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着我後退幾步,然後擡頭盯着天上的月亮。
我這才随着月亮的偏移,陰靈們哭嚎聲逐漸減弱,八卦圖逐漸開始模糊。
就在那些跪拜齊陽的怨靈們要站起來的時候,韓正寰上前幾步,竟然是從齊陽包裏拿出那把我曾經弄丢的寶劍來。
卧槽,他跟齊陽什麽時候這麽熟了?拿東西這麽順手。
我無語的看着他,都有些佩服自己,在這麽緊要的關頭竟然還有心思想這個。
利劍出鞘,他直接用寶劍劃破手指,用血在劍身上畫着,嘴裏無聲而快速的念着咒語。
我看着他的嘴型,心中一凜,這不是六甲符之一麽?
不由得跟着他默念起來:“龍首人身,仗劍震方,舞刀逐雲,能起狂風,閑忽大怒,凡石不容。”
韓正寰默念六遍,劍身上的符也已經畫好,大喝一聲,“急急如律令!”揮劍指向八卦圖那邊,頓時狂風大起,飛沙走石,伴随着狂風竟然傳來聲聲龍吟。
我差點被風吹走,忙着抱住一邊的石頭,使勁的睜着眼睛看着他們。
齊陽身體一震,驚詫的看着韓正寰,嘴角緩緩流出鮮血,他所站的地方裂開一道道縫隙。
韓正寰面容肅冷,目光淩厲的看着齊陽,周身氣勢凜然。
原本在齊陽周圍跪拜他的怨靈們還不等反應過來,已經碎成沫沫,消散在空中。
我心中一凜,韓正寰怎麽突然出手這麽狠辣?
他這不是超度也不是鎮壓,而是直接将那些人打的魂飛魄散,一點後路都沒給他們留。
一聲巨響,先前伸出手的那些石頭全部裂開,我仔細一看,頓時脊背一涼,那些石頭竟然是中空的。裏面竟然都是頭骨,壘在一起,每個頭骨上都還釘着一枚鐵釘。
我看着那些釘子都已經生鏽,有的都已經跟頭骨熔在一起,看來這些東西被放在石頭裏的時間肯定不短。
風聲慢慢停止,四周恢複平靜。
“爲什麽?你難道不想獲得自由嗎?”齊陽支撐不住,雙膝跪地,臉上血色漸失。
韓正寰随手把劍扔到一邊,冷聲道:“就憑你們,也配來威脅我?”
齊陽臉色一僵,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突然大笑出聲,“原來,這許多年,竟是我一廂情願。”
我聽着他說話,嫌棄的撇撇嘴,說的那麽哀怨幹啥?搞得像是韓正寰始亂終棄一樣。
“自作多情。”韓正寰直接給他蓋棺定論。
齊陽跪在地上,自嘲的道:“是啊,是我自作多情。”他說話的時候,突然扭頭看向我,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
我被他看得心一涼,本能的要往韓正寰身邊跑,卻不想身後一聲冷笑傳來,下一秒我就被人掐住了脖子。
爲啥老是掐我的脖子?我欲哭無淚,下次我就在脖子上弄個防狼項鏈,紮死你們。
這次被人挾持跟以前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我知道她們是動了真格的,所以玩命的掙紮,也不管掐着我的是誰,死命的掰着她的手,又摳又咬。
可是那人好像完全感覺不到一般,動都沒動,力道越來越大。
我叫了韓正寰兩聲,可他那邊像是跟我完全隔離一樣,我的呼救聲根本傳不進去。
他走到一塊十分圓滑的石頭前,就着手上的血,不知道在上面畫着什麽,不大像符。
齊陽冷笑着,看着我被那女人掐脖子。
快被掐的翻白眼的時候,我才想起我的主業來,從兜裏拿出韓正寰給我的辟邪符,用盡所有力氣按在那隻手上。
我一抓鬼的居然差點被那東西掐死,簡直不能再丢人。
不過還别說,韓正寰給我的辟邪符就是有用,身後的東西悶哼一聲,剛開始還能忍住,到了最後嘶啞的尖叫着,想要把手上的辟邪符甩下去。
形勢瞬間颠倒,我死死地按着辟邪符,又拿出一張鎮魂符來,轉身拍在她的額頭上,嘴裏念着鎮魂咒。
這時,我才看清原來掐住我的人是杜若。
她表情猙獰,嘴裏嘶嘶的吸着冷氣,全身抽搐不止,我心中詫異極了,韓正寰的辟邪符竟然有這麽大的威力?
