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的擡頭看向月亮,瘸子,我給你丢人了,我的本事幹不過這個鬼,注定要被采陰補陽了。
韓正寰臨風而立,衣角翻飛,看着那人的逃走的方向,神色複雜,眼中暗波翻滾。
王星已經被吓的坐到一邊,抱着胳膊發抖。
“那個……韓正寰,你沒事吧?”我看他半天沒動靜,隻好大着膽子問。
聽見我的話,他身上的煞氣慢慢的消散,等到他側身看向我時,已經歸于平靜。
嘴角含着淡笑,把我從地上扶起來,問:“吓到了?”
看見他這樣,我心跳平靜了不少,強笑着說:“沒有,很威風。”
他挑着我的下巴,輕笑道:“怕也沒用。”
我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他揉着我的頭發,說:“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乖乖的。”
“你别老揉我的頭,我都長大了。”我小聲的抗議。
他笑了一聲,在我唇上親了下,轉身慢慢消失在黑暗裏。
我摸着唇,嘴角不自覺的揚起。
王星呼出一口氣,捂着胸口說:“我天,這個人太可怕了。”
我點頭,“是挺可怕的。”
“陸冉,你不會已經跟他那啥了吧?”他突然走過來,問我。
我點頭,“嗯。”
“你瘋了,你不要命了嗎?剛才出來的那個男的就是幫着我媽給小寶續命的,那麽厲害的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你……趕緊離開他吧。”王星急白了臉。
我聽後一驚,“你說啥?那個男的就是現在幫着你媽的道士?”
“對呀,他就是,哎呀,你别轉移話題,聽我的,趕緊離那個男人遠一點。”他說。
或許我跟着那個人能找到齊陽。
我眼前一亮,追問道:“你知道他住在哪裏嗎?”
王星搖頭,說:“這個我可不知道,他隻是每月十五都過來,你想要找他嗎?”
每月十五,現在已經十二了。
“我知道了。”這個月十五我可以去等着他,一定要從他嘴裏把齊陽的下落問出來。
“你想啥呢?我跟你說正事……”王星的話說一半突然沒了聲音,我擡眼一看,就見他小手指上又憑空出現一根紅線。
他驚恐的看着手上的紅線,半天苦笑說:“到底還是走不了,他捏着我的命門。”
我心中震驚不已,想要過去給他把紅線弄下來,卻被他阻止了,“陸冉,這就是我的命,我已經不想争什麽了,你好好的活着,記得裏那個人遠一點。”
他說着,身影慢慢變得透明,直至消失。
“王星……”我眼睜睜的看着他消失,卻沒法子把他留下來。
四周重新恢複寂靜,我發了好一會呆才重新坐到瘸子墳前。
仔細的檢查一下,發現就是上層的土被動過,這才松了口氣。
“瘸子,你說我該咋辦呀?”我看着他的墓碑,心中無比的迷茫,“虎子本來沒了,但是這幾天又回來了,可他已經變成另外一個人,他對我挺好,從小就挺好。”
我說着心裏也有些甜蜜,但轉瞬之間就是滿心的苦澀,“可是,我有點怕,我現在誰都不敢信。其實啊,我就是膽子小,不想再被人騙。”
“不過你也别擔心我,我現在也挺好,我就是……覺得有點累,有時候撐不下去就想去找你。”我說着,眼淚掉了下來。
在瘸子墳前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一直坐到天亮我才抹了把眼睛,“瘸子,我先回去了,等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背着包,我剛走了一步,聽見一聲輕歎,身體倏地僵硬,我轉身看了一圈,又拿出羅盤看了半天,羅盤很平靜。
難道是我的幻覺?
可是,那聲音真的是好像瘸子的聲音。
我失神的站了會,才下了山。
我回去的時候,姥姥正在罵齊浩。
“你當時帶着丫頭走你是怎麽說的?你說會好好的帶回來,現在人呢?”姥姥舉着拐杖,怒氣沖沖的看着齊浩。
齊浩摸着鼻子,大聲說:“嬸,丫頭真的沒事,她去山上去看瘸子去了,就快回來了。”
他估計跟着姥姥喊了半宿了。聲音都劈了。
沒辦法,聲音小姥姥聽不見。
“我才不信,這麽多個月,肯定出事了,我……我打死你,你哥害死了瘸子,你還要來害丫頭。”姥姥手裏的拐杖眼看着就要打下來。
我忙着跑進去,“姥,我回來了,我沒事。”
姥姥聽見我的聲,轉頭看見我,眼睛立馬就紅了,拐杖一扔,在我身上摩挲着,“丫頭,你回來啦?”
