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他的聲音更加陰森,“還是一起比較好。”
說話的功夫,他已經薅住我的領子。
我身體猛地繃緊,感覺身後涼飕飕的,真是欲哭無淚,這就是作死。
“韓正寰,我怎麽辦呐?”我在心裏喊他。
“用三昧真火符。”他說。
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直接咬破手指,一邊跑一邊在胳膊上畫了個三昧真火符。
然後趁着杜衡來抓我的機會,把符紙摁在他的身上。
默念咒語,緊張的看着他。
他先是沒什麽反應,突然倒在地上劇烈的抽搐,翻着白眼,嘴裏發出“呃呃”的聲音,像是人想打嗝,卻又總是打不上來的樣子。
我在旁邊聽着頭皮發麻,想要上前,卻聽韓正寰跟我說:“先别動,在原地等着。”
半天後,杜衡變得青紫,突然嘔的一聲,吐出一堆黑乎乎的東西,我蹲下來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堆頭發,在頭發裏蠕動着一條蟲子,身上長着黃色絨毛,無數條觸角,看得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把東西吐出來後,杜衡慢慢的睜開眼睛,看着我,茫然地說:“我怎麽在這裏?”
我看他半天,最後擠着手指頭上的血,在手心上畫了個三昧真火符,按在他的臉上,确定他沒啥别的反應之後,這才放了心,把他從地上扶起來。
“你中招了,你現在還記得什麽?”我問他。
他臉色凝重,搖頭,“我隻記得到吳勾山下的小村子,其他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我點頭,“先把人埋了吧。”
他看着那幾個墳坑,雖然不知道發什麽事情,還是點頭,拿着鐵鍬去填土。
我也跟着他一起,兩個人吭哧吭哧的幹活,足足弄了一個多小時,才把墳坑埋上。
沒辦法,跟着一起上來的壯漢都跑了。
等到把坑埋上,我站在坑前看了半天,最後又用血畫了一張往生符。
手指疼的我想哭。
然後又念了九遍往生咒,等到棺材裏升起一個個白點,我才停下。
“丫頭,你本不用如此。”韓正寰沉聲道。
我苦笑着說:“我再沒本事也是個道士,不能袖手旁觀,先送走吧,就算是魂魄不全,影響日後的輪回,也比留下來忍受着生生世世的痛苦要好。”
這些人的魂魄似乎被人刻意弄走兩魂,很詭異的是隻留下了人魂,天魂和地魂都不見了。
七魄更是消失無蹤,這也太吓人了些,隻能是人爲。
剛跟韓正寰說完,我喉嚨裏立馬有一股腥甜的感覺。
用手撐着地,身體一陣陣發熱。
“丫頭!”韓正寰叫了我一聲,想要出來,我忙着按住心口。
強撐着說:“我沒事,你好好的養着。别出來。”
現在韓正寰的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受不得一點的陽氣。
杜衡發現我的異樣,忙着過來把我扶起來,“你怎麽樣?”
我沖他笑笑,搖頭說:“我沒事。”
他皺眉看着我,最後把我背着,擔憂的問:“爲什麽會這樣?”
“因果輪回,他們這幾個魂魄不全本是無法輪回的,我強行将他們送走自然要承擔些後果,熬熬就好,放心吧。”我跟杜衡解釋說。
現在跟着他相處,才自然些,更加确定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杜衡。
等我們處理好山上的屍體,下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沒有車回去,隻好暫時住在這裏。
我坐在院子裏,皺眉看着這座父母山,這村子有些破敗啊,更是不見男人,連小男孩都沒有。
讓我有一種來到女兒國的錯覺。
心裏十分疑惑,按理來說這地方不應該這樣才是。
“大姐,你們這村子經常出事嗎?”我笑聲的問招待我們的陳然大姐。
她是個爽快人,總是笑盈盈的,屋裏屋外的收拾井井有條。
聽着我的話,她臉上的笑容頓時淡了許多,歎氣說:“是啊,我們這村子這兩年經常出事。“
我裝出一副好奇的樣子來,“都什麽事啊?能跟我說說嗎?”
她有些猶豫,剛要搖頭,我又接着說:“大姐,您也知道我是幹道士的,興許我還能有辦法呢。”
“你個小丫頭,能有啥辦法。”她明顯是不相信的。
我嚴肅的說:“你别看我小,但我家世代都是幹這個的,就是村頭學校裏那幾個人都是我送走的,你跟我說說,我就算解決不了,也能告訴你怎麽避諱一下,是不?”
