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村長女兒把水端來後,他慢慢的給他喂下去,然後把人放平。
“他怎麽樣了?”村長女兒看着自己的丈夫,擔憂的問。
“不好說,路上犯了沖,又被吓丢了魂,我去準備些東西,等下你跟我上山,去今天出事的地方叫魂。”他說着,帶着我出了門。
又是魂丢了?
我好奇的問:“師父,爲啥人這麽容易丢魂啊?現在我都碰上好幾個了,都是丢魂的。”
齊陽解釋說:“人在受驚吓時,心潮起伏,魂魄不穩,若是再碰上體虛,就很容易發生這種情況,隻是一般人出現後情況并不嚴重,都可以自己恢複,像是你碰上的這幾個都是蓄意爲之,這才會變得這麽嚴重。”
我似懂非懂,但還是乖乖點頭。
“那等一下你還要上山?”我問他,現在真的好困,想要回家睡覺。
他似笑非笑的看我一眼,“什麽叫我要上山,你也要去。”
我瞬間垮了肩膀,“爲啥?我好困,好難受。”
“你現在是我的徒弟,自然要與我同去。”他一句話堵死了我所有的借口。
我咬着牙,真想說這個鬼徒弟,誰愛做誰做去,可惜我沒這個膽子。
齊陽沒有回家,而是去了村長家的偏房,要了一根長蠟燭和一張黃紙。
他先用黃紙把蠟燭抱得嚴嚴實實的,然後開始在黃紙上畫符。
“師父,你這是在幹啥啊?”我好奇的問,覺得他畫的跟我畫的還不一樣,似乎圖案比我的要簡單許多。
“做鬼火。”他淡淡的說。
“啊?鬼火?鬼火不是墳地裏面,晚上才會有嗎?你用蠟燭也能做出來?”我來了興緻,像個好奇寶寶一樣看着他。
他笑了聲,說:“不一樣,你在墳地裏看見的是人體骨骼腐爛氧化形成的。”
他說了一半,看着我懵懂的神色,笑了聲,說:“算了,這麽跟你說吧,你看見的鬼火并不是真的鬼火,那是自然現象,我現在做的鬼火是我取得名字,是爲了給鬼魂看的。”
“村長女婿的魂丢了一個,現在該是無知無覺的在原地飄着,要想讓他回家,需要給他找個引路的,我現在做的蠟燭,就是給他引路的。”他擺弄着蠟燭,解釋說。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做好這個蠟燭之後,我們三人上山,從山腳下開始,村長女兒就拿着蠟燭一聲聲叫着丈夫的名字。
直到走到半山腰,我才聽見有人應了一聲。
村長女兒哆嗦了一下,看向我們。
齊陽用口型說:“往回走。繼續叫。”
村長女兒點頭,一邊叫着一邊往回走。
在她轉身的刹那,我看見村長女婿目光呆滞的跟在她身後,她叫一聲,他就答一聲。
在他們走過身邊時,突然一隻慘白的手憑空出現,指甲烏黑,直接抓向村長女婿。
我緊張的不行,還不等我叫齊陽,他就已經拿着桃木劍過去,一劍把那隻手挑開。
村長女兒和女婿不停的往前走,那隻手又去追了一次,但被齊陽擋住了。
等到齊陽想要再次上前的時候,那隻手直接消失了,再也沒出現。
“算你識相。”齊陽冷哼一聲,帶着我往家裏走。
“師父,你覺不覺得剛剛那隻手,像個女人的?”我說。
“像。”他淡淡的說。
我聽出齊陽對這個沒什麽興趣,也就沒再往下說。
我好像看見那隻手的手背上,有一張人臉。
村長女兒一路叫着回了家,可是我們到門口的時候。村長女婿卻沒進去,呆呆的飄在門口。
齊陽皺眉,等到他看見屋裏那兩個殺豬匠之後,笑了聲,從懷裏拿出一張符紙,貼在村長女婿的身上。
村長女婿的那一魂就像是提線木偶一樣,跟着他進了屋。