不小心被她碰到傷口,我悶哼一聲,這才意識到受傷的肩膀連帶着手臂都不敢動,疼的厲害。
“你傷着了?”姥姥着急的問。
我呼出口氣,笑着說:“沒事,剛才下山不小心摔了一跤。”
姥姥還要說話,王星姑姑笑着進來,“嬸,該吃飯啦,丫頭剛回家,快讓孩子吃點飯。”
“對對。先去吃飯。”姥姥一聽,也沒再追問我的傷,拉着我去吃飯。
吃完飯,又說了會話,還是王星姑姑看着我跟齊浩有話要說,她勸着姥姥出去走走消食,我這才松了口氣。
“啧啧,你姥姥這性子可是轉的徹底,以前恨不得掐死你,現在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裏。”齊浩有些嘲諷的說。
我喝口水,看着姥姥越發佝偻的背影,“大概人一老,心也會變軟,被我感動了。”
他輕哼一聲,道:“得了吧,我發現你還真是心大,以前那麽罵你,你現在還把她接過來照顧。”
“不接過來能怎麽樣呢?歸根究底她是我姥姥,瘸子也說過,讓我好好對她。”我笑着說,過了這麽多年,雖然不能對姥姥完全信任,但這不妨礙我把她長輩孝敬。
他歎口氣,沉默不語。
“叔,我想問你一件事。”我猶豫着說。
他擡頭說:“行啊,你想問啥?”
我斟酌着開口:“齊陽到底是幹什麽的?他爲什麽會這麽執着的要開啓那道石門,能告訴我嗎?”
現在我知道那道石門後面鎮着的人就是韓正寰,但是齊陽爲何會他那麽的尊敬甚至可以說狂熱崇拜呢?
齊浩慢慢的低下頭,好半天才說:“這事本來是組織中的秘密,但是告訴你一些無妨,畢竟你現在已經無法置身事外了。”
我心跳慢慢的加快,心中有期待也有一點害怕。
“我和齊陽本來都是爲組織做事的,在十年前組織給我們看過一塊石碑,上面記錄着一件秘事,千年之前咱們華夏曾經出現一位驚才絕豔的人物,道法高超,本是受萬民尊敬的,隻是不知爲何竟入了魔道,做下諸多惡事,所以當時一百多位得道高人合力将他鎮壓。”
齊浩陷入回憶中,說:“這本來是個大發現,可是不知道爲什麽齊陽卻突然發瘋,說這上面是假的,還跟人發生了沖突,事情鬧得挺大,因爲這件事他被看押了兩年,我爸四處求人,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他弄出來。”
“出來之後,他隻在家住了兩天就失蹤了,再次見到他就是那次在醫院裏。”他歎氣說。
我心中震驚無比,千年之前,他竟然已經被困了千年。
“所以你也不知道齊陽爲什麽會變成這樣。是嗎?”我問他。
齊浩搖頭:“我也不知道,他當時失蹤了好幾年。”
我靠在椅子上,腦子裏更亂了。
“丫頭,其實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件事要告訴你,上面希望你能參加下次的行動。”他說。
“我?什麽行動?”我詫異的問。
他解釋說:“具體的時間還沒定,但是鑒于上次雲南的事情,上面對你很重視,所以下次行動希望你能參加。”
“我可以拒絕嗎?”我問他,看他這副鄭重的樣子,我莫名的有點害怕。
他看我一眼,說:“理論上來說,沒有拒絕的權利。”
“那你直接說讓我去不就得了。”我無奈的說。
他笑了聲,“我這不是想要說的委婉點麽。”
我翻了個白眼。
一直到齊浩離開,我腦袋裏還是一團亂麻,這都是什麽事啊,我怎麽就招惹上一隻千年的鬼了?
不行,等到今天晚上韓正寰回來,我要跟他問個清楚。
我正想着,姥姥唉聲歎氣的進來,問我:“虎子怎麽了?”
“沒了。”我想了想,說。
“我就知道,看來以後都不會太平了。”她竟然沒跟我撒潑,反應無比的平靜,就好像早就知道了結果。
“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我小心的問她。
她眯着眼睛瞅着我,沒回答我的問題,反而說:“丫頭,你重新去上學吧?以後别幹這活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凝神問她:“爲啥呀?我現在這樣挺好的,姥,你知道些什麽?”