她被我說動了,坐到我旁邊說:“這事真的很邪乎,我跟你說,今天你送走的那幾個,可不是第一次這麽死的人了。”
我心裏一沉,面上不動聲色的看着她。
“我們這村子啊,早幾年可是個大村,人丁興旺的很,自從前年八月十五開始,村裏十個年輕小夥子一起在後邊的山上上吊了,被人發現的時候身上都是針眼。”陳然臉色凝重的說。
“還有這樣的事情?不過,我沒聽見風聲啊。”我納悶的說。
她歎氣說:“哪敢說呀,我們村子正要建設旅遊新村,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哪還有人敢來旅遊,所以村裏的人開會集體同意就把這件事壓下來。”
我了然的點頭。
她又說:“本來我們還是怕遊客來我們這裏出事,可是這兩年下來,沒一個人出事,倒是我們本村的男人,去年的八月十五,又有十個人吊死在山上的林子裏,身上也是針眼子。”
說到這裏,她也忍不住紅了眼睛,說:“因爲這,今年一到八月份我們村裏剩下的男人都躲出去了,我男人也帶着孩子住我娘家去了,仔細想想我都半個月沒見到我兒子了。”
“那這次出事的這幾個人是怎麽回事?”我皺眉問。
她臉色發白,看了周圍一眼,小聲說:“這幾個人本來都是躲出去了的,八月十五那天倒是沒出事,結果前天就被發現吊死在樹林子裏。”
八月十五?
子淵和子心所說的詛咒也是八月十五,而且子淵說過一清是八月十五遭的天雷。
對,子淵和子心。
想到這裏,我再也做不住了,匆忙的跑進屋,着急的問杜衡:“你還記不記得在青縣的時候,子淵和子心往哪裏去了?”
他愣了片刻,苦笑着說:“那時候的事情,我完全沒有記憶。”
我心裏咯噔一下,當時杜衡是被人動了手腳的,那子淵和子心就可能不是自己走了,而是被人擄走。
“咱們得連夜上次山。”我說完這些,就跑出去跟陳然借了黃紙來,沒有毛筆,最後隻能又在手指上拉個口子,吸着冷氣開始畫符。
好不容易有了血,就這麽用,會不會使用過度,下次再直接沒了?
“丫頭……”韓正寰輕聲叫我。
“嗯?”我應了聲。
他猶豫片刻,說:“這件事你别管,聽話。”
“爲什麽?韓正寰,你到底知道些什麽?”我停下手中的動作,皺眉問他。
他歎息道:“如果我沒猜錯,一清的身體很可能被人供養在山上。”
“山上?子淵不是說,他的身體在吳勾山的鬼窟裏嗎?”我詫異的問。
“我本來也是這麽想的,但這次去鬼窟裏,并沒有找到他的身體,而且聽着陳然的話。每年的八月二十五很可能是有人爲了吸取陽氣,這才找上那些人。”韓正寰解釋說。
我咽了口唾沫,“陽氣?一清又不是女鬼,要啥陽氣?”
他靜默片刻,道:“這是爲了用陽氣護住一清的身體,不讓他腐爛。”
原來如此。
“可是一清已經死去将近一千年了,這村子是近兩年才出的怪事,這是爲什麽?”我納悶的說。
韓正寰的聲音裏透着一股冷意,道:“很簡單,兩年前有人上了吳勾山,把一清的身體從鬼窟裏帶了出來。”
好牛逼的人。
我默默的感歎,不管是敵是友,要是能見到這個人,我要跟他要簽名。
聽着我半天沒說話,韓正寰最後總結說:“能把一清的身體從鬼窟裏帶出來的人絕對不一般,眼下我這麽虛弱,你就那麽大點的本事,就算是你有了血,一樣不是他的對手。”
我聽着暗暗咬牙,又在瞧不起我。
說到血,我驚訝的問他:“我怎麽突然又有血了?”
他沉默不語。
“韓正寰?”我叫了他一聲。
“嗯。”他聲音淡淡的。
我冷聲道:“你不跟我說實話,我絕對不再理你,在山上還總是有人跟我說,我就是千年之前的祭陣陰女,就是你把我獻出去的,我都沒信。”
他輕咳兩聲,聲音有些沙啞,道:“丫頭,我現在的身體實在是虛弱的厲害,我先眯會。”
“韓正寰,你娘的。”我被他氣的直接飙了髒話,咬牙說:“你等着,解決完這裏的事情,我一定把你弄出來,咱們好好談談心。”
“好,談心。”他居然回我一句。
靠,氣的我差點把手上的符紙撕碎。
這麽一來,他也沒能攔住我,當晚我就跟杜衡上了山。
知道我們要上山的時候,陳然感激的說:“真是謝謝你們。”
我笑着說:“不用謝,幹我這行的,碰見這種事情就興奮。”
說這話的時候,我自己都有點心虛,其實我也不想上去,這不是擔心子淵和子心麽?