我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給村長女婿的手腕上纏一條紅繩。
“三天後再解開。”他跟村長女兒說。
村長女兒含着淚應了,看着自己丈夫臉上有了血色,感激的要給齊陽磕頭。
“不用這麽客氣,鄉裏鄉親的。”他安撫好村長一家人,又打發了兩個殺豬匠,給他們一人兩塊錢這才帶着我回了家。
在一毛錢可以買一根冰棍的年代,兩塊錢可以夠一家人花一個多星期。
這兩天跟齊陽熬着,我實在是太累了,被他抱着,路上就睡着了,一覺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多。
那還是齊陽把我叫醒的,不然我可能會一直睡下去。
“吃飯,下午去上課。”齊陽沒好氣的說。
我委屈的看着瘸子,希望他能給我說個好話。我現在是物極必反,以前想要老師和同學喜歡我,所以拼命學習。
但是自從我知道無論我學習多好,他們都不會理我後,我是極度厭惡學習,讨厭學校。
瘸子已經能坐起來了,正靠着床喝粥,笑着說:“丫頭乖,下午好好去上課,晚上給你炒肉吃。”
我癟着嘴,本來還想跟瘸子撒撒嬌,但被齊陽瞪了一眼,也就不敢了。
心裏憋屈的不像話,我隻好轉移注意力,眼巴巴的瞅着門口。
好半天,才看見李民媳婦。
這段時間她每天中午都會給我們送一回飯,有葷有素,關鍵是味道比瘸子和齊陽做的都好吃。
“嫂子,我這好的差不多了,齊陽也回來了,你以後不用這麽麻煩了。”瘸子笑着說。
李民媳婦動作頓了一下。說:“好,你這次救了我家男人,我也不知道怎麽報答你,正好你這沒人照料,給你做幾頓飯,不算什麽。”
齊陽眯着眼睛,視線在瘸子和李民媳婦之間徘徊,突然笑着說:“嫂子,問你個事。”
“你問吧。”李民媳婦拿着碗筷,是打算像以前一樣,給瘸子喂飯,卻被他躲開了。
“我自己來。”瘸子接過去。
“嫂子,咱們這附近有沒有冤死或者橫死的女人?二三十歲的。”齊陽問。
李民媳婦想了半天,搖頭說:“這個還真沒聽說,我嫁過來也有十來年了,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事。”
我們這大山裏,人少,雖然村子離得遠,但要是仔細一算,大部分都是親戚,要是有啥事傳的也快。
畢竟,平時也沒啥娛樂,湊在一起就是東家長西家短的侃大山。
齊陽點頭。
等到李民媳婦走了之後,齊陽笑着跟瘸子說:“真沒想到,你這個老光棍,行情真的不錯。”
瘸子啐了他一口,斥道:“說啥呢,丫頭還在呢,這話要是傳出去你讓嫂子那邊怎麽想?”
齊陽挑眉笑笑。
“你們在說啥?瘸子的行情怎麽了?”我不解的問,就是吃個飯,怎麽扯到行情去了。
“沒啥,吃完飯快去上課。”瘸子瞪了齊陽一眼,笑眯眯的跟我說。
“哦。”
我還是想對了,我兩天沒去上課,根本就沒人在意,反而是我去了,有幾個人在後面指指點點的。
熬了一下午,吃完晚飯,齊陽又把拽出了門。
“師父,你爲啥總是拽我出去?”我不滿的說。
他橫了我一眼,“誰讓你是我徒弟。”
我突然覺得,我被賣了。
本以爲他又要帶我去什麽荒涼的地方,每想到他是帶我去了曬谷場,一群老大爺和大媽正做着唠嗑。
“喲,齊先生啊,你咋過來了?”趙老爺子認識他,忙着招呼他過去。
齊陽笑的一臉和氣,坐到棒子跺上,說:“吃完飯帶丫頭出來消消食,你們在說啥呢?”