她擺擺手,說:“你不用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丫頭,既然你執意要走這條路,那就記住,以後無論遇到什麽都給我挺住,别總是那麽沒出息。”
我看着她,心裏竟有些驚慌,總感覺這樣的姥姥很不對勁。
“姥,你到底咋了?”我着急的問。
她臉色一沉,吼我說:“我就是看你不争氣,人家燕子一直努力上學,現在也考上大學了,這幾天燕子媽正跟強子媽接觸着,要給把兩個孩子撮合到一起,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
我幹笑兩聲,坐回位置上,沒說話。
看我不回答,她直接上手揪着我的耳朵說:“你再看看對面二麻子的閨女,跟你一樣早早的不上學了,但人家聰明,長得也好,結婚以後跟着她男人弄什麽大棚蔬菜,幹的也挺好,現在家裏又買了一輛三馬車,你看看你有啥?”
我默默的看了眼已經有些破舊的房子,笑着說:“行,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找個老公去,你别生氣了,回去睡會午覺,晚上咱倆包餃子吃。”
連哄帶騙的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姥姥送回去,我回到房間裏歎口氣,那樣平淡但溫馨的生活,我也想要啊,可就是得不到,怪我咯?
不過,燕子竟然要跟強子定親,這個倒是不錯。
睡了一天,等我醒的時候飯都已經做好了,王星姑姑給我盛了滿滿的一碗雞湯,笑着說:“你姥跟我念叨一天,說你這次回來都瘦了,要給你弄點好吃的,補一補,你多吃點。”
姥姥在旁邊哼了一聲:“瘦的跟猴兒似的,怎麽找婆家。”
我看着那碗撒着蔥花的雞湯,眼睛莫名的紅了。
一頓飯,無論是姥姥還是王星姑姑,一直給我夾菜,我吃着吃着眼淚就掉了下來。
“哭什麽,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兒,吃完快去睡覺,眼圈黑的能磨墨。”姥姥話不好聽,但裏面的關心顯而易見。
我點點頭,吃完飯聽話的回了房間。
愣了好半天,才找出衣服去洗澡,把自己收拾完,一頭栽在床上,直接睡過去了。
再次有意識,是被肩膀上的傷疼醒的。
一睜眼,就看見韓正寰皺眉坐在床邊,手裏拿着一個小瓷瓶,正在給我肩上抹藥。
他輕輕的給我按着傷口,眉頭輕蹙,頂着虎子那張俊臉,真的挺誘惑人的。
我呆呆的看着他,竟有些着迷。
“看什麽?”他睨了我一眼,問。
我幽幽的道:“我家虎子真的挺俊的。”
不知道爲什麽,在知道他以前是個好人之後,我對他的排斥和害怕少了很多。至少覺得他以後也就是罵我兩句,絕對不會随便弄死我。
莫名的有了安全感。
他動作一頓,聲音有些清冷:“虎子就是我。”
“你有虎子的記憶嗎?”我扒着他的胳膊,着急的問。
“有。”
我看着他,咬牙切齒說:“怪不得你不在意虎子把你那盆聘禮面片子給吃了,你弄個聘禮給我,還要自己吃掉,太摳了你。”
他對上的我視線,目光灼灼,緩緩靠近我,道:“當時我跟他獨立的個體,我并不能控制他的行動。”
我嘟着嘴哼了一聲,不想理他。
他也不在意,給我抹好藥以後,直接擁着我躺下,歎氣說:“乖,别跟我耍脾氣。”
聽着他的聲音有些疲累,我心中一軟,轉身看着他,摸着他的眉眼,道:“千年之前驚才絕豔的人物,你怎麽會落得這個地步?”
他身體有片刻的僵硬,“齊浩跟你說的?”
我點頭,“是啊,叔跟我說的,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爲什麽你會被分魂鎮壓呢?”
他目光悠遠。戾氣一閃而過,道:“我也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
“該不會是你太優秀,受人嫉妒吧?”我撇嘴說。
他冷笑一聲,“若是這樣的話,事情還好辦些。”
我歎口氣,想起齊陽和那個男人來,感覺這事情越來越亂。
原本我隻是想要找到齊陽,跟他把賬算清楚,也就罷了,但是現在似乎牽扯越來越多。
看我一直不說話,他把我抱得更緊些,在我唇上輾轉,“在想什麽?”