到底是一起出生入死過,多少有點革命感情的。
杜衡背着包,沉默的走在前頭。
“杜衡,你可要記得,那還欠我五千塊。”我笑嘻嘻的說。
好半天,他才扭頭看向我,笑着說:“忘不了,有命回去,立馬就給你。”
我樂呵呵的點頭,感覺臉上的肌肉都笑僵了。
總不能唉聲歎氣的上去,我自己要上的山,爬也要笑着爬上去,再笑着滾下來。
“杜衡,你爲什麽會幹這個?叔是因爲齊陽的緣故,你呢?”我好奇的問。
放在普通人裏,他絕對是那種功夫相當不錯的人,在别的方面,明明可以有更大的前途,爲啥要幹這個?
還總是碰見狠角色,他這樣的,隻有被揍的份兒。
他聽見我這話,雙眼微眯,目光幽深,“爲了我姐。”
“啊?”我有些驚訝,“你姐?”
我以爲他會說爲了人民,爲了遠大理想。
他點頭,沉聲道:“我姐曾經是科考隊的隊員,再一次任務當中下落不明,我想要找到她。”
“會的,一定能找到的。”我安慰他說。
他突然笑了,看着我說:“以前我覺得沒什麽可能,但是自從遇見你以後,我看到了希望。”
我被他說的臉有點紅,深感責任重大,“我會幫你找到的。”
他點頭,“雖然你本事不行,但這些事情全部與你有牽扯,直覺告訴我,你很重要。”
我呼出一口氣,微笑着說:“其實,你第一句話可以去掉。”
他搖頭失笑。
說了這麽半天話,氣氛到底沒有之前壓抑,不知不覺我已經走到那些人上吊的林子旁。
我站在外面,拿着羅盤仔細的看着,心中慶幸當時随身攜帶些基本的東西。
可是,拿着羅盤走了半天,也沒什麽動靜,羅盤平靜的很。
我歎口氣,跟杜衡說:“接着往上走,去太祖山。”
又走了四個多小時,我們才來到最高的山頭。
站在這裏往下看,下面的兩個山頭的确是一個比一個低。
不自覺的搓搓手臂。這裏已經是陰風陣陣,肯定有東西。
“丫頭,聽我一回,回去,不要管這件事。”韓正寰勸我說。
“韓正寰,你說你一清知不知道你的身體在哪裏?或者,他知不知道當年把你分魂的人是誰?”我沒理他的話,反而問他。
聽見我這話,他突然緊張起來,“這件事你别管。”
我緩緩笑了,道:“不,我今天一定要問出來。”
總不能一直這麽糊塗下去,這些事情或多或少,一清都有參與,關于當年的事情,他總會知道些。
拿着他的身體威脅他,我就不信他不說。
“小冉,接下來怎麽走?”杜衡皺眉問我。
我的左邊是一片墳地,右邊是一片茂盛的樹林子。
“右邊,那裏鬼氣更重。”我臉色凝重的跟杜衡說。
其實,右邊的樹林子何止是鬼氣重,裏面的鬼氣跟吳勾山有的一拼。
剛走到森林邊上,就聽見裏面傳來呼救聲。
杜衡打着手電,往裏一瞅。就見子淵和子心被捆在樹上,兩人臉色蒼白,手裏拿着的辟邪符已經出現好幾個窟窿。
在她們周圍圍着一圈的鬼魂野鬼,掙紮着想要過去撕咬他們。
我深吸口氣,從兜裏掏出鎮魂符,跟杜衡說:“你留在外面,千萬别進來。”
他點頭。
我這才小心翼翼的往裏面走,因爲我手裏拿着鎮魂符,林子裏的孤魂野鬼并不敢沖上來。
走到子淵身邊,剛碰到他,他身體一哆嗦,猛地睜開眼睛,看清是我後竟然笑着說:“能找到這裏來,說明你還不笨。”
我直接在他頭上拍了下,瞪他一眼,這才開始給他解繩子。
給他們兩個把繩子解開,又給他們一人一張辟邪符,我拿出羅盤,在樹林子走了兩步,然後直接的停住。
指針西搪,地下東邊有墳。
我深吸口氣,剛走了兩步,後背心一涼,忙着避開。轉身一看,就見一道虛影站在不遠處,正陰笑着看着我。
“能找到這裏來,小娃娃還有點本事嘛。”一清冷笑着說。
我忙着退後幾步,防備着他,“這裏果然是你搞的鬼。”
我就說,這裏明明是個風水寶地,山腳的村子絕對是人丁興旺,根本不可能變成那樣,也不會有那麽多人橫死。
他冷哼着說:“是我,又如何?”
