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作一頓,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不想麽?”他輕聲說。
我含着淚點頭,知道一旦做了那種事情就真的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他慢慢的松開我,笑了聲,有些無奈的說:“是我強求了,罷了,等你再長大些。”
我心裏松了口氣,但是眼裏的淚水還是不争氣的掉了下來。
他笨拙的給我擦着,拿過被子蓋在我的身上,在他轉身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他的背上竟然有四個血窟窿。
“你的背上有……”我驚呼一聲,吓得開始發抖。
他動作一頓,披上外衣,道:“沒事。”
我咬着唇,聽出他的聲音微微發冷,也不敢再動了。
他穿上衣服,再次躺到我旁邊,就着被子把我抱起來。
我身體瞬間僵硬,緊緊的拽着被子,緊張的看着他,生怕他再跟我……
“睡吧。”他閉上眼,淡淡的說。
我緊張的看他半天,确定他确實沒有再來一次的意思,這才放松了些。
“下次再不會放過你。”他在我耳邊輕輕呢喃着,熱氣拂過耳畔,。
剛剛放松的身體再度僵住了,最後我就在被子裏縮着身體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身上的骨頭都是酸的。
睜開眼,條件反射的往旁邊看,并沒有看見那個男人。
我呼出一口氣,後背的冷汗慢慢的消失。
咬着牙坐起來,緩了好半天才有力氣去穿衣服。
可是,剛把胳膊從被子裏伸出來,我差點叫出聲,羞得臉又紅了。
仔細看,我上身都是那種痕迹,就連腿上都有。
“不行,我要告訴瘸子這件事。”我下定決心,馬上穿好衣服打算現在就去村長家,把夜裏發生的事情告訴瘸子。
雖然跟他講有些難以啓齒,但總是被那個男人占便宜也不是個事。
我穿好衣服後,不由得暗罵那個男人狡猾,可是他背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仔細的檢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脖子上倒是沒有那個痕迹,我穿上長袖,把扣子扣好,一點都看不出來。
剛走到門口,就看見村長媳婦扶着瘸子走過來。
我忙着上前,“嬸嬸,瘸子怎麽了?”
村長媳婦歎口氣,說:“在靈堂裏坐了一夜,累壞了,快扶他回去歇歇,我回家給你們做點飯送過來。”
“好。”我忙着扶着瘸子另一邊,瘸子眯着眼睛,步子都邁不好了。
“瘸子,你怎麽了?”我小心的問他。
他看了我一眼,雙眼無神,剛走進家門就咳嗽一聲,嘴角緩緩滲出血來。
我吓得不行。“瘸子,你咋了?”
他朝着我伸出手,但是伸到一半,就倒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了。
“救命啊,救命啊……”我大喊着,又不敢動瘸子,他嘴角一直再往外流血。
最後還是給我們送東西的李民媳婦撞見了,跟我一起把瘸子扶到屋裏,本來是要把瘸子送進縣城醫院裏的,但是瘸子自從躺在床上,就緊緊的抓着床欄,怎麽都不松手。
最後沒有辦法,隻能叫人去縣城裏請了醫生過來。
還是之前給瘸子輸液的醫生,他檢查完後,臉色凝重的說:“沒辦法了,你們趕緊送到醫院裏面吧。”
我一聽就哭開了。
李民媳婦安慰着我,跟醫生說:“您要不先給輸輸液?實在是現在他抓着床欄太緊了,我們都拽不開。”
醫生一聽,伸手去拽了幾下,果然拽不開。最後隻能點頭,給瘸子紮上針,開始輸液。
“我這也就是緩緩,等到他醒了,你們一定要把他送進醫院去,在這麽耽誤下去,就真的沒有希望了。”他跟我囑咐說。
我這才知道瘸子已經病的這麽嚴重了。
李民媳婦忙着應了,說是等到瘸子醒了,就馬上往縣城裏面送,這才把醫生送走了。
“丫頭,瘸子怎麽病的這麽嚴重啊?”李民媳婦着急的問我。
我搖頭,我一直知道瘸子在咳嗽,但是真的沒想到他會病的這麽嚴重。
“瘸子就是一直在咳嗽,我也不知道他病的這麽嚴重。”這時候,我竟然能開始想齊陽了,他要是在,肯定有其他的辦法。