“我在想齊陽現在在什麽地方。”我悶聲說。
他拍着我的背,說:“這件事你以後不要摻和了,我會把齊陽帶到你面前,你安心在家裏養傷。”
我按住他的手,擡頭說:“不要,我一定要親自找到齊陽,瘸子的仇我要自己來報。”
“你還跟我倔,你看看你身上的傷?肩膀都快廢了,你還敢到處亂跑。”他瞪我一眼,兇巴巴的說。
看他這樣,我心思一轉,主動伸手抱住他的腰,軟聲說:“我以後會注意的,你現在也在調查齊陽是不是?你也在找當初害你的人,對不?你帶上我呗,咱們倆的目标都是一個,而且,我現在手裏有線索。”
“你這是一邊跟我撒嬌,一邊威脅我?”他低頭說,唇若有若無的掃過的臉頰,帶着灼人的氣息。
我甜甜的笑着,“哪有,我怎麽敢威脅你,但是咱們兩個明明可以很好的合作呀,你白天沒有辦法出現,我可以幫你啊,我本事不行,但是你的本事大啊,多好的搭檔。”
他捏着我的臉,寵溺的道:“變聰明了。”
“你到底答不答應啊?”我眼巴巴的瞅着他,心裏特别怕他拒絕。
“好。”他含笑說。
我喜笑顔開,“太好了,你這個決定特别正确。”
“嗯,我也這麽覺得,但是在你得先把肩膀上的傷養好。”他抵着我的頭,說。
“啊,我現在就可以去找齊陽……”我話說一半,看他目光一沉,忙着換了方向,“不。我要好好的養傷。”
他這才滿意了,又開始在我背上輕拍着,“睡覺。”
我詫異的看他一眼,讓我睡覺?他今天不幹别的了?
察覺到我的目光,他暧昧一笑,說:“怎麽,你不想睡?”
“睡,馬上就睡。”我立馬說。
他笑着搖搖頭,似乎有些無奈,“睡吧,好好養傷。”
我往下縮了縮身子,不想碰到某人已經劍拔弩張的……,臉瞬間爆紅。
聽着他呼吸加重,我深吸口氣,再也不敢動。
好半天,他才呼出一口氣,“睡吧。”
“哦。”我低聲應了,剛要睡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慢慢的擡頭,就看見他正含着淡笑看着我。
被我抓到偷看,他臉色有些不自然,虎着臉說:“怎麽還不睡覺?”
我讪笑着,“要睡了,這不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什麽事?”他問。
“你從小就開始修道?”我問。
“是。”
“那……修道之人大多都是童子之身,你是不是?”我咬唇笑着。等着他的回答,可是半天都沒動靜。
我一擡頭,就見他目光灼灼,聲音暗啞的說:“問我這個……是想要了?”
“瞎說,我就是好奇啊,你以前修爲那麽高,肯定沒有那啥過,是不是?”我追問道。
想起小時候他對我動手動腳的事情,可是那時候也不覺得他是個生手啊。
他的手扣在我的腰上,威脅道:“看你這樣是不想睡覺,要不做些别的?”
說着,手開始不規矩起來。
我急忙抱住他的胳膊,“睡覺,真的睡覺,我不問了。”
我今天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不能再讓他采陰補陽了。
他輕笑着,抱着我,“睡吧。”
我枕着他的胳膊,這一夜睡的格外的沉,直到姥姥叫我才醒。
身邊已經空了,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離開的。
我呆呆的坐了會,穿好衣服去梳頭發,看清脖子上的痕迹之後,沒氣的我差點把梳子掰斷。
啊啊,好想揍他,這都啥時候留下來的。昨天還沒有呢。
等我最後穿着高領毛衣去吃飯的時候,姥姥看我好幾眼,“你咋穿的這麽厚?”
“感覺有點冷,大概大姨媽要來了。”我敷衍說。
姥姥沒再問。
現在地裏也沒活,我在家裏轉了兩圈,最後決定去看看燕子,正好她這幾天放假在家。
結果剛出門口,就看見她哭着從來家裏跑出來。
“燕子,你怎麽了?”我忙着過去。
她一把抱住我,說:“小冉,陪我去地裏走走?”
我知道她這是有話要跟我說,不想讓被人聽見,忙着跟她往外走,“燕子,發生啥事了?”
她神情有些陰郁,說:“我媽要讓我跟強子訂婚。”
“我知道這件事,昨天我姥還拿這件事罵我來着,你不願意嗎?”我說。
她苦笑着,話語裏帶着嘲諷,說:“這件事上我願不願意都不重要,關鍵我媽特别願意。”
我攔着她的手,忙着說:“這可不行,燕子,這是你的終身大事,最終還是要你記住點頭,畢竟結婚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啊。”
她眼淚不住的往下流。哽咽着說:“誰說不是呢,可是我媽根本不聽我的,她覺得強子好,就非要讓我嫁給她,我今天跟她頂了兩句,她直接就要打我,我這才跑了出來。”
聽着她的話,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勸,小時候燕子媽爲了她吃了很多苦,現在燕子終于考上大學,她也揚眉吐氣了,但是說話做事卻越來越聽不進别人的建議。
我想了下,說:“強子願意嗎?要不你去問問他,他要是不願意的話,就讓他去跟他媽說,這樣你這邊不就好點?”
