影處走出一道黑影,當他站到月光下的時候,這不正事****寰。
他臉色冷凝,目光冰冷的看着揪着我的高上進,伸手一揮,高上進就像斷了線的風筝一樣,撞到牆邊,再也沒起來。
老鬼走到我跟前,低頭笑着說:“不認識我了?”
我笑出聲音,直接撲到他懷裏。
他抱着我,看向杜芙,“敢打她的注意?”
話語雖輕,但他下手很重,手上的裂魂刃朝着杜芙的身上刺去,杜芙忙着避開,還是被裂魂刃劃破手臂。
不對,裂魂刃隻能傷鬼魂,難道杜芙現在也是鬼?
杜芙臉色陰郁的看我一眼,跟****寰冷笑着說:“****寰,你能護她到幾時?”
****寰勾起一抹冷笑,“永生永世。”
杜芙咬着牙,手上憑空一個布娃娃,做的很精緻,然後直接朝着****寰沖過來。
****寰把我推到一邊,迎上去。
在經過火盆的時候,杜芙在布娃娃扔到火盆裏,火勢轟的一聲大起來,四周的溫度快速上升。
而且,以火盆爲中心點,四面的火越着越大,****寰和杜芙的影子看着都有些虛化。
我想要上前去看看情況,卻被火阻攔着,對這火,我似乎有一種從心底的畏懼。
正當我在火圈外面着急的時候,我注意到高上進貓着腰,正要往先前的破口處跑。
我追過去,這次沒有絲毫的留情,手裏的扇子直接戳到背上,不給他任何緩過來的時間,對着他的腿彎就是一腳。
這一腳,我用盡全力。
他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抱着腿哀嚎。
我冷哼一聲,從他手裏搶過刀子,深吸口氣,想要對着他的心口紮進去,但碰到他的身體卻又停止。
這個人太過危險,小滿死在我的桃木劍下,隻要他出去,定會拿這件事大做文章,但我真的要殺他麽?
就在我猶豫的這會,突然一股火光混合熱浪襲來,我直接撞到牆上,昏迷前,看見高上進從地上爬起來,爬上頂子逃跑。
****寰被包在火光裏。
“小冉?小冉?”我好像聽見齊林的聲音,臉上有一陣冰涼的感覺。
我想要動動身體,後背一陣鑽心的疼,這麽一疼,腦袋清楚很多,等我睜開眼,就看見齊林正擔憂的看着我。
天已經亮了,我們還在掉進來的地方。
跟昨晚不同的是,現在這裏被燒的黑漆漆的,而且牆上的陶器都已經不見。
我掙紮站起來,就着齊林的手裏的瓶子喝了兩口水。
“****寰呢?”我紅着眼睛問。
齊林搖頭,“不知道,我倆一醒過來,這裏就變成這樣,根本沒有其他人。”
我使勁的捏着扇子,好半天,舒出口氣,“知道了。”
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拼命的忍着,不讓自己哭,不能哭,我要活着從這裏走出去。
總有一天,我能找到****寰。
杜衡沉默的坐在地上,啞聲道:“出去後,不要提在這裏見過我姐的事情,可以麽?”
“好。”我應道,這事事關重大,八成有什麽黑幕,出去大肆宣揚的确不好,“可是,昨天我還在這裏看見高上進,他會不會說出去?”