她大叫一聲,雙目赤紅,發了狠,朝着我就是一腳,我側身避過,她借着這機會掙開我,退到老遠的石頭邊上。
這時,韓正寰那邊又傳來一聲破裂聲,他按住的石頭直接從中間裂開,竟然出現一個洞。
“韓正寰。”我又叫他一聲。
他轉頭看向我,臉色一沉,一道陰風刮向杜若,直接把她吹得在地上滾了兩圈。
看來是能聽見我說話了,我趕緊跑到他身邊,還是跟着他安全。
他看了眼我的脖子,臉色更加陰沉,周圍溫度驟然下降。
我冷的直搓胳膊,杜若蜷縮在地上,顯然還沒從鎮魂符的威力中緩過來。
雖然我能力有限,不能直接把杜若身上的東西打散,但打傷還是可以的。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啊?”我問他。
這麽多的頭骨,還有剛剛出現的八卦圖,好吓人。
他道:“鎮魂之所。”
聽起來好牛逼,這是我的第一感覺。
沒辦法,我現在已經出離害怕,開始享受這個過程了我覺得經過這件事,我很可能會真正的愛上這行,前提是我能像韓正寰那麽厲害。
經過剛才那麽一折騰。除了我、韓正寰、齊陽和杜若,其他人都已經暈了過去。
齊陽搖晃着站起來,道:“丫頭,想不想知道瘸子在哪裏?”
“你肯告訴我?”我更加警惕的看着他。
他點頭,怅然說道:“我告訴你,今天才意識到我以前有多混蛋。”
“韓正寰,我要殺了你。”木槿的聲音傳來,我扭頭就看見杜若面容陰冷的站在不遠處,頭發越來越長,一股一股的,竟然像蛇一般,在蠕動着,散發着一股難聞的臭味。
她喊完,那些黑發猛地朝我們刺過來。
韓正寰把我護在身後,抵擋着那些頭發。
突然,我手腕一痛,轉眼就看見齊陽攥着我的手,冷笑一聲,拖着我跳進了那個洞裏。
我死死地抓着他,邊往下滾邊使勁的踹他,手上得到空閑也要撓幾下。
他娘的,反正也上不去,又不知道會掉到啥地方,這斜坡滾了半天還不到底,所以我現在能打就打,怎麽着也得賺夠本。
“哎喲,你個死丫頭,你摳我眼睛幹啥。”齊陽應該是受了傷,根本沒有還手的力氣,隻能護着臉。
“摳死你。”我惡狠狠地說。
突然,身下一空,我手疾眼快的把齊陽薅住,讓他做了我的墊背的。
塵土飛揚,四周一片黑暗。
齊陽把我推開,嘴裏罵道:“死丫頭,幾年不見,下手越來越黑,撓死我了。”
我沒出聲,縮在角落裏,側着耳朵聽着他的大緻方位。
助聽器不知道什麽掉了,現在他說的話我聽不大清,還是安靜一些,不然隻有被揍的份。
過了一會,前面突然傳來一點亮光,然後越來越多,等到洞裏所有的火把和油燈都被點燃後,我才發現這竟然是個開壇做法的地方。
齊陽站在正中央的桌案前,近乎癡迷的看着桌上的東西。
他從桌子上拿起上面的銅錢劍,小心的擦拭着上面的灰塵,神情很激動。
“丫頭,我終于找到了,我宿命就要改寫了。”他說。
我看他半天,在确定他現在對我沒有敵意之後,才說:“你說啥?我聽不清。”
他動作一頓,轉頭看向我。
我往後退了幾步,邊尋摸着逃走的地方,邊說:“我的助聽器掉了,聽不清你的話。”
他看着我,眼中的陰狠慢慢消失,似乎回到了當初他還是我師父的模樣,歎口氣,拿着火把在我們掉下來的地方找了半天,最後在土堆裏找到我的助聽器。
“耳朵什麽時候出的問題?”他皺眉問。
我看了他好半天,才把助聽器拿過來,回道:“好幾個月了。”
他點點頭,沒再說啥,轉身又去桌案前研究那上面的東西去了。
“這裏是什麽地方?”我試探着問。
這地方很空曠,出了我們滾下來的斜坡,我沒發現其他的出口。
“鎮魂的地方,”他擺弄着上面的東西,感歎說:“千年之前到底是能人輩出,居然造出這樣的地方來。”
我默默地看着他,突然覺得我們倆現在的氣氛也太和諧了。
清了清嗓子,冷聲說:“你找這裏要幹什麽?”