“已經死了那麽多年,何必一直留戀人世?”我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來,跟他閑扯着。
其實在心裏問韓正寰:“直接對上一清,我該怎麽辦?”
我真的沒想到能一來到這裏就直接對上他。
“跑。”韓正寰淡淡的說。
我恨不得去咬他一口,“他當時現在鬼山上能把你給弄住,現在還能有我跑的機會?”
他嗤笑道:“當時在鬼山,我本就虛弱,不是他本事有多大,但是弄死你還是綽綽有餘的,所以趕緊跑。”
我心裏憋着那口氣,不能跑,今天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看了子心和子淵一眼,我往西邊走了兩步,他的屍身一定是在西邊。
一清看穿了我的意圖,也不再跟我閑聊,直接朝着我沖過來,并且雙手一揮,帶動着林子的孤魂野鬼不要命的往我這裏沖。
四周帶起一陣陣陰風,我被吹的有些睜不開眼睛,瞧着他的虛影過來了,我從兜裏拿出一張攝魂符,在他的手抓到我的胳膊的時候,直接給他貼在身上。
并且用桃印在符紙上摁了一下子,他瞬間定住,動彈不得。
卻不害怕,反而是目光發熱的看着我:“你的符紙竟然有這麽大的威力,果然是你。”
“是我什麽?”我跟他說着話,給子心和子淵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去東邊挖。
他們明白後,找了根樹枝去東邊挖。
我看着一清,越來越覺得奇怪,他怎麽這種容易就被我制住?
在看清他的臉後,我心中一凜,他的臉遠看着沒啥問題,但是往近一看,五官都是畫上去的。
往子心和子淵那邊看去,就見一道黑影已經出現在他們身後。
“小心。”我驚呼一聲,忙着往他們跑過去。
子淵反應快,把子心護在懷裏,擡手就把手裏的鎮魂符扔過去。
我過去直接把桃印蓋在那黑影的後腦勺上,一陣濃煙混着火光,等到濃煙散去,在往地上看時,隻留下一地的紙灰。
我跟子淵對視一眼,俱是一臉的凝重。
這是個紙人。
我轉頭看向我剛剛制住的那個,也已經消失,地上隻留下一張發黃的紙人,粗糙的畫着五官,可以看出這紙人做的匆忙。
林子裏陡然安靜下來,能聽見的隻有我們三個的心跳聲。
我跟他們兩個背靠着背站着,緊張的看着周遭。
突然,一聲嚎叫在我們的頭頂響起。
我身體一激靈,擡頭一看,吓得差點大叫出聲,在我眼前正好是一張人臉,血肉模糊,鼻子裏的骨頭都能看見,在我擡頭的功夫一滴血正好滴在我的臉上。
我心裏一驚,終于反應快了一次,擡手一巴掌抽過去。
手拍在血肉上面的感覺,啪叽的聲音,我聽的直犯惡心。
那磕頭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一邊,一隻腳踩在上面。
我邊擦手邊看去,就看見一個人壯碩的男人站在一邊,身上的肌肉很顯眼,隻是沒有頭,我還能看見他脖子上血淋淋的傷口。
血流了一地。
這樣看着,這人被割掉頭的時間,就是我進來樹林的時間,不然他的血早就流光了。
想到這裏,我頓時頭皮發麻。
不由得跟子心和子淵靠的更近些,緊張的看着那具無頭屍體,生怕他下一刻直接過來把我們撕了。
就看他那一身腱子肉,我真的感覺撕我實在是沒問題。
終于,在我們神經最緊繃的時候,他往前邁了一步。
緊接着砰地一聲,那大塊頭轟然倒地。
杜衡手裏拿着手臂粗的棍子,面目冷厲,“這事,還得我來。”
“對,你來。”我們三個一起說。
隻是,大塊頭一倒下,樹林子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模樣,連個鬼毛都沒有。
子心抖着聲音說:“這是怎麽了?”