燕子歎着氣,直搖頭,說:“其實強子家根本就沒有那麽大的意思,是我媽誤會了,也不聽人解釋,昨天強子媽過來,我都聽出來,她是想推掉這事,但我媽硬是聽不出來或者她就是假裝不明白。”
“這……你媽到底這兩年怎麽越來越……”我說到一半,不知道該怎麽說,總不能當着燕子的面說她媽的不好。
“她現在就覺得我考上大學都是她的功勞。我什麽都得依着她,反對一句都是不孝,這樣的日子,我真是過夠了。”燕子跺了一腳,神情十分陰郁。
我看着她,忽然覺得她有些不對勁,“燕子,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我現在雖然沒開眼,但大緻也能感覺得出來她身上陽火很弱,一般出現這樣的情況,都是生了大病的人,可是她身體又很健康。
聽見我的話,她詫異的看我一眼,猶豫着說:“小冉,你這些年辦喪事啥的,你有沒有見過那東西?”
我心一沉,神情凝重起來,“燕子,你不會是被那種東西纏上了吧?”
她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沒人之後,說:“也沒有,就是聽我同學說的。”
我皺眉看着她,難道是我弄錯了?
想了下,從兜裏掏出一張辟邪符給她,“我見過,那種東西多半都不是好的。所以一般人還是要遠遠的躲開,你把這個拿回去,貼在床頭,三天後再揭下來。”
她笑着接過,說:“對了,小冉,我聽說你這幾天去了外省?你給我說說外面都是啥樣呗,我現在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市了。”
“好啊。”
我跟她說這話,看她眼中久聚不散的陰郁,還有眉心淡淡的黑氣,打定主意回去開了陰眼再去她家看看。
結果等我下午去她家的時候,她已經去了學校,再回來就得半個月後。
“小冉,燕子上學忙,不能經常回來,畢竟大學生可不想咱們這些莊稼人,是不?”燕子媽頗爲驕傲的說。
我扯扯嘴角,附和道:“是啊,那我先回去了。”
轉身的時候,看見我給燕子的黃符放在她的書桌上。
回到家,我越想心越慌,燕子肯定遇見事了,我得去市裏去看看。
燕子和強子的大學都在我們市裏。
隻是,我剛準備把王星姑姑叫過來,就看見她着急忙慌的跑過來,說是村子的河要淹死人了,讓我趕緊去看看。
我沒有辦法,拿着包跟着她跑過去。
就看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娃娃正在水裏撲騰,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了,周圍沒一人敢下去救。
“傻站着幹啥,快去救人啊。”我喊村裏的男人說。
李科喘着粗氣,把褲腿拽起來,說:“不是不去救,沒法救,你看我的腳脖子。”
我低頭一看,倒吸一口冷氣,他腳脖子上兩個黑指印,看着皮肉都燒焦了。
我從包裏拿出木頭劍,沒有猶豫,直接跳進水裏,朝着小娃娃那邊走過去。
現在這季節,水比較淺,才到我的膝蓋上面一點。
小娃娃掙紮的動作已經快停了,我一把把他薅過來,瞅着水裏一道影子閃過,手裏的木頭劍毫不猶豫的戳下去。
水裏的東西叫了一聲,沒了聲息。
我松了口氣,抱着小孩走到岸邊,給小孩檢查了一下,确定隻是嗆水暈倒,這才讓家人被他抱回去。
看着水面,我心裏疑惑不已。自從齊陽離開後,村裏再也沒有怪事發生,這水也有好幾年沒出過事,怎麽今天會突然冒出個東西來?
我看着水面出神,這事是巧合還是有人蓄意而爲?
“丫頭,回去換身衣服吧。”王星姑姑看我一直不懂,過來叫我。
我這才回過神來,剛站起來肚子傳來一陣熟悉的疼,又疼又涼,裏面像是揣了好幾十斤冰塊。
我臉色一白,捂着肚子蹲到地上,話真不能亂說,大姨媽真的來了。
“嬸,麻煩你扶我一把,我肚子疼。”我忍着疼着說。
她知道我這肚子疼的毛病,忙着把我扶回去,給我燒熱水泡腳,又煮了一鍋姜湯讓我驅寒。
我随便喝了幾口,疼得我昏昏沉沉的躺着,最後實在是熬不過去,偷偷拿了姥姥兩片安定片喝了,迷糊着睡過去。
自從落下這個痛經的毛病,每次例假來都是要我的命。
正是暈乎的時候,我好想看見姥姥坐到我床前,目光深邃複雜的看着我,裏面是我沒有見過的憐愛。“都是我害了你。”
我聽着她的歎息,心裏苦笑道:都疼的有幻覺了,我估計會光榮地成爲一名被例假疼死的女人。
“丫頭,丫頭……”韓正寰在我耳邊叫着我。
我努力的掀開臉皮,觸到他擔憂的目光,笑了笑,“我沒事。”
他把手放在我小腹上,一道道暖流從他掌心傳過來,“乖一點,明天就不疼了。”
聽着他的話,我撇撇嘴,“少拿我當小孩子哄,我現在都長大了。”
熬過了剛開始的疼,現在已經好受很多。
他在我額頭輕吻着,問我:“怎麽落下這個病的?”
