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一起上山的村民們都吓的臉色煞白,有幾個轉身想跑,被齊陽喝住:“不想明天死的不明不白,就都給我站住。”
他這麽一喊,村民就像是被定住一樣,都不敢動了,有膽小的已經跪在地上嗚嗚的哭。
棺材裏的碰撞聲越來越大,大黑狗身體都繃緊了,要不是齊浩死死的拉着,它早就竄到棺材上去了。
齊陽臉色陰沉,朝着齊浩說:“撒雞血。”
齊浩點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雞血,灑在棺材上,大黑狗聞着血腥味,再也忍不住了,朝着棺材兇狠的叫着。
狗吠聲一響,棺材裏瞬間安靜了。
又等了半天,齊陽看着真沒動靜了,這才松了口氣,跟村長說:“沒事了,接着走。”
村長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又招呼了四個年輕人重新擡棺。
齊陽大步走到前面,搖鈴說:“起!”
等到棺材擡起來,又說:“走!”
再次出發,他與之前不同,每走九步就搖一下鈴。
後面的棺材摔了一回,捆着的繩子松了,現在再擡起來,吱吱呀呀的響着。
虎子低着頭,一直小聲的叫着爸,聽得我不由得紅了眼睛。
好不容易到了墓地,來到已經挖好的墳前一看,坑裏竟然進了水。
擡着棺材的年輕人小心翼翼的把棺材放到地上,本來還挺安靜的虎子突然哭了起來。
“快捂住他的嘴。”齊陽大喊說。
我手忙腳亂的捂住,中間動作重了點,不小心碰到了他臉上的小口子,他哆嗦了一下。
“對不起,不疼啊,你别哭,聽話,不哭。”我輕聲哄着他。
他看着我,慢慢的停止了哭泣。
齊陽蹲在墳坑前看了半天,指着右前方,說:“再去挖一個。”
然後他抓過大壯手裏的公雞,一刀抹在公雞的脖子上,在地上灑了一圈的雞血,又把大黑狗牽過去,讓他蹲在一邊。
“去圈裏挖。”他沉聲說。
可是同行的村民們早就被吓破了膽,哪裏還敢動。
最後是齊浩和大壯,一人一個鐵鍬,吭哧吭哧的挖。
我摟着虎子,聽着棺材裏有點不對勁,好像有人在裏面撓木頭,刺啦刺啦的響。
“師父,你聽見了嗎?”我問齊陽。
他臉色凝重的點頭,“田永才心有牽挂,又是橫死之人,怨氣極強,要是化解不好可就要出大事。”
他說着,在周圍看了一圈,問村長:“田永才他媳婦呢?”
村長臉色挺難看的,說:“她說今天身子不爽利,正好趕上例假。怕沖撞了,就沒來,我想着反正親兒子也在,出不了啥事,就同意了。”
齊陽氣的說不來話,倒是累的一身汗的齊浩,直接爆粗口罵道:“她不來?下葬的是她男人,她不來誰來?她自己男人,睡了多少年了,沖撞個屁啊。”
村長低頭站着,也不敢頂嘴。
其實田永才這樣的情況要處理起來也簡單,關鍵在于家人,隻要由至親之人好好的念叨念叨,讓他别挂心,安心的走也就行了。
本來就是該走的,留下來一天都是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化解了他心中的牽挂,到時齊陽再開壇解了他的怨氣,這場喪事也就辦完了。
但是現在他老婆不在,兒子又是這樣的情況,一時間齊陽都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直接鎮殺了?又沒有到那種程度。
就在這時,棺材裏的聲音越來越大。期間齊陽又往上灑了一回雞血,大黑狗也一直在叫,但一點用都沒有。
我聽着那聲,隻覺得心裏發毛。
齊陽歎口氣,道:“既然你如此不識好歹,那我就不要怪我心狠。”
說完,他盤膝坐下,拿出香爐放在跟前,上面插上三支香,點燃後,煙不讓上走,反而盤旋在棺材上。
他從懷裏拿出我昨天畫的鎮魂符,放在他刻出來的木人身上,緩緩閉上眼睛,雙手結了個勢,嘴裏快速的念着。