棒子跺就是玉米杆堆在一起,秋收完後,大部分人家都把玉米杆擺在這裏曬幹,然後再背回家留着喂牲口或者是燒火。
我聽着他跟幾個老頭瞎侃,無聊的一直打哈欠。
“要說咱們這裏啊,就是風氣好,人也單純,沒有城裏那些污糟事,你們是不知道,我以前在城裏住着,天天看見男人找小三、女人出軌,聽着就鬧心。”齊陽頗爲感慨的說。
我暗中撇嘴,心道:這事農村也有,多了去了。
趙老爺子大笑了兩聲,說:“這你可就錯了,我們這裏啊,這種事也不少。”
齊陽好奇的問:“也有?可我從來沒聽說過啊。”
“我們好面子,有些事不好明面宣揚,也就是暗地裏傳傳,二十年前,鄰村可就出過一件大事。”趙老爺子低聲說。
旁邊的幾個老大爺也很配合的點頭,滿臉的歎息。
“啥事啊?方便告訴我不?”齊陽說。
趙老爺子小聲說:“鄰村吳大福家,他們家的大媳婦特别漂亮,當時可是這片最水靈的女人了,人也勤快,都說能娶到這樣的老婆是天大的福分了,吳家花了不少錢才人娶回去,可惜啊……”
“那吳家可是有福了。”齊陽感歎說。
“可不是,但是他們不珍惜啊,結婚後沒幾天吳家老大下地幹活,不小心傷了那。”趙老爺子看了眼齊陽下面。
齊陽尴尬的合上腿。
趙老爺子接着說:“那就沒法生孩子了,吳家老大以前也算是個踏實肯幹的人,但自從不能人道之後就性情大變,見天的喝酒,喝醉了就打老婆,後來他媳婦受不了了,跟人約好私奔,卻被追了回來,最後被逼的上吊死了。”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啊?那人葬在哪裏了?”齊陽又問。
趙老爺子歎息一聲,“吳家在山上随便找了個地方,給埋了,你應該知道,離村長的墳地不遠,也就往南走個一百來米吧。”
聽見這最後一句話,我瞬間精神了,我好像明白齊陽爲啥要跟趙老爺子他們侃大山了。
“這事你可别給往外傳,村裏的好多小輩都不知道。”趙老爺子叮囑說。
齊陽爽快的應了,又跟他們聊了半天,這才帶着我回去了。
“師父,你咋知道那個女人死的不對勁啊?”我問他。
他哼了一聲,道:“正常去世,怎麽會有那麽強的怨氣?你呀,要學會動腦子。”
“哦。”我還是想不明白,“那你怎麽确定她是這附近村子的人啊?”
“魂随墓走,既然她在這裏出現,那她肯定是葬在這附近。能葬在這裏的當然是這附近的人。”他說,末了感歎的說:“丫頭,你真的要學會用腦子。”
我被他的話噎的難受,直沖他呲牙。
我們回去的時候,就看見李民媳婦從家裏走出來,形色匆匆,眼圈都是紅的。
難道瘸子出了事?我忙着跑進去,就看見瘸子正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輸液管應該是剛剛拔掉,還在往下滴液。
“瘸子,你怎麽了?又開始難受了?”我着急的問。
瘸子咳嗽了兩聲,擺擺手,“我沒事,事情怎麽樣了?”
他後一句話問的是齊陽。
齊陽目光複雜的看了他一眼,說:“已經問出大概了,不過還需要時間準備一些東西。”
“嗯。”瘸子沒再說什麽,目光有些空洞的看着門外。
“丫頭,去玩吧。”齊陽拍了我一下。
我看了他一眼,知道他這是想把我打發走,本來不想走,結果他硬是把我推出了門。
我納悶的站在門口。聽着房間裏沒什麽動靜,确定他跟瘸子沒打起來,這才放心的出去玩了。
等我玩完回來,他們兩個人已經是有說有笑的了。
“丫頭,後天跟我再上後山一次。”齊陽笑眯眯的跟我說。
又要上山?我苦着臉看向瘸子。
“丫頭都跟你去了好幾回了,這次就别去了,後天我給你去,還能給你搭把手。”瘸子說。
齊陽橫了瘸子一眼,“你?就你現在走一步都要喘半天的狀态,你跟我上山?”