他呵呵笑着,道:“當然是改寫我的命格,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是他人能控制的。”
“哦,那你慢慢改,我先走了。”我扯了扯嘴角,想要從滾下來的斜坡爬上去。
他聲音漸漸陰冷,道:“既然來了,你就休想離開。”
說完,他從腿上拔出一把刀子,朝着我走過來。
“不帶你這樣的,剛剛咱們不是還好好的麽?你改你的命格,關我啥事?”我跟他插科打诨,拖延時間,心裏祈禱着韓正寰趕緊來救我。
“我的命格與你息息相關。”他沉聲道:“你可知道我是你什麽人?”
我強笑着,“師父啊。”
他冷哼一聲,說:“錯,我是你爸。”
“啥?”我再也笑不出來,腦子裏空白了一瞬,“你是我爸?你是來搞笑的嗎?”
“你不信?若是你還有命從這裏出去,我不介意去做dna檢查。”他淡淡的說。
“所以當年是你在墳地裏強睡了我媽?”我冷聲問。
說到這個問題,他目光有些閃躲,最後還是承認了,“是。”
我渾身血液瞬間沖到頭上,氣的手腳都開始哆嗦。
他是我爸?他怎麽能是我爸?
我抿唇看着他,死死地忍着眼淚,最後直接朝着他撲過來,一陣拳打腳踢。
這些年我差點被這疑似鬼胎的出身逼瘋,再加上瘸子的死,還有雲南東山他在我肩膀上捅的那一刀,我身上的傷病,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我赤紅着眼睛,現在我手裏要是一把刀我會毫不猶豫的捅過去。
齊陽反手把我按在地上,表情陰狠,道:“殺我?你有什麽資格殺我?若不是我,你能來到這世上?”
“誰稀罕,我甯願不出聲,齊陽,我恨你。”我咬牙說。
他把刀抵在我的脖子上,“你恨,難道我就不恨麽?”
我死死地盯着他。
“知道千年之後加固這陣法需要什麽嗎?”他說着,眼中慢慢流下淚來,道:“身帶煞氣的道士。”
我聽着他的話,漸漸冷靜下來。
身帶煞氣的道士?
修道之人本就講究心無旁骛、心平氣和,還要根骨清透,身帶煞氣這是大忌,弄不好就會走火入魔。
我也是帶煞氣的,以前齊陽說我是吃這碗飯的時候,我信他,瘸子也信他,後來才知道齊陽騙了我。
像我這樣的修習道法,很可能走火入魔。這也是韓正寰不肯教我那些高深術法的原因。
想到這裏,我突然心中一寒,“所以,你是特地被選出來做這個的?”