“有一次快冬天的時候,帶着虎子到河邊去給我姥釣魚,當時虎子掉進水裏,我下去救他,然後着了涼,就這樣了。”我說着,驚訝的看着他,“你不是說你有虎子的記憶?”
他把我抱得更緊,說:“我有,那時候暈着并不知道發生何事。”
我恍然大悟,“對了,虎子跟你的關系,齊陽看不出來嗎?”
現在想起來,齊陽第一次看見虎子洗幹淨出現的時候,的确是很震驚。
他嗤笑道:“他那點微末的本事,如何能看清我。”
我默默給自己鞠了一把傷心淚,齊陽在他眼裏都不算啥,那我這樣的,在他眼中估計也就是個廢人了。
我往他懷裏擠了擠,他身上暖烘烘的,靠着很舒服。
“爲什麽你的身體是熱的呢?而且我還能碰到你,一般的鬼魂不是都會碰不見的嗎?”我納悶的問。
他在我肚子上揉着,說:“因爲你是我的女人,自然能看見我。”
我仰頭看着,心中一動,伸脖在他唇上吻了下。
他目光一深,扣住我的脖子,主動親過來。
我動了動腿,不小心碰到他的……
他直接把我脖子上咬了一口,說:“老實點。”
“我不舒服,腰疼。”我小聲說。
他凝視着我,側過身子,說:“這樣呢?”
我又往下縮了縮,“好受了。”
靠在他懷裏,慢慢的睡了過去。
或許是因爲韓正寰給我暖了一夜的肚子,第二天好受很多,起碼等下地了。
白天我正在院子裏曬太陽,就聽見燕子家傳來一陣的吵鬧聲。
我心裏一沉。趕忙往她家跑,過去一看,燕子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燕子的大伯娘正站在院子破口大罵,“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兒,連孩子都懷上了,還有臉回來?就應該直接把她扔進河裏淹死。”
燕子媽氣的說不出話來,擰着燕子的胳膊,“你說,你肚子的孩子是誰的?”
“不知道。”燕子低頭站在門前,不但沒哭,反而很冷靜。
沒時間回去,我隻好把手上拉個口子,在手心裏寫了開陰符來開了陰眼。
往她家一看,我後背一涼,燕子肩上的兩盞火已經快滅了。
餘光略過她的房間,我看見陰影裏站着一個男人正着急的看着燕子,眼中滿是擔憂。
“呵呵,就你這樣的,學也白上了,還不如我家小芳,嫁人生子,怎麽着也有個正經名分,她這樣的不定是給誰當了小三呢。”大伯娘嘲諷說。
屋裏的男人狠厲的看向大伯娘,院子角落裏的那把生鏽的菜刀慢慢的升起。
我走進院子,那男人看見我很是驚訝,往後站了站,角落裏的菜刀落在了地上。
“行了,有事進屋說,都散了吧。”我說。
這幾年我在村子裏還有些話語權,聽見我的話,在場的人三三兩兩的散了。
“喲,這不是陸冉嗎?你來幹啥,這可是我們的家事。”燕子的大伯娘陰陽怪氣的說。
我笑了笑,把手伸到她面前,正好讓她看見我掌心的血符,“這可是我剛剛畫出來的招魂符,你想見你沒了多年的婆婆不?我可以幫你。”
她臉色一白,恨恨的瞪我一眼,轉身走了。
燕子媽坐在台階上哭,我看着她真是不知道該說啥,剛才那種情況也不知道先維護自己女兒的名聲。
“進屋說吧,嬸。”我歎氣說。
燕子聽見我的聲音,怔怔的看我一眼,眼淚掉了下來。
我扶着她進了屋,燕子媽跟在後面。
一進屋,燕子媽趁我關門的功夫直接給了燕子一巴掌,“你說,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不知道。”燕子冷聲說。
“你這是要逼死我呀,我受了那麽多氣,才把你供出來,就指望你能有出息,我老了也能享享兒孫福。”她坐在地上開始哭。
我看着她這架勢,倒是有幾分我姥姥當年的架勢。
燕子屋裏的男人已經出來了,讓我驚訝的是燕子竟然能看見他。
我看了燕子媽一眼,說:“嬸,我有幾句要跟燕子說,你先坐着。”
說完,也不管她的反應,直接拉着燕子進了她屋,把門關上,就着手上的血畫了一道鎮魂符在門上。
一看我畫符,燕子立馬就急了,“小冉,他不是壞人。”
我淡淡的點頭,把她按到床上,看向她旁邊的男人,“你是誰?”