杜衡冷笑着說:“不用擔心,我有辦法讓他不說出來。”
我點點頭,這就是沒啥問題,齊林動了動嘴,想要跟我說齊浩的事情,我對她搖頭,示意她回家再說。
杜衡說爬上去,直接離開,我建議他們沿着這裏的通道往前走。
“這個通道的另一頭就應該是咱們剛進來時看到的沙坑。”我很肯定的說。
那幾個被剝皮的人肯定是齊浩和杜芙的傑作,她們布下這麽多機關,用八五二隊員的屍體做引子,就是想要把跟我們一起來的人殺掉。
聽杜芙的說法,她跟組織或許有勾結,跟我們一同來的人,很可能就是個幌子,一個誘惑我過來的幌子。
從始至終,她的目标隻是我。
不過眼下也不是跟杜衡說這些的時候,那畢竟是他親姐。
我們沿着通道走了三四個小時,又來到個圓形的空間,這裏錯落有緻的豎着長短不一的木頭,互相支撐,組成精巧的機關,頂着四個升降的木台。
看着那些木台的位置,就是之前有屍體出來的地方。
地上還有胡亂的堆放着幾具屍體,都是先前遇害的隊員。
杜衡臉色十分複雜,後來也沒說啥,爬上高台,将頂子掀開,我跟齊林跟在他身後爬上去。
等我們三個走到集合的地點時,我看見高上進已經坐在車裏,他對我陰詭一笑,然後換上一副很害怕的樣子,縮在一邊。
杜衡跟我來接我們的人簡單說到了情況,他們再次派人進去,這次竟然是直接開車進去。
兩個多小時後,那些人出來,後車廂放着一堆黑色塑料袋。
身體全部擡出來,他們才讓我們上車。
車上那人笑呵呵的說我們部門這次立了大功,今年的業績不用愁了。
我倒不在意那個,一直看着高上進,他怎麽會跟杜芙認識呢?
我怎麽都想不明白,而且出去後還不知道他會不會拿小滿死的事情來害我。
這次,我們是坐車離開,我這才發現這裏離我們縣城四個小時的車程,去的時候擺那麽大陣仗,還動用飛機,就是爲了不洩密。
回到縣城,我直接被送到醫院裏,後背的刀傷縫了四針,女醫生說會留疤。
高上進比我還慘,腿斷了,打進去四根鋼釘固定,然後又弄上石膏,後背被我戳的那下也是爛了一大片。
等我從手術室裏出來,正趴在床上等麻藥過勁,腦子裏回想着****寰出現的情景,還有這悲催的扇子。
居然怕那個火,我還以爲這東西無敵呢。
我心裏越想越不是滋味,費了這麽大勁兒,居然弄了個怕火的東西。
“那可不是普通的火。”小川蹲在床邊,委屈的跟我說。
我瞥他一眼,“那火有啥門道?”
“那是鬼火,以魂力爲原料燒着的火,我也是個魂,你說我怕不?”他癟着嘴道。
我瞪了他一眼,“你就是沒出息。”
他委屈的蹲到牆角,不再理我。
晚上,杜紅光和陸長風急匆匆的趕來醫院,見我除了背上受傷,其他地方都是完好的,也沒少什麽零部件,兩人都放心了,約着一起去喝酒。
等到半夜,我剛要睡着,門被粗魯的推開,十來個男人湧進來。
我發懵的看着他們,不明白這是啥情況。
那些男人整齊的站成兩排,然後一個三十左右的男人走進來。
“你是陸冉?”男人問。
我愣愣的點頭,想要從床上起來,卻被一個男人摁住。
我也就順勢趴在床上沒動,我現在還不清楚他們是什麽人,還是以靜制動要好些。
男人手上把玩着一把刀子,冷聲道:“說說看,我妹是怎麽死的?”
我心中了然,這怕是小滿的哥哥,但是面上還是茫然的問:“你妹是誰?”
“小滿。”男人的聲音仿佛摻着冰。
我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把小滿的死推到了高上進的身上,反正他肯定會在小滿家人面前告我一狀,他把紙人推到我身上,我就給他推回去。
“我怎麽聽說,是你殺的?”他說完,直接把手上的刀子甩到我的床邊。
我忙着說:“真不是我,我又沒啥理由要殺小滿,我跟她統共就見過兩面,我有啥理由要殺她?”
男人勾勾手指,高上進就被人推進來。
接下來這段時間就是我跟高上進的自由辯論時間,他說是我,我說是他,反正都是說謊,比的就是誰反應快,誰的臉皮厚。
但我們兩個都默契的沒提齊林。
到了最後,小滿哥哥聽的煩了,蹙眉道:“現在我的确沒有證據證明兇手到底是誰……”
我心裏剛松口氣,就聽他懶懶的說:“那就都殺了吧。”
卧槽!