“對,這就是我活在世上的原因,可我不服,師父曾經跟我說過,我派祖師爺術法高深而且心善,所以我這些年用盡一切辦法想要把放出來,就是想救自己一次。”他說。
“韓正寰是你的祖師爺?”我詫異的問。
他點頭,表情逐漸陰森,“可是如今看來,師父所言也是假的,這些年我爲祖師爺做了那麽多喪良心的事,可他竟然當我是蝼蟻一般,既然别人靠不上,那我便自己拼一次。”
“雖說有些舍不得,但你是這幾年最成功的作品,到底還是我的血脈,他們要拿我祭陣,那我便先一步用你祭陣。”他冷笑着說。
我默默的看着他。這算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麽?
他從桌案底下拿出一捆繩子來,要把我綁住。
“小冉……”王星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搬着一塊石頭砸在齊陽的後背上,把他踢到旁邊。
“小冉,繞過石柱,往前跑。”他擋在齊陽跟前,跟我喊。
我看着齊陽陰狠的樣子,最後一咬牙,按照王星說的路線,跑了。
轉過石柱,竟然真的有道門,我想也不想的推開,拼命的往前跑。
可是,我感覺上天就是來玩我的,前面居然是九條岔路。
最後,我踐行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這句話,直接選了那條煞氣最重的跑進去。
直到我來到一扇門前,被從門縫裏面滲出來的陰風吹得止不住的發抖時,我才反應過來,我特麽腦抽了。
在這裏地方,最危險的地方應該是鎮壓着韓正寰師叔的地方,我選了這條,可以說是送死的哇。
剛想轉身往回跑,就見王星站在我身後。
“王星,你怎麽過來了?這裏危險,咱們趕緊跑。”我上前拉着他的手,說。
他目光中有些掙紮,道:“小冉,我跟你說過,不讓你來的。”
我想要拽着他走,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趕緊跑啊。”
我心裏急得不行,那石門好像正在慢慢地打開。
他沒動,“你真的不應該來。”說完,狠命的一推,正好把推進了石門裏。
我震驚的看着他,他爲什麽要這麽對我?
“我把他帶來了。”王星跟着走進來,對着裏面的石棺說。
“爲什麽?”我喃喃的問,石門已經合上,我出不去了。
他别過臉,說:“小冉,我想活着。”
他的話音剛落,一道蒼老的聲音在房間内響起:“好,把她放進石棺裏,東西我會給你。”
王星走向我,我邊後退邊說:“王星,這倒是怎麽回事?”
“小冉,恨我吧,是我對不起你,但我想活着。”他面無表情的說。
我撞到石棺上,轉頭往裏面看去,棺材裏就剩下一副骨架,但這骨頭上竟然滿是傷痕,而且胳膊和腿上的骨頭都是斷的。
棺材壁上貼滿了黃符,頭骨下還放着一面八卦鏡。
我心中一凜,擡頭一看,頂子上果然刻着一副八卦圖,而且八卦圖周圍還是有些人形狀的紋理,都是手持武器的樣子。
看來,剛才月光下出現的八卦圖就是這個,當時齊陽所站的位置就是這個墓室的頂上。
如果當時韓正寰不制止他的話,這陣法可能就失效了。
王星想要過來把我掀進去,我雙手護在胸前,實際上是在找韓正寰給我的血淚珠。
“前輩,咱們今天也是第一次見面,一上來就要我的命,真的不好,您至少也得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大聲說。
王星面色複雜的看着我,我能看得出來,他也在猶豫要不要把我推進去。
“小娃娃倒是膽子大。”随着聲音,在我對面的石壁上出現一個人形。
雖然我腿肚子一直發抖,但還是擠出一臉的笑容來,“前輩,我也是個道士,我身上有好多保命的東西,就這麽直接把我弄進棺材裏,痛苦的還是你,是不是?”