那男人緩緩笑了,“你不認識我了?我小時候還掐過你呢。”
他看着我的脖子,露出我熟悉的笑容。
我驚訝的看着他,“你是那個小男孩?”
他怎麽會是我以前在後山遇見的小男孩呢,他怎麽也長大了?
“是我,以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他沖我作揖道歉說。
我壓下心中的震驚,“你怎麽也長大了?還有,你們兩個到底怎麽回事?”
“我以前是齊陽養着的小鬼,瘸子死的那次,他受重傷,我便趁機反噬逃走了。”他解釋說,“後來我遇見了現在的主人,是他幫我長大,我這才變成如今的樣子。”
“那你倆是?”我的目光在他跟燕子之間徘徊。
他要說話,卻被燕子拉住了。
燕子看着我,鄭重的說:“我喜歡他。”
我差點從凳子上摔到地上,感覺肚子又開始疼了,“燕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他。”她定定的看着我。
“你現在是想幹啥?想要來一場新時代的人鬼情未了嗎?”我沉了臉色,說:“你這是找死,你知道嗎?”
她哭着說:“我知道,可是我離不開他,這麽多年,要不是他陪着我,開解我,我早就被媽逼死了。”
我額頭的青筋突突的跳,“你剛剛你大伯娘說的孩子,是怎麽回事?”
燕子摸着肚子,表情有些羞澀和歡喜,說:“我懷了他的孩子。”
我目光淩厲的看向那男人,指着他,“你瘋了嗎?你這樣會害死她的。”
他懊悔的說:“我知錯了,我真的錯了,當時……我已經求了主人,他說會幫我。”
我壓下心中的怒氣,把燕子扶起來。問他:“你主人是誰?你叫什麽名字?”
“主人賜名陸逸晨。”他作揖說。
“行,陸逸晨,現在燕子這種情況,你打算怎麽處置?”我冷冷的看着她,“她雙肩陽火已經快要熄滅,頭頂的也變弱,若是陽火滅了,那她可就連人帶孩子都要跟着你一起去做鬼了。”
他滿是溫情的看着燕子,說:“我已經求了主人,若是主人也無法,那我就隻能拼掉我這條命,來爲她重新燃起陽火。”
看他這樣,我心裏放松了些,起碼他是真的在乎燕子。
“你爲什麽能看見燕子?”我皺眉問他。
他說:“你還記得胡十奶奶麽?”
我點頭,就是那個吃了我好多肉的老狐狸。
他又說:“當時燕子魂魄離體,我發現後找不到救她的辦法,這才求了胡十奶奶,那時候她爲了穩住燕子,剛開始是讓我進了燕子的身體,穩住她的魂魄,從那以後我便跟燕子心靈相通。”
原來是那個老狐狸做下的孽。
“說起來,我的主人你應該也認識。”陸逸晨笑着說。
我疑惑的看向他,“我認識?”
“嗯,當時我掐你的時候,不是被……”他話剛說一半,門就被推開了。燕子媽慘白着一張臉站在門口。
“你……你找個人也好啊,竟然找了個那玩意,我打死你。”她拿着棍子就朝着燕子打過去。
屋子裏頓時亂成一鍋粥,燕子躲,她追,我還得幫忙攔着。
“哎喲,都跟我停下。”我捂着被誤傷的肩膀,疼的冷汗直流,剛剛燕子媽一棍子打在我被齊陽捅傷的地方。
半邊胳膊都麻了。
看我這樣,燕子媽這才讷讷的停下,哭着說:“我這都是做了什麽孽啊。”
我疼的難受,實在是沒有心思聽她哭鬧,“嬸,你快别哭了,我胳膊疼的不行,燕子,扶我回去。”
“哦,好。”燕子反應過來,忙着扶着我往回走。
“你真的想好了,要跟他一起?”我小聲問燕子。
燕子低聲應道:“是,我想好了。”
我看着她直歎氣,這都是什麽孽緣。
不過,我馬上想到自己,我現在還這沒立場去說她,畢竟我的男人也是個鬼。
“行吧,你要是想好了我也不說啥,但是現在最重要的問題不是你跟不跟他在一起,而是你的存活問題,你要是知道,在這麽下去,你遲早會死的。”我歎息着說。
她淡笑着說:“我知道,在我決定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就知道。”
“小冉,這些年我被我媽逼着去讨好大伯一家,去謙讓小芳,我真的受夠了,多少次我都想直接從我們學校的頂樓跳下去得了,一了百了,我真的沒有騙你,如果沒有陸逸晨,我現在不死估計也抑郁了。”她苦澀的說。
我捂着肩膀,心中五味雜陳:“行,那就看看,有沒有方法能幫你。”
燕子自尊心強,不像我,臉皮厚的像城牆,這些年在她大伯家受了不少氣。
她面上一喜,開心的說:“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會理解我,我還以爲你會反對我呢。”
我笑了笑,心道:我有啥立場反對呢,我跟你情況差不多啊。
“對了。燕子,你有見過他的主人嗎?”我皺眉問道。
燕子搖頭,“我沒見過他,不過我聽他說,他的主人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再厲害能比韓正寰厲害?