我盯着他的嘴型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他到底念得什麽。
但他一開始念,棺材裏的動靜更大了,隐隐的還傳來壓抑的哭聲。
虎子一聽見哭聲,慢慢的擡起頭,“爸……爸……”
他叫着,朝着棺材走過去。我忙着拉住他,“虎子乖,不去啊。”
他這次完全不聽我的話,拼命的要往前走,别看他個子比我矮,但力氣真大,我根本拽不住他。
“叔,快來幫我。”我抱着他的腰,扭頭去叫齊浩。
結果齊浩正津津有味的看着齊陽做法,根本沒聽見我的話。
我暗中咬牙,突然腿上一疼,是虎子踢了我一腳,我一屁股坐到地上。
虎子得到自由,徑直的朝着棺材跑過去,然後把着棺材,嘴裏一直叫爸。
齊陽身子顫抖一下,汗濕了一背。
我看着虎子的樣子,但是突然靈機一閃,顧不上腿疼,從地上爬起來也跑過去。
“虎子,我說一句你跟我說一句,好不好?你乖乖的跟我說。你爸就不疼了。”
我拉着他的手,小聲說:“爸,我現在挺好的。”
虎子轉頭看着我,嘴巴動了動,卻說不出來。
“乖,跟哥一起說,爸,我現在挺好的。”我看着他,緩慢的說着,讓他有時間看清我的嘴型和發音。
“爸,我……好的。”他艱難的說着。
我心中一喜,帶着他一字一句的說,讓他告訴他爸,他挺好的,不用擔心他,好好的去吧。
我們這邊說一句,說到最後,我猶豫了下,又加了一句:“以後,我哥也會經常看我的。”
虎子眼睛一亮,臉上有了笑容,跟着我說了一遍。
等到虎子把這話說完,棺材裏的哭聲慢慢的減弱,最後消失。
齊陽如釋重負,緩緩睜開眼睛,欣慰的看着我跟虎子。
又等了一會,确定棺材裏真的沒動靜了,我才拉着虎子站起來。
“丫頭還挺聰明的。”齊浩伸手過來,要揉我的頭。
我想起昨晚韓正寰說的話,立馬躲過了,不小心碰到腿上的傷口,咧着嘴說:“剛剛你咋不理我?”
“我……這不是看的入迷了嘛。”他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
齊陽從地上站起來,圍着棺材走了一圈,确定真的沒事了,臉上才有了笑容,轉頭看見墳坑才挖了一半,踢了齊浩一腳,“快去挖。”
“哦。”齊浩招呼着大壯又去挖坑。
我忍笑忍得腮幫子疼。
“哥!”虎子小聲的叫我。
“怎麽了?”我低頭問他,就這麽一會,我已經自動代入哥哥的角色了。
他笑容有些羞澀,又叫了我一聲,“哥……”
我笑着摸摸他的頭,說:“乖。”
我這邊剛摸完,就有一隻大手在我頭上揉了一把,擡頭一看,齊陽正滿意的看着我,一臉的欣慰,誇贊說:“不錯。”
我開心的不行,像是個得到糖果的孩子。
墳坑挖好後,一起來的村民們合力把棺材放進去,由虎子填上第一鏟子土,剩下的東西齊陽就交給村長辦了。
“把這隻公雞好好的埋了吧。”齊陽說。
大壯聽話的又挖了個坑,把公雞埋了。
填好土,立上墓碑,讓虎子磕了三個響頭,這場喪事也就是完了。
接下來就是請出力的鄉親們到田家去吃飯,可惜這些人早就被吓破了膽,連口水都不肯喝,一溜煙的跑了。
“齊先生,事情也辦完了,要不去我家喝口水,歇一歇?”村長笑着,對齊陽說話,眼睛卻看着齊浩。
“不用了,我把虎子給送回家,就得走了,還有一堆事呢。”齊陽也不在意,随便應付了句,抱起虎子就走了。
我一瘸一拐的跟在後面,剛剛虎子那一腳踢得真不輕。
“你腿怎麽了?”齊浩追上來,一把把我抱起來,着急的問。
我本來想損他兩句的,但是看他那麽着急,就笑着說:“沒事,剛才崴了一下。”
“這麽不小心,疼不疼?”他問。
我把頭靠在他肩上,“不疼。”說完,眼圈紅了。
不是疼的,是感動的。
我們到了田永才家,他老婆正站在門口,看見我們忙着迎上來,“事情都辦完了?我做了點飯,你們吃口再走?”