石壁的人冷笑一聲,跟王星說:“殺了她,把她的血倒進棺材裏。”
“哎哎,别呀,我又不是豬,你們可不能倒吊着我放血。”我說着。終于摸到了血淚珠,這把它扔進嘴裏,恨不得直接咽下去。
可是,我含了半天,也沒等到韓正寰來。
“想要他來救你?妄想,我這地方豈是他想來就來的?”石壁上的人嗤笑道。
我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我真的不想被放血。
“動手。”石壁上的人冷聲道。
王星微微閉眼,然後猛地朝我走過來,就在他要碰到我的時候,突然一股勁風把他掀翻。
砰地一聲,石門直接倒地,韓正寰緩步走進來,眼神冰冷,面無表情,周身威壓盡顯,手裏拿着木頭劍,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幾處,劍身上還纏着幾縷頭發。
他一靠近,我感覺周圍溫度下降了好幾度。
我趕緊跑到他身邊,不經意間碰到他,卻被冰的哆嗦了下,他怎麽這麽涼?
本來想問他,不過看着他一直盯着石壁上的人,就默默的閉上嘴。
兩鬼相争,還都是千年老鬼,我這個人還是安靜的旁觀吧。
再說,也不能讓石壁上的人知道韓正寰現在不對勁。
他一來,石壁上的竟然慢慢地走了出來,藍色道袍,長得還不錯。
“是你?你竟然還活着?”石壁上的人詫異的問。
韓正寰冷哼一聲,道:“自然活着,蔣師叔。”
齊陽捂着胸口,從門口走進來,看着韓正寰和他師叔,驚訝過後就是狂喜。
隻是,還不等他高興完,蔣師叔冷笑一聲,陰狠的說:“今日,你們休想阻止我破陣。”
說完,直接伸手抓向齊陽。
齊陽一愣,根本沒有反應過來要躲,還是韓正寰提劍迎了上去。
我退到牆角,看着他們。
“今日,我們徹底做個了斷。”韓正寰的聲音裏透着一股狠意。
隻見他跳到石棺上,踩着棺材璧,舉劍指着頂上的八卦圖,看我一眼,道:“招魂幡。”
我反應過來,趁着齊陽不注意,從他兜裏把招魂幡搶過來,給韓正寰扔上去。
一看見招魂幡,蔣師叔瞬間蔫了,像是很害怕,渾身都開始發抖。
韓正寰一手拿着招魂幡,一手拿着木頭劍,朗聲念道:“當川大恩,過吾令旨,永不超身,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的話,在他身邊仿佛出現一個漩渦一般,招魂幡獵獵作響,好似猛獸出籠。
八卦圖旁邊的人形都開始抱頭往外擠,像是要掙脫束縛。
一道白光從棺材裏的八卦鏡射出來,正好照在八卦圖的正中央。
“韓正寰,你竟然如此對我!”蔣師叔痛苦的伏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
而且,随着韓正寰的動作,我聽着石棺裏傳來一陣東西碎裂的聲音。
我縮在牆角,看着周身陰氣圍繞着的韓正寰竟然開始莫名的害怕,他爲什麽要收魂?
不是要加固陣法,繼續鎮壓着蔣師叔麽?
他看我一眼,眼中的嗜血和殺意吓我一跳,仿佛失了神智一般。
他的手緩緩伸向我,我吓得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沖着他搖頭。
我終于想通了,他要煉化這裏的怨靈。
他動作一頓,突然轉向齊陽,猛地一握。
齊陽雙眼倏地睜大,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捂着脖子,臉色漲紅。
而且,他的臉上竟然開始出現一道道裂紋,雖然持續的時間都不長,蔣師叔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直接碎成一片片,飄在八卦圖下方。
頂子上的八卦圖突然光芒大盛,韓正寰手上的木頭劍直直的刺向石棺裏的八卦鏡。
瞬間,所有的光芒全部湧進韓正寰的身體裏。
他眉頭微皺,表情漸漸的變得十分痛苦。
頂上的八卦圖突然碎了,韓正寰猛地睜開眼睛,下一刻,他像是被人擊了一下,直接撞到牆上。
我看着,似乎有一束亮光從八卦鏡中射進齊陽的身體。
齊陽猛地站起來,陰笑一聲,道:“你觸怒了他。”
蔣道長的聲音!
我驚訝的看着他,怎麽會這樣?
韓正寰捂着胸口,扶着牆站起來,咬牙切齒的說:“那又如何?”