我閉上眼,仔細的往四周看着。最後定睛在杜衡身後的樹上。
看着樹幹上淡淡的黑氣,我緩緩笑了,說:“就在那裏。”
然後快步走到那棵樹前,拿出一張三昧真火符貼上去,催動符紙,就聽樹幹中響起一聲聲的哀嚎。
還有東西掙紮出來,要往杜衡身上跑,他這樣的進來這裏,就是羊進狼群。
抽出一張辟邪符給他,把他推到身後,皺眉看着這棵樹。
伸手在上面敲了下,是空的。
“沒有啊。”子心突然失望的說。
扭頭看去,子心和子淵已經把東邊挖出了個大坑,卻什麽都沒找到。
那就是在這裏了。
我摸着樹幹,感覺到裏面的東西似乎十分的害怕,哭泣聲隐隐的傳來。
“在這裏。”我跟他們說。
子淵和子心過來,他皺眉道:“鬼氣的确重。”
我指着林子的布局,道:“你們沒發現這林子是按照先天八卦圖布置的麽?一清留下自己的身體是想要生,那他一定會把他的身體放在乾位,乾者,天也。”
說着,我指着手旁的樹說:“乾坤定上下之位,離坎列左右之門,這裏便是乾位。”
子淵聽後也是贊同的點頭。
我對杜衡說:“該你上場了。踹了這棵樹。”
杜衡點頭,把手裏的棍子扔掉,幾步助力,一腳踹在那棵樹上。
隻聽吱呀一聲,樹幹竟然被他踹出個裂縫來。
他跟子淵幾下子把樹幹扒拉開,就看見裏面立着一個老頭,穿着道服,頭發用根木簪子盤在頭頂,留着山羊胡子,這麽一看,倒是有點千年之前修道的感覺。
真的被我找到了,我心中一喜。
這時,韓正寰突然嚴肅的跟我說:“丫頭,快走。”
我還沒反應過來,樹林子裏原本還在害怕的鬼魂們突然躁動起來,鬼哭狼嚎,陰風陣陣,樹幹裏的一清猛地睜開眼睛。
我心裏咯噔一下,被杜衡拉着躲到一邊。
“竟然敢來壞我的屍身。”一清暴怒的說。
正主來了。
剛剛我們碰見的不過是他布置在這裏的替身罷了。
“丫頭,快走。”韓正寰說。
我知道現在情況緊急,但現在的我好像魔怔了,看見一清不僅不害怕,反而還有種莫名的興奮,像是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
隻是一清躲在樹幹裏,并不出來。
我雙眼漸漸發亮,胸腔裏有種淡淡的熱流。
緩緩往前走了一步,冷笑着看着一清,“說,千年之前将韓正寰分魂的人是誰?”
他抿唇看着我,眼中滿是驚訝。
他的身體在輕微的發抖,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着。
我嘴角緩緩勾起,“說出來,我饒你一次,不說的話,我讓你形神俱毀。”
“丫頭,你冷靜些。”韓正寰着急的說。
現在他的話根本就進不到我的耳朵裏,我冷冷的看一清。
他臉色漸漸陰沉,在身體的腐爛擴展到腰部時,突然大喝一聲,一道黑影從樹幹裏鑽出來,“你身體裏到底有什麽?”
我都能感覺到我此時妖冶的笑容,“誰知道呢,既然你不說,那你的身體也就沒必要留着了,反正都有爛了。”
說着話,我緩緩擡起手,在半空中時頓了一刻。
韓正寰焦急道:“丫頭,冷靜。離開這裏。”他的聲音裏滿是擔憂和無力。
經過鬼山上這麽一折騰,他可以說是元氣大傷,身體也沒了,現在根本攔不住我。
“不問清楚,我絕對不會走。”我說着,咬破手指,開始在手心慢慢地畫着,同時眼睛看着一清。
“道長,你的身體留下這千年實在是不容易,這麽廢了着實可惜,你告訴我,我給你聚陰,如何?”我笑着說。
他看着我的表情竟然有些興奮,笑着說:“千年之前麽?誰将他分魂我不知道,但是他當年的确是獻上了一個祭陣陰女。”
我斜睨着他,“然後呢?“
說實話,現在這樣我自己都驚訝,但是身體裏仿佛有個聲音,告訴我一定要這樣做。
“然後便是如今的模樣。”他說着,緩步朝我走過來,道:“丫頭,跟着我如何?我可以幫你得到解脫。”
我看着他,又看向他身後的樹,冷笑着說:“在吳勾山上折磨我男人,是不是很開心?”