“不了,我們還有事要辦,正屋一個月内不要住人,記得開窗通風。”齊陽叮囑說。
田永才媳婦把虎子接過去,應道:“好,謝謝您。”
齊陽沒說啥,轉身走了。
“哥……哥……”我趴在齊浩的肩上,看着虎子沖着我大喊,他想追上來卻被田永才老婆緊緊的抓着。
眼見着虎子掙紮的越來越厲害,田永才老婆伸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清脆的響聲聽得我臉都疼。
虎子嗚嗚的哭着,盯着我。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依賴我,我忍着眼淚,問齊陽:“師父,我還能來看虎子嗎?”
“當然能。”他答應的很爽快。
“那我過幾天就來看他。”我小聲說。
齊陽笑着答應了。
“哎喲,沒想到咱們丫頭現在還挺有當哥哥的範兒,哈哈。”齊浩笑着說。
我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真沒領悟到他的笑點。
我回到家,先跑到瘸子身邊,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跟瘸子說了一遍,然後自豪的總結說:“你看,我現在都能幫師父的忙了,再等幾年我就能把師父的本事都學會。”
他靜靜的躺在床上,毫無反應。
我說到最後心裏也開始難受,“我今天認了一個弟弟,過幾天我還想再去看他一次。”
“丫頭,該吃飯了。”齊陽在外面喊我。
我抹了把淚。笑着應了。
走到門口,回頭跟瘸子說:“瘸子,我去吃飯了。”
等了半天,最終還沒見他動一下,我失望的出了門。
我正吃飯的時候,燕子哭着跑進來。
“燕子,你怎麽了?”我忙着問。
她第一次見到齊浩和大壯,嘴巴張了張,最後沒說話。
“丫頭,帶燕子去你屋玩去吧。”齊陽說。
我這次反應過來,忙着帶她進了屋,“你怎麽了?”
她哭着說:“小冉,我不想去縣城上學。”
“爲什麽?你又跟嬸吵架了?她也是爲你好,可能會有些着急了,你别跟她生氣,凡事要好好的說。”我勸她。
“沒用,根本沒有,今天大伯娘說我要去縣城上學的話,每個月還得給她十塊錢,我家根本就沒有,我就跟我媽說不去了,把镯子要回來。我就在咱們村上學就挺好,可她非是不聽。”
燕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知道她是爲我好,可她這麽做根本不值當,我要是個學習的材料,從咱們村上我照樣能考到縣城去,而且她這樣做,我好難受。”
我抱着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了,最後隻能說:“這些話你都跟嬸說過嗎?”
“說過,我都說過,她怎麽都不聽,一門心思的讓我去縣城。”燕子哽咽着說。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嬸是你親媽,做這些都是爲了你,你想開一點,回去好好的跟她說,次數多了,她總會聽進去的。”我說。
她抱着我,“小冉,我心裏難受,我不想我媽這樣,我不想看到她到處低聲下氣的求人。”
“我知道,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說。
我們這邊正說着,就聽見外面傳來了燕子媽的聲音,她聲音也有點沙啞,顯然也是哭過的。
“齊先生,燕子是不是過來了?”