“我去吧,反正都去了那麽多回了。”瘸子現在病還沒好,他要是再上山,估計就真的下不來了。
“乖,去睡覺吧。”聽見我答應了,齊陽才滿意的讓我走了。
我避過瘸子心疼的目光,回了房間。
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我突然想起了那個男人。
身上不由得有些發熱,他對我做了那麽羞人的事情,我居然不反感。
從來沒人碰過的地方居然被他握在手裏,我臉頰漸漸發燙。
“在想什麽?”那個男人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我脊背一涼,心中羞臊不已,居然在想那種事情的時候被他撞見。
“沒什麽,你怎麽又來了?”我讷讷的問。
爲啥他來了,師父不知道呢?難道他比師父還厲害?
“你在這裏。”他淡淡的說,躺在我身邊,這次很規矩,沒有過分的舉動,隻是還跟上次一樣把我裹着被子抱在懷裏。
我在這裏?他是爲了我來的?
“那個,你沒啥事就先走吧,我師父現在在家裏呢,被他發現就不好了。”
他手臂收緊,下巴擱在我的頭頂,“不用怕,睡覺。”
感受到他的灼熱的氣息,我突然想起來,我三天沒洗頭發了。
這幾天一直跟着齊陽忙,忘了洗澡洗頭。
“我頭發髒。”我小聲說,臉紅了個徹底。
“我不嫌棄你。”他笑聲低沉悅耳,聽得我有些沉醉,他是我見過的說話聲音最好聽的人。
我不自然的動了動腿,想要翻個身,背對着他。
可是還不等我動。一直微涼的大手伸進我的被子裏,我一激靈,就聽他聲音暗啞的說:“别動,好好睡覺。”
我身體猛然僵住,再也不敢動了。
“等你再大些,再大些……”他輕聲呢喃着。
我心跳如雷,不敢順着他的話細想,趕緊閉眼睛睡覺。
“丫頭,快起來,今天跟我上山。”我睡的正香,就聽見齊陽在門口喊我。
我眯着眼睛,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該起床了。
昨晚的男人已經離開了,我摸着他躺過的地方,不争氣的紅了臉。
他叫什麽名字來着?我記得他跟我說過,可當時沒注意聽,根本沒記住。
“丫頭,醒了沒有?”齊陽又喊了一聲。
“醒了,我這就起。”我應了一聲。
門外腳步漸遠,我在那人躺過的地方踩了一腳,然後才穿衣服下地。
“師父。咱們有山上幹啥?”吃完飯,我看着齊陽收拾東西,忍不住問他。
他把羅盤裝進兜裏,又拿了一把香、一沓紙錢,“去看場子。”
“丫頭,你要好好的跟着你師父,不要亂跑,知道麽?”瘸子坐在床上,一臉擔憂的囑咐我。
我忙着應了,“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的跟着師父。”
齊陽看了我一眼,歎息說:“果然還是感情淺,在他面前這麽懂事,在我這裏就笨的像個蛋。”
我被氣紅了臉,真想一腳踢過去。
瘸子笑了聲,“你就知足吧,這麽好的徒弟,你這一輩子能遇到,就已經是你的福氣了。”
齊陽被瘸子說的也笑了,摸着我的頭,“的确是我的福氣。”
我瞬間有了底氣。昂首挺胸的跟着他出了門。
走到上次給村長女婿叫魂的地方,齊陽停住了,拿出羅盤,走幾步就要看一次。
“師父,你拿着那個東西看什麽呢?”我小聲的問他。
他拍拍我的頭,“這可是個好東西,能見鬼氣。”
我睜大了眼睛,看着那個羅盤,更加好奇了,“回家以後我們看看不?”