“小冉,你怎麽了?”杜衡擔憂的問我。
我聽見他的聲音,但是根本來不及細想他的話。
子淵在旁邊歎氣說:“如果我沒猜錯,原本壓制她體内煞氣的陣法失效了。”
“爲什麽?”子心着急的說:“能不能攔住她?她之前還好好的。”
“應該是在鬼山上便出現了問題,咱們三人加起來都沒有,若是師祖沒受傷,或許可以。”子淵沉聲道。
一清臉色一凝,看出了我的意圖,雙手結成奇怪的勢,嘴裏叽裏咕噜的念着很生僻的字眼,随着他的話,這林子裏的冤魂們都聚集在樹前,守着他的屍身。
我眼中寒光更甚,腦海全都是韓正寰在活裏被灼燒的情景,還有虎子那具被燒焦的身體。
以指爲劍,腳踩罡步,右手心對着一清的方向,念道:“陰陽失序,極做怨聲,汝被振者,罪之當鳴……”
我一開始念,胸腔裏的灼燒感更加強烈,心中竟然有一種得到釋放的快感。
天空中響起一聲聲雷鳴,伴随着閃電。
“雷擊符?”一清臉色凝重起來。嘴裏念的更快。
子淵拉着子心和杜衡退後幾步。
“吾奉三山九侯律令攝!”我大喝一聲,手指指向一清和他身後中空的樹幹。
隻聽空中接連想起轟隆聲。
一清臉色逐漸慘白,“不是我,将他分魂的人不是我。”
我往前走了兩步,冷聲道:“但在山上折磨他的人,是你。”
我話音剛落,一聲響雷披在他身後的樹幹上,樹林裏頓時滿是哭嚎聲。
樹幹這被劈成兩半,裏面的屍體更是直接化成了灰燼。
“把我引過來,是想要占了我的身體,爲你所用吧?有本事,過來拿呀。”我站得筆直,氣勢凜然。
這一刻,我自己都好崇拜我自己。
隻是,我現在也是強撐着,在使用雷擊咒之前,是真的很有氣勢,現在身上就像是被瞬間抽幹所有的力氣一樣,胸腔裏的灼燒感更加強烈。
他抿唇看着我,目光陰狠,“沒想到竟然這般厲害,罷了,今日屍身毀于你手,這筆賬總有一天我會讨回來。”
一清放完狠話。慢慢地往後退着。
他這是在觀察我?
我目光比他還冷,舉起還在流血的手指,強撐着往前走了一步,“想逃麽?今天不讓你魂飛魄散,我不姓陸。”
他聽見我這話,身體化成一道青煙,轉瞬已經消失。
等到他的氣息徹底消失,我撐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身上難受的不行,捂着心口,冷汗直流。
逞威風的代價實在是太慘重,我當時是腦抽了麽?
應該挺韓正寰的話,趕緊跑路的。
身體一軟,我往旁邊倒去,卻被一個熟悉的懷抱接住。
韓正寰抱着我,眼中滿是心疼,“怎麽就能聽回話?”
我沖他笑笑,胸腔裏的炙熱感少了很多,看着樹幹裏的骨灰,我獻寶似的說:“你看,我幫你報仇了。”
他點頭,想要把我抱起來,卻根本沒力氣。
杜衡過來說:“我來。”
韓正寰沒說什麽,在我唇上輕吻一下,身形慢慢消失。
大頭已經解決,剩下的孤魂野鬼有子心和子淵去處理,杜衡抱着我往山下走。
“杜衡,我剛剛用雷擊咒的時候,是不是很威風?”我得意的說。
“威風。”他淡淡的說。
我翻了白眼,不滿的說:“我這可是用生命來耍威風,你至少應該鼓個掌。”
他瞪我一眼,“你老實待會,都擺自己折騰成啥樣了。”
我心中默默流淚,這不是我想要折騰的,當時上來那個勁兒,我自己都攔不住自己。
“你是怎麽知道一清想要咱們過來?”杜衡突然問我。
我解釋說:“他不想讓你過來,他就是想要讓我過來,他老早就盯上我的身體了,現在他魂魄不全,控制自己的身體太耗神,遠不如我這樣的,既能養魂又能像有個身體,多好。”
“而且,那林子他是用八卦圖布置的,他的身體就是陣眼,我要是不直接劈了,恐怕咱們誰都出不來。”
“原來如此。”他恍然道。
我點頭。身體越是難受我就越想說話,說到這裏,更是來了興緻,“你說他一個老頭子,盯着我這麽個小女孩的身體,他要是真的把我弄死,将我的身體占爲己有,他不别扭?”