“你不能這麽做,你這是犯法的!”我跟他大喊。
他呵呵的笑着,“陸冉,在這裏,我就是最大的法。”
這句話,夠拽,夠中二。
看着旁邊摁着我的男人拿着刀子湊過來,我心一橫,扣住他的手,直接從床上一躍而起,膝蓋頂在他的下巴上,同時拔下床上的刀子,退到窗戶邊。
等我退過來後,我突然覺得這事情不對,高上進沒動,他還穩穩地坐在輪椅上。
小滿哥哥冷聲道:“還說不是你,既然不是你,你反抗什麽?”
“你特麽有病呀,你都要殺我了,我爲啥不反抗。”我罵道,這人腦子絕對有病。
他瞥我一眼,淡淡地說:“給我丢出窗戶。”
我看着房裏的十來個壯漢,不行,不能這麽拖着,我現在雖然有點本事,但也打不過這麽多練家子。
“啊!”一個壯漢大叫一聲,一直胡亂的揮打。
我直接從床上跳過去,趁着那些人還沒反應過來,直接沖到小滿哥哥跟前。
這人看着人高馬大,但功夫真不咋地,沒幾下就被擒住,我拿着刀橫在他的脖子上,背靠這牆,冷聲道:“别過來,過來我就拉他陪葬。”
小川從那壯漢身上下來,跑到我旁邊。
小滿哥哥說:“她不敢傷我,趕緊動手。”
“誰說我不敢。”我赤紅着眼睛,緩緩用力,在他的脖子上劃了一道子。
那十來個男人都愣住了,不敢再上前。
就在僵持的時候,杜衡和杜紅光推門進來。
“你們這是幹什麽?趁着我不在,欺負我徒弟嗎?”杜紅光氣的臉色漲紅,大吼着說。
他走到我身邊,把我手上的刀子拿下來,一腳把小滿哥哥踢開,怒聲道:“陸冉現在是我的徒弟,不是你們趙家能私自下手的,趕緊滾。”
小滿哥哥捂着脖子,意味深長的看我一眼,一臉不甘的帶人離開。
我靠着牆,聞着杜紅光滿嘴的酒氣,這才明白他臉紅不是氣的,是喝醉了。
“小冉,你沒事……嗝……”他這話還沒說完,打了個酒嗝,暈暈乎乎的坐到椅子上睡着了。
“小冉,你沒事吧?”杜衡擔憂的問我。
我扶着他的肩膀,額頭冷汗直往下流,“不太好,幫我叫醫生,我後背的線八成崩開了。”
又重新縫回線,我趴在床上,恨不得生啃了高上進。
接下來幾天,杜紅光和陸長風輪流在醫院陪我,小滿家的人倒也再找上門,我本以爲這件事過去了,誰知道等我出院回到家裏後,發現家裏一個人都沒有。
桌子上有個紙條,我看清上面的内容後,後背的傷又錐心的疼。
紙條上寫着,想要見齊林,就去鳳翔小區三号樓,而且讓我自己去,他們要是見到有别人直接撕票。
我給沐然打電話,他說他昨天出去辦事,晚上沒回來。
難道又是小滿家的人幹的?
我給杜衡打電話說明情況,讓他半個小時後再過去。
等我趕到鳳翔小區三号樓後,就看見齊林被綁着柱子上,高上進坐在旁邊。
“你到底要幹什麽?”我冷聲問,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高上進爲啥要針對我。
他慢悠悠的起來,走路竟然一點也不瘸,走到我身邊,伸手就要扇過來,我攔住他。
“想想齊林。”他說完,從兜裏拿出個遙控器來,一摁,從房頂掉下來一把菜刀,正好落在齊林的腳邊。
我心一橫,順勢就要把他給掼到地上,誰知又聽一道聲音說:“不想他活着了麽?”
齊林身邊又出現一個高上進,隻不過這個是坐輪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