“不用回家,現在就能給你看。”說着,蹲下身,把羅盤放在我面前。
我看清後,不禁有些失望,“跟别的沒啥不一樣啊。”
就是個普通羅盤,跟電視劇裏道士用的一模一樣,而且這個更破。
齊陽笑了,睨了我一眼,“你還想要啥樣?别看它難看,這可是咱們派裏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多少人做夢都想得到呢。”
“哦。”我無精打采的說着。
他在我頭上彈了一下。道:“你在我面前要是也能跟在瘸子面前那麽聽話,該多好。”
我癟着嘴,沒搭理他。
其實,在齊陽面前的我,才是我的真實狀态,在瘸子面前我總是乖巧,從小我就怕他突然不要我,所以隻能乖巧懂事,不給他添麻煩。
當時我沒發現,其實姥姥罵我的話,我雖然不贊同,雖然一直在反駁,但早就深深的烙印在我心裏。
“等等。”齊陽突然喊住我,面色凝重的看着羅盤。
我忙着跑到他身後,警惕的到處看着,生怕出來什麽東西。
“這裏。”他突然右轉,往那邊已經種上樹的梯田走過去。
山裏平地少,以前爲了種莊稼開墾了不少山腰上的地,但是近幾年鄉政府鼓勵退耕還林,所以原本的梯田都被種上了樹。
“就是這裏。”他站在一顆小樹前面,沉聲說。
那棵小樹隻有手腕粗,長得歪歪扭扭,别的樹葉子隻是有一點黃,它卻已經掉秃了枝。
“這樹真小。”我嘟囔說。
他蹲下看了半天,從包裏拿出紙錢和香,點好香,插在地上,然後挖了個坑,把紙錢放在裏面,點燃。
“你都走了這麽多年了,再大的怨恨也該沒了,你要是想要重來,我送你一程。”齊陽像是跟人唠嗑一樣,說的很自然。
但是他話一說完,本來在坑裏燒的好好的紙錢瞬間熄滅,就連那三根香都從中間斷開了。
我被吓的後退好幾步,大白天的都感覺周圍陰風陣陣,挺冷的。
“哼,事情到了這一步,竟然還不知悔改。”他冷哼一聲,拿出桃木劍,咬破手指在劍上畫了幾道子。猛地把劍刺入地下。
周圍的陰風瞬間停止,太陽暖暖的照着。
“唉……”一聲歎息入耳。
我身體一僵,四處察看,卻沒看見任何人。
這是那個男人的聲音,他也在這裏?
“走吧。”齊陽把坑裏的紙錢用土埋好,拉着我往回走。
我的心思還在那個男人的身上,沒有發現齊陽往回走的速度比平常要快。
當晚齊陽和瘸子商量了一下午,當晚他再次叫了六個屬龍和屬虎的年輕人跟我們一起上山。
我一看見他們就笑了,還是上次那六個人。
“村裏就俺們六個符合。”年紀最大的李科說,他是李民的侄子。
“今天一定要記住,上了山不許說話,無論看見什麽都要保持絕對的安靜。”齊陽鄭重的囑咐着,每個人遞給他們一個紙包,“收好了,這是你們保命的東西,危急時刻把它點着。”
那六個人忙着應了。
“咱們這次很危險麽?”我發現齊陽今天格外的嚴肅。
他點頭,抱着我往山上走。
“那你咋不給我一個?我也需要保命啊。”我不滿的說。
他無奈的瞅着我,“你用不着。”
“哦。”我悶聲答應,看着黑暗的仿佛看不見頭的山路,心裏也有了一絲慌張。
再次來到白天的那棵樹旁邊,齊陽的桃木劍還穩穩地插在地上。
他放下我。幾步上前拔出桃木劍,沉聲說:“開始挖。”