“你會有報應,他不會放過你。”齊陽極爲不屑的說,然後轉身離開。
韓正寰靠着牆,盯着他的背影,卻沒有去追。
我蹲在牆角,看着這一切,牙齒都開始打顫,剛才韓正寰是想要用我的魂魄祭陣的。
“丫頭……”不知道什麽時候,韓正寰走到我面前,手放在我的頭上,我身體一抖。
“剛剛我一時失了神智。”他輕聲說。
我仰頭看着他,這才發現他臉色慘白,嘴角隐隐帶着血迹。
“你怎麽樣?”我抹了把眼淚,現在也不是跟他生氣的時候,還是先出去。
他靠近我,唇若有若無的拂過我的臉頰,道:“小丫頭,不要生氣,我……”
他話還沒說完,直接暈了過去。
“韓正寰?”我忙着接住他,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反應。
我看着已經裂縫的頂子,先把弄出去再說,不然這地方塌了,我們可就得被活埋。
背着他走兩步,餘光看見石棺旁邊的木頭劍和招魂幡,我又返回去去,發現棺材裏的八卦鏡不翼而飛。而蔣師叔的屍骨已經碎成了灰。
也挺好的,省了火化的步驟。
我拿上東西,背上韓正寰就往外跑,進來的時候明明就碰上了一個岔路,出去的時候卻處處是岔路。
最後,我隻能是碰運氣,二到底,都選第二條,最後還真的讓我走出來了。
把他從洞裏拖出來,我看着這遍地的狼藉,看來韓正寰跟木槿在這裏鬥得挺慘烈。
我們爬出來的地方就在我被齊陽拉進去那個洞的不遠處,我特意去空地上找了一圈,齊浩和杜衡他們都不見了。
我在石頭縫裏把我的背包拔出來,開始背着韓正寰往下走。
走到一半就已經累的起不來,事實證明某些電視劇中的情節真的太超脫現實,就像我現在想要找個木闆或者樹枝編成的東西把他放在上面,拉着走下去。
然而,荒山野嶺沒木闆,樹枝找到不會編,最後隻好最原始的方法,靠着我瘦弱的小身闆把他硬給背下去。
身體不隻是革命的本錢。它是幹一切的本錢!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又累又餓又渴,雙腿都已經麻木,腦袋一陣陣發昏。
我抱着韓正寰,苦笑說:“咱們兩個今天真的要交代在這裏了。”
他身體還是涼的吓人,表情很痛苦,眉心隐隐的有團黑氣。
而且,一靠近他,我胸腔裏就不由自主的熱起來,燒得我全身難受,那股熱源又像以前一樣,被他吸過去。
正在我迷糊的時候,好像看見齊浩和杜衡他們朝着我們走過來。
“叔……”我叫了聲,最後失去了意識。
在我昏昏沉沉的時候,一股子煙味鑽進鼻子裏,不是香煙的煙味,而是上香的煙味。
睜眼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是在一間民房裏,齊浩的聲音從屋外傳進來:“芯柔,真是謝謝。”
“沒事,你們好好休息。以後再登山可不能這樣,得準備齊全。”一個女子說,聲音真的很溫柔。 “哎哎,一定。”齊浩滿口答應。
我從床上坐起來,發現房間裏就我一個人,韓正寰不知道在哪裏。
忙着穿鞋下地,剛走了兩步,差點摔倒地上,低頭一看,這才發現我小腿都腫了,忍着疼跑到外屋問齊浩:“叔,韓正寰呢?”
他正跟那個芯柔說話,笑出了一臉的褶子,好半天才把目光移向我,“你醒啦?要不要吃點東西,芯柔的廚藝很好。”
我沒忍住翻了白眼,以前怎麽沒發現齊浩有當色狼的潛質呢,“不餓,韓正寰在哪呢?”