齊陽說:“來了,在屋裏跟丫頭說話呢,你先坐會。”
“不了,我來找燕子回去吃飯。”她朝屋裏喊道:“燕子,回去吃飯。”
燕子把我抱得更緊了,不想出去。
我剛想跟回一句讓燕子在我家吃飯吧,就聽着燕子媽的聲音嚴厲起來,叫了燕子的大名,“杜小雨,你給我出來,跟我回家。”
燕子慢慢的松開我,噘着嘴走了出去。
我跟在她後面。
燕子剛走到大廳,燕子媽就拽着她的胳膊,硬生生的給拽了回去。
等到她們走後,齊浩十分感歎的說:“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我低着頭,心裏有點擔心燕子,她現在被她媽逼的這麽緊。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我懂燕子的想法,别看她平時不聲不響的,其實自尊心特強,她受不了她媽這麽低聲下氣的。
我們吃完飯後,齊陽把我叫到他的房間,又扔給我一本書,說:“丫頭,你跟着瘸子學畫符也有一段時間了,這裏面都是使用符時所需要的輔助,我隻教你一次,你要好好的學。”
我忙着點頭,“師父,我會努力學的。”
他一臉欣慰,伸出手想要摸我的頭,我忙着避過。
“咋了?”他詫異道。
“沒啥,我長大了,是大孩子了,不要總揉我的頭。”我噘着嘴說,卻驚出了一背的冷汗,韓正寰的話就像給我下了個緊箍咒一樣,弄得現在别人一碰我的頭我就緊張的不行。
齊陽笑了兩聲,“你再大。在我面前還是個小孩子。”
我笑呵呵的沒再說話,心裏把那人罵了好幾遍,都是他害的。
“好了,回去睡吧,明早我教你發音。”齊陽說。
我點了點頭,翻了幾頁,發現那裏面的字我都不認識。
“師父,我……”我走到門口,回頭看向齊陽,要不要把那個男人的事告訴他呢?
可是,那麽羞人的事情,我真的羞于啓齒,如果是瘸子,我還有勇氣說出來,但是面對齊陽,我真的張不開嘴。
“怎麽了?”他關心的問我。
“沒啥,我去睡覺了。”我沖他笑笑,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躺在床上,眼睛有些濕,真的好想跟瘸子說話啊。
想着想着,眼中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直接抱着被子哭了起來。
最後。我是哭着睡着的。
一大早,齊陽就來敲我的門,“丫頭,快出來!”
我猛地驚醒,想起今天要背書,手忙腳亂的套上衣服就往外跑,結果一開門就看見虎子站在門口。
“哥……”他本來神情呆滞的站着,一看見我,立馬雙眼一亮,咧嘴笑了。
我吃了一驚,“你咋來了?”
他開心的笑着,往我手裏塞了塊糖,“吃。”
我拿着那塊糖,疑惑不解的看向齊陽。
“估計是被他媽送來的,鋪蓋和衣服都拿過來了。”他指着院子裏的包袱說。
“那他媽呢?”我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齊陽臉色很難看,說:“不知道,先吃飯吧,吃完飯咱們去九道溝看看。”
“嗯。”我帶着虎子往飯桌走,“虎子,你媽爲啥把你送過來?”
虎子迷茫的看着我,顯然是不明白我的話。
我歎口氣,不知道虎子媽這是要幹啥。
匆匆吃完飯。齊陽帶着我跟虎子兩個人往九道溝走,這次可是把他累夠嗆。
二八式的自行車,虎子坐在橫梁上,我坐在後座上,齊陽吭哧吭哧的蹬着輪子。
“多虧我以前到處跑的時候沒想不開,收個徒弟,不然不得累死我。”他喘着粗氣說。
我撇撇嘴,還有心思開玩笑,那就是還頂得住。
我們到了九道溝,發現田永才家的大門已經被砸開了,裏面正有兩母女抱着哭。
九道溝的村長本來在一邊抽悶煙,看見虎子松了口氣,小跑過來,“齊先生,虎子媽呢?”