杜衡皺眉看着我,顯然是沒明白我的話。
“我是女的呀,他是男的,他要是占了我的身體,可就直接變性了。”我說:“也不知道他有過女人沒?”
杜衡輕咳一聲,原本是看着我的臉的,聽見我這話,立馬身體挺得筆直,目視前方。
“丫頭!”
我還想說話,就聽見韓正寰暗含警告的聲音,不經意間看見杜衡紅透的耳根。
“杜衡,你有過女人沒?”
“哎喲……”
我這話剛一說完,他竟然直接把我仍在地上,我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滿頭都是草。
看着他紅的已經要滴血的臉,我終于醒悟了,我剛剛調戲了一個清純的大男人。
摸着被摔疼的屁股,我欲哭無淚,以前經常聽齊浩問大壯,有沒有過女人,我剛才就給慣性的問出來了。
“小冉,沒摔疼吧?”杜衡一臉歉意的走過來,把我從地上扶起來,“我不是故意的,剛才……”
他說着,臉色更紅了,最後輕咳一聲,道:“以後切不可如此說話。”
我也是低着頭,不敢看他,先前的形象毀于一旦。
有了那句話,我也不好意思讓他抱着或者背着,最後硬是忍着疼走下山的。
所以,我這幾天就是在作死,
等到天亮的時候,子心和子淵才下山,身上還挂了彩。
陳然聽說後山的東西解決了,以後不會再有男人上吊,立馬給我們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然後自己都顧不上吃,就騎着車子回娘家,讓她男人和兒子回來。
吃完飯。睡到下午,我們五人坐車回了青縣。
車上,子心一直很激動的抓着我的手。
“你怎麽了?”我詫異的問她。
他雙眼發光的看着我,把袖子撸上去,“你看,沒了,我們的詛咒沒了。”
我看着她的胳膊,有些驚訝但也替她高興:“沒了就好。”
“小冉,真的謝謝你,要不是你把一清的屍體劈了,我們家族的詛咒也不會消失。”她很真誠的道謝說。
我笑笑,保持我的神秘感,沒說話。
心裏卻在發瘋,真的不是我想劈的,誰知道當時爲啥控制不住,就給劈了呢。
子淵卻是在目光複雜的看着我,半路的時候下了車,也不說自己去什麽地方。
本來是想回到賓館好好休息一下的,結果推門一看,達達竟然不見了,留下照顧他的人也一同消失。
“杜衡,你留下的人……”我話說到一半,猛地拍了自己的頭一下。
靠,我這幾天真是傻了。那時候杜衡都有問題,何況他留下來的人。
達達身上有赢勾血,這可是個香饽饽。
這段時間一清在山上跟我們糾纏,那能對達達下手的隻有韓世飛了。
而且能用蟲子的,一直是他的絕技。
“韓正寰,你知道怎麽樣才能找到韓世飛麽?”我着急的問,我們再村子裏折騰了一天一夜,說明達達也落到他的手裏,一天一夜。
“他多半是用巫蟲,那東西是以人血喂養的。”韓正寰說。
我伸出手,跟杜衡說:“那個刀子來。”
現在,我不想咬了,好疼,還是刀子痛快。
“小冉,最好找個陽氣足的人,你的血煞氣重,那蟲子能聞出來。”他又說。
“你确定?”我的血居然不是香饽饽?
他十分肯定的說:“确定。”
他這麽一說,我隻能笑着看向杜衡,“杜衡,你放點血,去去火。”
杜衡無奈的看我一眼,找了個一次性的杯子,割破手指開始擠血。
我看着杜衡,怎麽覺得。韓正寰就是不想讓我出血,才這麽說的呢?
“那接下來怎麽辦?”我又問韓正寰。
他說:“天黑之後,去縣城的西南方,有髒水溝或者是水塘的地方等着,韓世飛一定會出現。”
“爲什麽?”我皺眉問。
韓正寰的聲音裏帶着淡淡的笑意,“這便是韓世飛的癖好,他素來不喜整潔幹淨的地方,而今夜,西南坤位陰氣最盛。”
我無語極了,不喜整潔,難道他的蟲子是在垃圾堆裏長大的?