李科領着另外一個年輕人扛着鋤頭上前,就着那棵小樹就開始刨地。
到底是年輕人有力氣,沒一會地上就刨出一個大坑,砰的一聲,鋤頭好像砸到一個鐵塊上。
李科動作一頓,拿着手電看了半天,說:“齊先生,這下面是個塊鐵。”
齊陽臉色更加難看了,讓他們都上來,自己跳下了坑,用手扒拉了半天,土裏竟是一個人形的鐵棺。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饒是我看過那麽多的墓葬場面,也被吓得腿軟。
“我說爲什麽大的怨氣,原來是被人封在此地,逃脫不了。”齊陽恍然大悟道。
“齊先生,還挖嗎?”李科抖着聲音說。
齊陽搖頭,說:“你們退後十步,好好地站着,不許再說話。”
李科等人如蒙大赦,忙不疊的後退了十步。
自我猶豫着要不要也後退的時候,齊陽跟我說:“丫頭,你站在原地,别動。”
我點頭,看着齊陽把那人形的鐵棺從地裏起出來,他細緻的用布擦淨上面的泥,仔細的看着,似乎是想要把那棺材打開。
可惜,鐵棺在地底下被埋了這麽多年,早就已經生了鏽,一時間根本沒辦法打開。
齊陽沉思良久,突然看向我,“丫頭,滴兩滴血過來。”
“……好。”我老實聽話的從他的背包裏拿出一把小刀,在手指上劃了一道,滴了兩滴在棺材上。
其實心裏十分不理解,他現在用我的血幹啥。
我的血一滴上,周圍瞬間響起了女人的嚎哭聲,撕心裂肺,讓我們這聽得人在害怕之餘,更想流淚。
齊陽冷哼一聲。再次拿起桃木劍,眼看着就要一劍打在鐵棺上。
這時,我後背一痛,不知是誰踹了我一腳,徑直的把我踹向齊陽。
齊陽似乎早有防備,一手接住我,另一隻手握着桃木劍直接向我後面打過去。
木劍帶着破空之勢揮過去,我聽見後面悶哼一聲,接着就是人摔在地上的聲音。
等到我站穩,往後一看,就見李科泛着白眼躺在地上,臉上一道紅印子,兩個手指那麽寬。
“孽畜,到了如今田地竟然還敢害人,還不快快出來,不然我定要你魂飛魄散。”齊陽中氣十足的說着,聲音雖然不大,卻有一種威懾力。
我被他的話震的都有些發懵。
他的話音一落,周圍霎時間寂靜無聲,連風聲、蟲鳴聲都聽不見。
“啊……”旁邊草地裏傳來一聲女孩的尖叫。
“不好。”齊陽臉色一沉,剛要往那邊跑過去,一個小女孩從草地裏慢慢的走出來。
“燕子,你咋這裏呢?”我詫異的問,但是說完後,我自己先愣住了,她不對勁。
燕子也是我們村的,比我小一年級,早年爸媽離婚了,現在跟着她媽單過,膽小怕事,不過從來沒有爲難過我,有時間見着旁邊沒人,還會沖我笑,塞給我一塊泡泡糖。
“死道士,你爲什麽要爲難我?”她表情陰森,惡狠狠的說。
燕子隻有十一歲,但發出的聲音确實三十來歲中年婦女的聲音。
齊陽冷聲說:“如何能是爲難,你如今無故在此地害人,是想要魂飛魄散麽?”
燕子呵呵的冷笑着,“你少吓唬我,我被困在這裏二十多年,也沒發生啥事。我想走的時候走不了,現在我不想走了,你反而來做好人。”
她說着,神情癫狂,眼中盛滿了憤恨和不甘。
我看的心驚,憋了半天,說了一句:“可是燕子又沒招惹你,你幹啥這麽對她?”