“我哪知道,我也是來找人的,大清早我就看見這孩子坐在我家門口,身邊放着鋪蓋衣服。”齊陽怒氣沖沖的說,“我就是來問問她媽,這是要把孩子扔掉啊?這麽缺德的事情,她也幹得出來?”
村長抽口煙,歎氣說:“找不着了,人跑了。”
“啥?跑了?跑哪兒去了?”齊陽臉色黑沉,追問道。
“不知道,跟人跑了,我這一大早過來,院門就鎖上了,家裏值錢的東西都帶走了。”村長說着,看了虎子一眼,“剛開始沒見到虎子,我就想着她還有點良心,知道把這個傻兒子帶上,不曾想她是把孩子扔到您那裏去了。”
齊陽面沉如水,氣得嘴唇直哆嗦。
我摟着虎子,看着院子裏大哭的母女,問村長:“院子裏哭的人是誰?”
“翠萍,是虎子親嬸,跟虎子媽一起跑的就是她男人,虎子的親叔。”村長恨恨的說。
我倒吸口冷氣,震驚無比,這是田永才老婆跟着她的小叔子跑了?
在我們這裏,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做出這麽不要臉的事情。
“媽……”虎子站了半天,沒看到田永才老婆出來,朝着院子裏喊了一聲。
裏面翠萍母女聽見虎子的聲音。互相扶着出來,“虎子啊……”
翠萍把虎子抱在懷裏,大哭說:“咱們的命咋就這麽苦啊。”
齊陽站在門口,好半天才問:“田永才知道他老婆給他帶了綠帽子?”
我看着還是一臉茫然的虎子,似乎明白田永才爲啥這麽放心不下這個兒子了。
“知道,他們那點破事能瞞住誰啊,就是因爲這事虎子他哥才沒的,多好的孩子啊。”翠萍哭着說。
她看了眼圍觀看熱鬧的鄉親,抹把眼淚,說:“今天我也不怕丢人了,他倆都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罵,我也不再替他們遮掩了,他們早就勾搭上了,前段時間他倆親熱被虎子他哥看見了,孩子被吓的掉到了井裏,當場就沒了。”
“現在我就把話撂下,以後我就不是老田家的人了,要是以後讓我看見他倆,我一定拿着菜刀剁過去。”她恨聲說。
“媽……”虎子又叫了聲,要往院子裏走。
我攔着他,“虎子乖,你媽不在家裏。”
翠萍看了虎子一眼。跟齊陽說:“齊先生,我聽人說您是個有本事的人,這事本來也不能麻煩您,隻是現在我也沒法子了,我娘家也沒人幫靠着,實在是養不活倆孩子,虎子能不能麻煩您?”
她說完,羞愧的低下頭。
村長嘴唇動了動,最後也沒說話。
周圍的人都看着齊陽。
虎子靠在我身邊,緊緊的抓着我的衣服。
我看着他髒的不像樣的臉和衣服,不禁有些想要哭,如果我出生的時候沒有瘸子收養我,我就算不被姥姥淹死,估計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師父……”我輕聲叫道,滿是祈求的看着他。
齊陽歎口氣,翻身上車,“你們倆上來吧,咱們回家。”
我心中大喜,大聲說:“謝謝師父。”
“丫頭,你今天還沒跑圈吧?”走到半路,齊陽突然嚴肅的問我。
“沒有,你不是說讓我過段時間再……”我被他嚴厲的語氣吓得有點懵,心裏十分忐忑,我把虎子帶回家,他不會生氣了吧?
“嗯,今天天氣好,你領着虎子跑回去,我跟着你們。”他打斷我,一本正經的說。
我剛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看他腿有點抖,瞬間明白了,他是騎不動了。
“好。”我忍着笑,招呼着虎子下了車,然後慢慢的往家裏跑。
他吹着口哨,悠閑的跟在後面。
“哎喲,哥,你可是回來了,大清早的你去哪了?”齊浩跟大壯不知道在門口蹲了多長時間,看見我們回來,苦着臉抱怨。
齊陽放好車子,淡淡的說:“去九道溝走了一趟。”
齊浩驚訝的問:“去九道溝幹啥?田永才又出事了?咦,這不是田永才他兒子嗎?”