“在廂房裏呢。”他跟我說話,卻看着芯柔。
我無奈的看他一眼,對芯柔感激的笑笑,直接跑向廂房。
杜衡和齊林正坐在院子裏,臉色都不好看,似乎剛剛吵過架。
“你醒啦?”齊林瞪了杜衡一眼,跟我說。
我點頭,也顧不上問他們,直接進了廂房。
韓正寰還昏迷着,我把手放在他的頭上,閉眼向他看去,心中一凜。
他本來魂魄就不全,現在身體好像是有數不清的魂魄在互相沖撞。
我想了半天,最後從包裏翻出桃印放在他的床頭,又給他點上一盞本命燈。
可還是不放心,又跑到正屋,“芯柔姐,這村子有沒有殺豬的?”
齊浩笑的春風蕩漾,問:“丫頭,你想吃豬肉?”
“邊兒去,芯柔姐,我是想要借屠戶的殺豬刀用用。”我瞪了齊浩一眼,說。
“有的,我這就去給你借。”芯柔答應的很痛快,她走到門口,齊浩也跟了過去。
“芯柔,我跟你一起去,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麽拿得動殺豬刀。”他說。
我無奈扶額,原來工作狂齊浩動了色心是這樣的。
“咱們這是在哪裏呀?其他人呢?”我走到院子裏,問杜衡。
他臉色凝重的說:“山腳下的村子,我們醒來的時候杜若和齊陽都不見了,在山上找了幾圈也沒看見你們,隻好先下山,沒想到竟然山腳下碰見你們。”
“那接下來怎麽辦?出去還是繼續留在這裏?”我問他。
他看了看天,說:“我已經跟上面聯系過,明天會有車來接咱們,現在咱們是人困馬乏,正好休整一下,明天我再上山看看,能不能找到杜若和齊陽。”
聽他提到杜若,齊林立馬抱着我的胳膊委屈的說:“小冉,我跟你說,我當時真的看見杜若跟你男人打架了,說話的語氣和神态都是她,絕對不是被那種東西上了身,我發誓。”
我一愣,杜若跟韓正寰打架?
“齊林,杜若是我的親妹妹,跟你同學七年,她是什麽性子你難道不清楚麽?她怎麽可能有本事跟韓正寰打架,你當時肯定看錯了。”杜衡沉聲說。
齊林氣惱的一跺腳,“愛信不信。”轉身進了正屋。
她這一走,我跟杜衡眼對眼,氛圍頓時有些尴尬。
沉默半天,我剛想找借口離開時,杜衡突然說:“小冉,你真的非他不可?”
“嗯。”我說,現在還在想着那會韓正寰要用我祭陣的事情,雖然他中途放棄了,但是心裏莫名的不舒服。
他眉頭皺得緊緊的,道:“你爲什麽一定要這樣呢?你跟他明明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小冉,你聽我一句勸,跟他保持距離吧。”
我搖頭,“我離不開他,我愛他,真的。”
“愛?”他細細咀嚼這個字,慘淡一笑,道:“是我多事了。”說完也想進正屋,估計是顧忌到齊林在,中途轉身出了院子。
我看着他倉皇逃離的背影,有些内疚,但是我不想耽誤他。
再次進屋去看韓正寰,發現他的情況穩定了很多。
我坐到他床邊,無奈的說:“韓正寰,你說你怎麽威風不了一會兒呢,你進來救我的時候多霸氣,結果最後竟然讓我背你下山,你也真好意思。”
我看着他,低頭在唇上吻了下,眼裏含着淚,笑着說:“我相信你,你是失了神智才會想要用我的魂魄祭陣,我信你一次,你不要騙我好不好?”
“如果你騙了我,我真的會再也不理你,現在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若是連你也負了我,那我……”我摟着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衣服裏,“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哭了一陣,心裏舒服了很多,隻是腦子還是有些亂。
齊陽跟我說的話,我越想越心塞,他是我爸?