我暗暗撇嘴,或許等到晚上我能問問他有啥法子幫燕子。
本來想着能讓燕子在我家休息一下,結果我一回家,竟然看見齊奶奶坐在客廳裏,正跟着我姥姥互相瞪着。
“齊奶奶,您怎麽過來了?”我笑着進去,問道。
她面無表情的看着我,說:“齊林出事了。”
我笑容淡了些,坐到椅子上,“哦。”沒有再接她的話。
這是來找我幫忙啊,話都不說全,就想我讓我過去?
若是齊浩過來,我肯定立馬就走,但是看她這樣,我就想起齊陽來。
她看我半天不接話,說:“齊林出事了,你跟我走一趟。”
我指着肩膀,淡淡的說:“我受傷了,走不成。”
“你這是什麽意思?這麽多年,齊浩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就是條狗都有感情了,現在找你幫忙,你竟然這種态度?早知道那些錢我就是燒掉,也不會花在你身上。”她生氣的說。
我臉上笑容不變,說:“你也說了,花錢是齊浩,今天要是他來,我就是爬也會爬過去,但是您……抱歉,我不想跟您去。”
她拍了下桌子,指着我,丢下一句:“真是個白眼狼。”然後甩袖而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齊林出什麽事了呢?
“原來她就是齊林的奶奶。”燕子有些不屑的說。
我詫異的看她一眼,“你認識齊林?”
她嗯了一聲,解釋說:“我跟齊林是一個學校的,我這次去學校,聽說她跟幾個同學晚上去湖邊玩,回去後每個人後背上都有個血指印,第二天就都醒不過來了。”
“血印子?她們去的什麽湖?”我心裏咯噔一下。
“團圓湖啊。”燕子說。
我立馬回房間,背上包往外走,“燕子,你今晚留下來照顧我姥一下,我去縣城一趟。”
到了村口正好碰上強子要騎摩托車去縣城買東西,就讓他帶我一個。
一路上我都心神不甯的,韓正寰那天不是已經把那個怪物給燒死了嗎?
等我了團圓湖已經是晚上了,站在四五米外的牆角,看着平靜的湖水,心裏越來越沒底。
“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韓正寰突然把我攬在懷裏。聽着聲音有些生氣。
我瞬間安心了不少,解釋說:“我聽說齊林出事了,所以來看看,你也是爲了這裏的怪物來的麽?”
“嗯。”他的唇拂過我的臉頰,“不是說讓你好好養傷?總是這麽不聽話,嗯?”
我轉身抱住他,“我這是爲了正事,齊浩幫了我不少,他妹妹出事,我不能見死不救,是不?做人要有情有義,就像你一樣。”
他橫了我一眼,“你就是這張嘴厲害。”
我踮腳親了他一下,學着他哄我的語氣,說:“你乖,等到完事之後,我給你燒幾件新衣服。”
他在我屁股上捏了下,聲音裏有股膩人的暧昧,“不要新衣服,隻要你……”
我紅着臉捶了他一下,“你老實點啊,幹正事呢。”
他咬着我的耳朵,“我幹的也是正事,子孫大事。”
“滾!”我笑罵他。
“看。”他突然沉了臉色,讓我看湖邊。
我忙着轉身去,就見一個人鬼鬼祟祟的跑到湖邊,手裏還提着布袋子,看着四周沒人,他從裏面拿出一個木頭刻的小人立在湖邊的柳樹下。
然後盤膝坐下,拿着一根針從小人的頭頂緩緩刺下。
緊接着,湖面突然蕩起一圈圈波紋,王星從湖裏跳出來,表情猙獰,雙目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