“是啊,她媽跟小叔子跑了,把虎子放到咱家門口。”我解釋說。我說的時候心裏還是很緊張的,怕他不同意。
虎子低着頭,一直在搓手指。
誰知齊浩關心的根本不是這個,一拍大腿,嘲諷道:“跟小叔子跑了?這女的還真是有勇氣,她們這樣也算是真愛了吧?”
齊陽都不理他,跟我說:“丫頭,你去燒點熱水,給虎子好好的洗個澡,她媽應該給他留下了幾件幹淨的衣服,給他換上。”
“哎,好。”我徹底放了心,開心的牽着虎子去了廚房。
“哥,看你這意思,是要把這個小男孩養着了?”
我燒水的時候,聽見齊浩問齊陽。
“嗯,挺好的孩子,筋骨還不錯,雖然智力不足,但勝在心思單純,養着也行,也省的丫頭每天這麽孤孤單單的。”齊陽低聲說。
我聽着,心裏開心之餘也滿是感動。
虎子蹲在我旁邊,伸出小手給我擦眼淚,“哥,不哭。”
我笑了,逗他說:“不要叫哥,叫姐……”
他眨了眨眼睛,“哥……”
“不對,叫姐,看我口型,姐……”我耐心的教他。
他搖頭,執着的堅持着,“哥。”
我無奈的看着他,算了,他喜歡叫什麽就叫什麽吧。
燒好了水,齊浩自告奮勇,說是要給虎子洗澡,剛進去不久就聽見他在裏面大驚小叫:“哎喲我去,這孩子幾年沒洗澡了?身上的皴一搓一大把,我不行了,大壯你快進來給他搓搓。”
我笑的不行,“叔,你們小心點。他的臉都是小口子,别給弄破了。”
“行了,行了,你忙你的吧。”齊浩不耐煩的說。
“丫頭,等下把這個虎子抹臉上。”齊陽給了我遞給我一個玻璃瓶,裏面的東西是白色的。
我好奇的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那是啥東西,“師父,這是啥呀?”
“雪花膏,挺好的東西,你說他臉上的口子,我才想起來我有這麽一瓶。”他解釋說。
我小心的把瓶子擰開,聞了下,真香。
“師父,原來還有這樣的雪花膏呢?”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雪花膏。
齊陽走到我旁邊,蹲下說:“有,外面的好東西多着呢,這也快過年了,等過幾天我帶你去城裏,好好的逛逛,你喜歡什麽咱們買什麽。”
“不去了,不去了,我有新衣服,瘸子去年給我買了兩套呢,我還有一身沒穿。”我急忙拒絕。
去一次就要花不少錢,以後還要養虎子,可不能亂花錢。
想到這裏,我不禁對齊陽好奇起來,“師父,你都是怎麽掙錢的?也沒見你幹活,但你爲啥有那麽多錢?”
他高深莫測的說:“這可是爲師的秘密,你們村裏的人種地賺錢,這是他們掙錢的方法,我自然也有我掙錢的方法。”
“哦,那……就算你能掙很多錢,咱們還是省着點花吧,萬一花沒了呢。”我說。
他怔了一下,神情有些觸動,而後輕咳一聲,伸手在我頭上揉了一把,笑道:“不用想着給我省錢,我的錢雖然不多,但是養你們幾個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撇撇嘴,心想:萬一不夠了呢?
我們說話的功夫。齊浩已經把虎子洗好了。
“哥,你快看,這孩子長得還挺俊的。”他興奮的說。
我順着他的話看過去,不由的點頭。
虎子長得真挺俊,眉清目秀,大大的眼睛,看着跟電視裏的人一樣。
齊陽看清他的臉後,身體有瞬間的僵硬,幾步走上去,仔細的看着,還拿出一張鎮魂符貼在虎子的腦門上。
虎子被他吓得渾身發抖,一直在叫我,眼圈都是淚,可憐的不行。
我跑過去,“師父,咋了?”