她身形頓了一下,低頭看着燕子瘦弱的小胳膊,悲傷的說:“這麽小的一個孩子,要是我的孩子生下來,也會長到這麽大的。”
在她說話的這功夫,齊陽大步上前,一手拿着桃木劍,一手拿着一張符紙,一劍拍在燕子的肩上,手上的符紙同時貼在她的額頭上。
“呃……”燕子怪叫一聲,直接暈在了地上。
四周陰風大起,吹得樹葉沙沙的響。
齊陽冷聲斥道:“竟然還不知悔改。”
說完,紮了個馬步,桃木劍橫放在胳膊上,雙手起了個奇怪的勢,嘴裏念着:“茫茫酆都中……”
他念着的極快,我隻聽見開頭的幾句話,後面的根本就沒聽見。
“歸去!”最後,他大喝一聲,重新拿起桃木劍,劍指前方,帶着雷霆之勢。
我在後面看着,覺得齊陽此時身上竟然有些凜然之勢。
“等一下,齊先生,請等一下。”一道蒼老的聲音傳過來。
我循聲看去,就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顫顫巍巍的走過來,拄着拐杖,胡子拉碴的,身上的衣服破的都是窟窿。
這不是隔壁村的老光棍徐老頭麽?
“齊先生,請您手下留情啊。”他跪到地上,使勁的給齊陽磕頭。
齊陽忙着收起劍,扶着他起來,“老人家,這可就折煞我了,您叫住我。是爲了什麽?”
他把劍一收,空氣中那種壓迫的感覺也消失了,我這才大口的呼吸着空氣,剛才被憋的夠嗆。
“我想求您,放她一次,她原來不是這樣的人。”徐老頭老淚縱橫,緊緊的抓着齊陽的袖子,哭着說。
齊陽面色複雜的看着他,又看看那棺材,道:“難不成,您就是當年跟她私奔的人?”
他這麽一說,不管是我還是那六個年輕人都打起了精神,盯着徐老頭。
徐老頭楞了一下,歎着氣點頭,說:“就是我,當年是我不好,走之前不小心露出了痕迹,這才被人抓到了,讓她活活的被人折磨死。”
似乎在回應徐老頭一般,他一說完,周圍響起女人嗚嗚的哭聲,仿佛壓抑了很多年。
徐老頭哽咽着說:“當時她在家裏的日子過得實在是苦,每天夜裏都能聽見吳大打的聲音,後來她實在忍不住了,就求我能不能送她去縣城,她要坐車離開這裏。”
回憶起往事,哭聲漸漸停止。
“當時在我們村,隻有我有一輛自行車,我看她實在是可憐,就答應了,結果在走的前一晚,我跟人喝酒說漏了嘴,吳家聽說後竟然把她逼死了。”徐老頭抹着眼淚,臉上滿是愧疚。
“我跟她清清白白,什麽事都沒有,可吳家愣是不信,非說她勾引了野男人,吳家老太迷信,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請來個半吊子道士,找人打了一副鐵棺,說是放在這裏面下葬,下輩子她還是吳家的人。”
齊陽看着那人形鐵棺。眉頭皺的更緊了。
徐老頭說完,又要跪下給齊陽磕頭,被他扶住了。
“您的禮我可受不起,有啥事您盡管說,我能幫的一定幫。”齊陽說。
“齊先生,我聽說您是個有本事的人,我不求别的,隻求您能讓她離開那鐵棺,讓她安息。”徐老頭内疚的說着,讓我們看他的雙手。
他十根手指的直接都掉了,右手的食指甚至磨得能看見骨頭。
“她是我害死的,這些年我一直想着把那鐵棺打開,可是都不成,用鋸吧,又怕弄壞了她的身體,隻能腆着老臉請您幫忙了。”
我一看他的手,再仔細看棺材邊上的劃痕,終于明白那棵樹爲啥長不大了,那土啊,估計每年都會被挖開個三四次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本來我也是想要把她度了,隻是剛剛她瘋狂反抗,我這才拿出了鎮壓的手段。”齊陽解釋着,對着空氣說:“你若是想要安穩的離開,就給我個信。”
齊陽話落,李科慢慢的爬起來,跪在地上給他磕頭,發出的聲音是個女人的:“我想,可我放不下心裏的恨,憑啥他們把我害成這樣,還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呢?”