同情的看了一眼杜衡,他那次吐出來的蟲子,指不定多髒。
準備好血,我又畫了十來張的三昧真火符,這次還特地帶上跟鐵棍子和水果刀。
吃過晚飯,我們三個人就往西南方走,最後在郊區的垃圾場邊上找到一個污水池子,上面長滿了綠色的青苔。
在這等到半夜,并沒有看見韓世飛。
我剛想起來,就聽見身後傳來嘿嘿的笑聲,頭皮莫名的一緊,拿着手上的棍子轉身就抽過去。
咔擦一聲,馬一涵的腦袋頓時給我打歪,臉上出現一道紅印子。
她嘿嘿的笑着。面目猙獰,伸手就朝着我抓過來。
杜衡一腳踢在她的肚子上,她直接在地上滾了好幾圈,趴在地上沒了動靜。
我跟杜衡對視一眼,他想要上去查看情況,我沒讓他去,我先上去直接貼了一張三昧真火符在她的脖子上,然後催動符紙,她頓時嗚嗚的叫出聲來。
抱着頭,身體裏一陣陣黑氣往外冒,背上和脖子上的皮膚一鼓一鼓的,我看着符紙的火勢越來越弱,心中一凜,忙着又加上三張。
好家夥,在她的身體裏,到底有多少的蟲子?
等到三張符紙燒到尾聲,她的脖子上突然鑽出一條蟲子來,離開她的身體迅速幹癟。
我剛站起來,同樣的地方,那蟲子一條接一條的往外跑,但是一離開她的身體後,毫無列外都開始幹癟。
而馬一涵的身體上慢慢地變成皮包骨,瘦的可憐。
這才幾天,怎麽會這樣?
突然。她翻過身來,臉上是解脫的笑容,氣息已經很弱,對着我說:“陸冉,謝謝你。”
我蹲到她身邊,“你知道達達在什麽地方麽?“
她搖頭,“不知道,他早就已經離開了。”
我心中一涼,還想再問她,她已經面帶微笑的閉上眼睛,咽氣之前最後一句話是:“替我去看看我媽,我不放心她。”
我把手放在她的頭頂,猛地睜大眼睛,吊死的那幾個壯漢,不見的二魂七魄竟然被封在她的身體裏。
我歎口氣,最後還是把手指割破,畫了往生符,将她身體裏的魂魄超度。
等到做完這一切,我拿着羅盤,仔細的把這附近檢查一遍,沒有一點韓世飛的蹤迹。
“韓正寰,韓世飛和一清相熟麽?”我納悶的問。
“韓世飛會用一清的清字訣。”韓正寰淡淡的說。
我明白了,這已經不是相熟的問題了,而是他們已經勾結在一起。怪不得韓世飛也在鬼山上。
韓世飛把達達帶走要幹什麽?
他跟一清是打着把我引到父母山上,讓一清殺了我,拿走我的身體,而他留在這裏,将達達擄走。
馬一涵不過是個棄子罷了,留她在這裏就是爲了拖延時間。
那麽多條蟲子,他說不要就不要,達達對他來說竟然那般重要?
想着這些,我真是愁的不行,我應該去什麽地方找達達呢?
于是抱着一定要找到達達的我,最後是背着馬一涵的屍體回去的。
杜衡連夜聯系了殡儀館,連夜火化。
我哀聲歎氣的躺在床上,自責地說:“我當時就不應該把達達留下來,我應該帶着他的。”
韓正寰出現,坐在我的床頭,抱着我,道:“不怪你,别自責,現在更要想的是怎麽找到他。”
我摸着他的手,發現他的手居然是有溫度的,擡頭驚訝的說:“你的身體是熱的?”
他現在已經恢複不少,笑着躺在我旁邊,笑着說:“嗯。”
“韓正寰,你到底爲什麽要去鬼窟?還有。當時在台子上你到底怎了?”我凝着他的眼睛,嚴肅的問他。
他笑着說:“這些問題,你不是已經問過我了麽?”
“但是你沒回答。”我有些郁悶的說。
他勾唇一笑,把我壓在傳床上,眼波流轉間竟又有些台子上的邪魅,“不要再問,好麽?”
我看着他的笑容,心裏莫名的發慌,“你是不是真的入了魔?”
他聽後大笑,俯首在我耳邊說:“我若是入魔,怎麽還能在這跟你這麽說話?”
“可是,你以前不這樣的。”我說着,把手伸向兜裏,要去拿符紙。
他按住我的手,在我的唇上啄了下,道:“丫頭,無論我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是你男人。”
說着,低頭猛的親住我,把我的手按在頭頂。
我仰頭承受着,看着他眼中的邪魅,在他的脖子上使勁的咬了口,趁着這機會,腰上一使勁,我們兩個的位置颠倒。
我低頭看着他,雙手覆上他的脖子上,目光一冷,厲聲問:“韓正寰絕對不會這樣,說,你是誰?”
雖然他對我關心依舊,但是他說話的語氣神态,明顯像是變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