這簡直是個世紀玩笑。
可是,我心裏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大,齊陽跟瘸子都說我的血有煞氣,可以用來對付那種東西,也算是以暴制暴。
但齊陽也可以,齊浩曾經在屍坑裏中了招,背上紮着黑漆漆的頭發,那一次齊陽就是用的自己的血,比我的血威力還要大。
我是他最成功的的作品。
想到他說的這句話,我不由得苦笑一聲,心中澀然,活了這麽多年,我僅僅是他的作品,在他眼中就是個物件。
過了兩個多小時,齊浩和芯柔才回來。
芯柔滿是歉意的說:“真的抱歉,我們村裏的屠戶去集上了,現在還沒回來。”
“沒事,還是要謝謝你。”我笑着說。
她還是一臉歉意的跟着齊浩進了屋,我看着她的背影,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想了下還是去找杜衡,盡快從村子裏出去吧。
我們明明一路開車過來都沒看見什麽村子。
剛剛還站在院門口的杜衡,卻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暗中給自己打氣,叫自己不要害怕,小心的往外走。
路上,以後不少老頭老太太坐在路邊曬太陽,看見我還笑呵呵的跟我打招呼。
我硬是扯出一臉的笑容來,好不容易在村口看見了杜衡。
他看着村子旁邊的林子,說:“我剛剛聽見那裏邊有聲音,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看看。”
我閉着眼睛看向那林子,看見那裏面一道又一道的影子,道,“走。一起過去。”
他看向我,“你不用帶東西?”
我搖頭,“不用,我能應付。”
我大緻也能感覺到那裏面的東西,都不兇。
走進林子,我手裏拿着一張鎮魂符,做着随時咬手指的準備,雖然我的血現在作用不大,但是對付他們還是足夠的。
結果出乎意料的是,這裏面的東西竟然都是遠遠躲着我。
“這裏!”杜衡跟我說。
我忙着跟着他過去,就看見齊陽倒在地上,身上各種劃傷,而且他的半張臉的皮膚都是紅色的斑痕,一道一道的,就跟冰的裂紋一樣。
杜若躺在他身旁,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再破一點就走光了。
兩個人的鼻息倒還正常,應該沒什麽大事。
我咬牙看着齊陽,跟杜衡說:“我要是現在打死他,你會不會告訴别人?”
“會。”他想也不想的說。
我白了他一眼,“你不是對我有意思麽?就不能幫我一次?”
他已經把齊陽背在背上。笑着說:“你能問我那句話,我就知道你沒有打死他的意思,好了,先回去,大不了等他醒了,我再把登山棍借給你,你打他一頓。”
“不打了。”我悶聲說。
萬一他真是我爸呢?我下不去手。
我背着杜若,跟在他後面,沒走幾步,他突然停下,聲音裏竟然罕見的帶着驚慌:“小冉,你快看!”
“怎麽了?”我往前走了幾步,霎時間驚在原地,直接把杜若摔倒了地上。
村子呢?我們倆明明剛從村子裏出來,現在怎麽不見了?
“下去看看。”他沉聲說。
我忙着把杜若重新背起來,跟在他身後。
等到走近一看,這才發現這裏是一片墳地,草都長得快到我膝蓋了。
韓正寰躺在墳地中央,桃印和本命燈在他的頭頂,身上還爬着幾隻螞蚱,齊林坐在地上。神情呆滞,齊浩靠着一個墳包,雙眼無神,卻笑的十分蕩漾。
我見着燈好好的,這才放了心。
杜衡想要進去,我忙着攔住他,把杜若放到地上,掏出一張辟邪符給他,“我畫的,雖然比不上韓正寰,但也有點用。”
他把齊陽放下,跟我道謝,“謝謝。”
“走吧。”我本來想走前面,卻被他拉到身後。
給他們檢查完,我心裏也沒了底,“韓正寰倒是沒事,隻是齊陽和齊林的魂被困住了,先把他們弄出去,我試試能不能把他們叫回來。”
往外拖齊浩的時候,我在他臉上抽了好幾下,他那蕩漾的笑容就沒變過。
真是要色不要命。
等到把他們都弄出去,我坐在地上感歎:“杜衡,你們是怎麽找到這一寶地的?”
他抿唇不語。
看着齊林和齊浩,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烨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