他慢慢的站直身體,疑惑的說:“難道是巧合?”
我不解的看着他,“師父,你在說啥呢?虎子頭上的符能下來不?”
他恍然驚醒,恢複了以往的樣子,把符紙拿下來,歎息說:“老了,老了,他跟我一個故人長得實在是像,我剛剛乍一看,還以爲那人又出現了。”
虎子撲到我懷裏,身體還有些哆嗦。
“我看你是最近太累了,需要好好的補補,得,今天的晚飯我包了。”齊浩一拍胸脯,說。
我懷疑的看着他,“叔,我不吃你做的飯。”
我不相信一個連煮雞蛋都煮不好的人,能做出什麽好飯來。
他擺手,胸有成竹的說:“放心,我不做,照樣能讓你們吃上好吃的。”
可惜,他這次食言了,我們正說着話,一個開小轎車的人跑來我家,說是齊家出事了,讓他趕緊回去。
“回去吧,記得替我跟叔嬸問個好。”齊陽把他打發走了。
晚上是我跟虎子做的飯,吃完飯後。我看着黏在身邊的虎子,發愁讓他睡在哪裏。
他不跟别人,就粘着我,一會看不見我就哭。
“那就讓他跟你一起睡吧,先擠兩天,我這幾天抽空再做個床出來。”齊陽說。
“啊?”我驚在原地。
“啊什麽,你們兩個還是小孩子,沒啥,再說也就是一兩天的事,等我做好了床,就把你的房間再隔出一間來,到時候你們就都有自己的房間了。”他說。
我好想告訴他,其實我在乎的這個,但嘴巴張開又閉上,我該說啥?
說我房間裏總是有個男人過來,不但被他摸了親了,還跟他一起睡覺了?
掙紮了半天,最後隻能牽着虎子回了房間。
給他脫了外面的衣服,讓他躺下後,我尋摸着要不要打個地鋪?
其實床夠大,我跟虎子兩個小孩一起睡一覺足夠了,但是我怕撞見那個男人。
“哥,睡覺。”虎子睜着大眼睛瞅着我。
“好。”我摸了下冰涼的地,最後還是上了床,地上真涼。
虎子看我上來了,才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沒一會就睡着了,還打起了鼾。
我聽着他的鼾聲,也慢慢的有了睡意。
這時,被子突然被掀開,一具微涼的身體靠近我。
我心中一凜,蹭的坐起來,看了眼虎子,見他沒醒,這才松了口氣,瞪了身邊的男人一眼,“你先下去,我床上有人,别把他吵醒了。”
韓正寰慢慢的坐起來,看向虎子,“他怎麽在你床上?”
“家裏現在還沒有地方給他睡,所以先跟我擠幾天,過兩天就給他做新的床。”我解釋說。
他沉默好久,才嗯了一聲,翻身下地,穿上衣服。
我身體放松了些,剛想跟他說話,就見他轉身把我從床上抱在懷裏,“今晚你跟我走。”
我身上瞬間冰涼,掙紮說:“我不走,我要在家裏睡覺。”
他揚手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老實點,在這麽吵下去,他們都該醒了。”
我紅着臉,使勁的瞪着他,“我不走,你要走你自己走,我想睡覺,虎子半夜找不到我,會哭的。”
他慢慢低頭,“他要是半夜看見我,可就不是哭的事了。”
我暗暗咬牙,他竟然威脅我。
眼看着他就要把我帶出院子了,我心一橫,扯開嗓子喊:“瘸子,師父。救我!”
可我喊了半天,周圍沒一點動靜。
他哼了一聲,低頭堵住我的嘴,同時腳下的步伐加快。
我被他親的沒力氣,掙紮的力氣小了很多。
他笑了一聲,哄我說:“不用害怕,那是個好地方。”
他走路很快,沒一會就帶我來到後山,我瞬間緊張起來,“你帶我來這裏幹啥?”