“世間福報,因果循環,他們當初做下的孽總會還的,但卻不是你去讨,你如果還不走,最後隻能是魂飛煙滅的下場。”
說這種話的齊陽,渾身帶着一種高深莫測的氣場。
我呆呆的看着,覺得他今天的氣場特别強大。
李科表情漸漸的扭曲猙獰起來,齊陽目光一厲,提劍指着他。
兩人就那麽對峙着,最後是徐老頭對着李科磕了三個響頭,“弟妹,當初的事情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齊先生是個好人,現在他肯幫你,你就走吧。”
李科聽後,表情慢慢的放松,最後歸于平靜,任命的低下頭。
齊陽收起劍,盤膝坐在李科前面,夾着一張符紙,閉着眼看時開始念咒。
他這次的聲音很小,隻能看見他的嘴巴再動,卻聽不見聲音。
突然,他手中的符紙竟然自燃起來,冒着昏黃的火苗。
“去。”齊陽把符紙在李科腦袋頂上轉了三圈,符紙燒完,李科身子一軟,再次倒下。
“丫頭,把徐爺爺扶起來。”齊陽跟我說。
“好。”我應了一聲,忙着把徐老頭扶起來。
“謝謝齊先生,謝謝您。”徐老頭哭着道謝。
“修道之人。本應如此。”齊陽最後挑了兩個人把徐老頭送下了山。
齊陽另外找了一處風水好的地方,讓人把鐵棺擡過去,奇怪的是,明明之前還毫無縫隙的鐵棺,這次竟然一碰就打開了。
擡棺的人被吓身體一抖,不敢再碰。
“人已經走了,不用怕,抱過來罷。”齊陽說。
把鐵棺埋好後,剩下的三人扶着李科,齊陽抱着燕子,我們一起下了山。
走到半路李科醒了,人還是懵的,山上發生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齊陽沒說啥,給了他二十塊錢,讓他們分一下,就打發他們回去了。
“丫頭,你在想啥?”他們走後,齊陽低聲問我。
我郁悶的說:“便宜吳家了。”我那時雖然年紀小,但也有了嫉惡如仇的心理。
齊陽笑了一聲,道:“話不是這麽說的,因果循環,吳家昔日種下的因,總會有嘗到果的那一天。”
當時我是不信的,覺得他在安慰我。
但後來吳家發生的事情,讓我對齊陽的話深信不疑,不過這都是後話。
我們回到家裏已經是淩晨了,瘸子還沒睡,在等我們,爐子上熱着湯。
“又是嫂子送來的?”齊陽喝了一口,皺眉問。
瘸子面有愁色,點頭不語。
我納悶的看着他們兩個,不就是李民媳婦送來個湯嘛,他們兩個怎麽好像很發愁似的?
晚上我是跟燕子一起睡的,齊陽給她喝了一碗符水,說是明天早上就醒了。
“咦,我怎麽在這裏?”燕子一醒來,看着是跟我睡在一起,着急的把我推醒,問我。
我揉着眼睛,使了兩三次勁都沒能起來,實在是困。
反倒是燕子,看着十分精神。
“你昨天在山上吓暈了,我們把你背回來的。”我随口說,這是昨天師父教我說的。
燕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半晌不好意思的說:“我昨天在山上睡着了?”
我點頭,翻了個身,還想睡。
她趴到我旁邊,神秘的說:“昨天你們上山幹啥去了?那麽些個人,看着特别有氣勢。”
“去給村長相看墓地,今天村長不是要下葬嗎?我們提前去看看風水。”我解釋說。
心裏對師父更加崇拜了,他連燕子醒來會問什麽問題都知道,真聰明。
燕子嗯了一聲,半天沒說話,“陸冉,以後我還能來找你玩嗎?”她突然問。
我頓了一下,師父可沒跟我說這個怎麽回答。
“能吧,你想來就來。”我說。
其實,我心裏也有些期待的,小孩子,都希望能有個朋友一起玩。
她歡快的應了,飯都沒吃,直接跑回了家。
我被她這麽一折騰,怎麽都睡不着了,她會來找我玩嗎?
歎口氣,穿衣服下地,走到瘸子的房間門口,就聽齊陽說:“那絕對不是普通鄉野道士能做出來的棺材,這個事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