“睡覺。”他低頭,在我耳垂上親了下,薄唇慢慢的向下,在我肩上輕啄着。
我伸手擋住他,“後山哪有睡覺的地方,你送我回去。”
“我說有,就有。”他在我耳邊輕輕的說着,下一秒,我們就躺在一個軟軟的東西上面。
他抱着我,又在我的脖子上親了會,說:“睡覺。”
我動了動腿,欲哭無淚,這種情況下我怎麽睡得着?
掙紮了兩下,想要翻身,卻被他按住。
“不想睡覺的話,我可以做些别的。”他聲音暧昧的說。
我僵着身體不敢再動,“你爲什麽總是來找我?你……要是想找個人睡覺,有很多漂亮的姑娘。”
我到現在也不明白,到底怎麽把他招惹到了,爲啥盯着我不放,非要跟我睡覺。
他輕輕的摸着我的臉,用唇溫柔的描繪我的眉眼,道:“你就是我的漂亮姑娘。”
他的手在我背上或輕或重的按壓着,我腦子開始迷糊,最後在他的輕喃中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卻是在自己的床上。
虎子已經穿好衣服,見我醒了,趴到我旁邊,“哥……”說完,蹭蹭我的胳膊。
我懸在半空的心慢慢的回了原位,還好沒人發現。
自從虎子過來我家後,就成了我的小跟班,無論我做什麽他都要跟着,就連我去個廁所,他都要站在院子中央盯着。
齊陽說他這是被媽媽扔下後,害怕再被我扔下,才會這樣。
我開始跟齊陽學着背那本書,剛開始還很開心,他沒有給我規定背完的時間,不過我很快就明白他爲啥不規定時間了。
那裏面的字生僻難認不說,每個字的發音都是我沒聽過的,第一次聽會覺得那根本就不是人話。
我跟齊陽抱怨,他踹了我一下,笑罵道:“說啥呢,這可是寶貝,不知道有多少人擠破腦袋想要學,你還嫌棄。”
我撓撓頭,不敢再跟他抱怨,專心的背書去了。
這天,齊陽本來說要帶我去縣城買年貨,沒想到翠萍哭着跑進來。
“齊先生,求您幫幫我吧。”翠萍一見到齊陽就跪到地上。
“快起來,有事你說,能幫的我一定幫。”齊陽忙着把她扶起來。
翠萍抹淚說:“我家雪英不好了,她前幾天一直跟我念叨腿疼,我當時以爲她不小心碰了,見着外面沒傷也就沒大在意,可是今天早上,她竟然拿着刀說是要把自己的腿砍掉,還是鄰居聽見我們這院的動靜,跟着我一起把她捆在椅子上,要不然她現在早就把自己的腿給剁了。”
我聽後一驚,咋還會有人想要剁自己的腿呢?
齊陽沉了臉色,半天後說:“行,我這就去看看。”
“丫頭,去我屋裏把上次沒有完的公雞血和狗血拿上,咱們一塊去看看。”他說。
我忙着去準備東西,跟着翠萍又去了九道溝。
一進院門,就聽見雪英正哭着,“我腿疼,腿疼啊。”
村裏有懂得醫術的人正仔細的看着,末了歎氣說:“我實在是看不出這腿上有啥傷。”
“疼,好疼。”雪英的嗓子都已經哭啞了。
齊陽走進去,圍着雪英看了一圈,問翠萍:“雪英這兩天都去了什麽地方?”
“也沒去什麽地方啊,也就是村裏串串門,再就是去河邊玩會。”翠萍說。
“我們還去了虎子家,雪英當時還差點掉進井裏,後來是我們把她拉上來的。”一個小孩說。
“井?難道是虎子他哥出事的那口井?”翠萍一下子就急了。
“就是那個,雪英本來玩的好好的,不知道爲啥就朝着井跑過去,是栓子哥把她拉住的。”小孩說。
翠萍立馬就急了,打了雪英一下,“你咋這麽不懂事呢,不是不讓你過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