李民媳婦歎着氣離開了,我留在家裏照顧瘸子,學校也不去了。
現在同學們都當我是異類,就算是我不去,他們也不會着急。更不會問。
瘸子在昏迷的時候,眼珠一直在動,而且是很快的轉動,嘴裏嘟囔着,我聽了半天也聽不出他說的什麽。
“丫頭,瘸子這是怎麽了?”村長媳婦來了,但是我這次一看見她,就感覺她身上有一層的霧氣,讓我有點看不清她。
但這種感覺隻有一小會,她一靠近我,身上的白霧就消失了。
“瘸子病了。”我心疼的說。
她臉色一僵,靠近我,把食盒放到桌子上,說:“你先去吃飯吧,我來照顧他。”
我早就餓的不行了,看着桌子上的飯菜,舔舔嘴,“好,麻煩嬸嬸了。”
我狼吞虎咽的吃着,看着村長媳婦坐到瘸子床邊,臉上是的神情很詭異。把手輕輕的放在瘸子額頭上。
“嬸嬸,你在幹啥?”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她笑了笑,說:“我看看瘸子發燒沒,你吃飯吧,甭管我。”
我應了聲,但是還是不錯眼的額盯着她,總覺得嬸嬸今天有點不對勁。
她慢慢的把手從瘸子頭上拿開,我發現瘸子竟然平靜多了,眼珠也不動了,呼吸平穩。
“嬸嬸,你說瘸子啥時候能醒啊?”我無助的問她,瘸子一暈倒,我心裏就空落落的,實在是難受。
“用不了一會就醒了。”她說着,看我吃完了,把碗筷收拾好,直接離開。
我看着她的背影,想不通她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冷漠了,明明剛剛還是和藹的。
“瘸子又暈倒了?”剛坐到床邊,姥姥就進來了,一看見瘸子躺在床上,當下對我瞪眼睛。
“你是怎麽照顧瘸子的?他把你養大容易麽?這三天兩頭的暈倒,是不是你給氣的?”姥姥連珠炮似的,幾句話就把瘸子暈倒的責任推到了我身上。
我扭頭,不想跟她說話。
她隻會罵我,從來爲我着想。
“诶,你這個丫頭,有能耐了是不是?還學會不理人了,趕緊說,瘸子到底是怎麽暈倒的。”姥姥嚴厲的說。
我癟着嘴,心裏特别委屈,“從村長家裏回來就暈倒了。”
“從村長家裏回來?在村長家裏發生了什麽事?”她又問我。
“我也不知道,昨天瘸子一個人給村長守靈,他讓我回來睡覺了,等到早上,瘸子一回家就暈倒了。”我說到這裏,聲音裏帶了哭腔。
“剛才醫生說,要把瘸子送到大醫院去,說是不能再拖了。”
姥姥神色複雜,沒再說啥,坐在凳子上開始發呆。
我看了她一會,看她一直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也收起了哭聲,轉頭看着瘸子的輸液瓶子。
“都是你這個掃把星,煞星。”姥姥突然指着我罵了起來,三兩步走過來,沖着我後背就打了兩巴掌。
我痛呼一聲,趕緊躲開,“你幹啥,憑啥打我?”
她指着我,拍着大腿,“你聽聽,你現在說的是啥話?我打你兩下還不行麽?要不是你,我女兒怎麽會死,都是你這個煞星,克死了我的女人,又來克瘸子。”
這一套說辭都已經聽爛了,以往聽見隻是心裏難受,但是現在怔了一下,難道瘸子這樣,真的是我克的?
就在我怔愣的功夫,姥姥罵罵咧咧的過來,伸手又要打我。
我反應過來,直接推開她,大聲的反駁說:“根本就不是,我師父都說了,我的體質是百年才見一次的,是很搶手的。”
姥姥冷哼一聲,“搶手?你個煞星有什麽可搶手的,還敢跟我頂嘴,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她說着,又要打過來。
我這次卻沒躲,直接迎上去,“你打吧,直接打死我好了,反正我媽已經死了,我正好去去告訴她,她拼命生下來的孩子卻被你打死了。”
姥姥一聽這個,當下就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竟然開始哭:“我苦命的女兒啊,才那麽大一點就被人糟蹋了,拼命生下的孩子還是個不省心的,這是要逼死我啊。”
我近乎無語的看着姥姥,這又沒人,她到底哭給誰看?
本來以爲她是裝的,但是後來看她哭的快上不來氣了,我心裏也開始内疚,想起瘸子經常跟我說的,姥姥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我得讓着一些,不要總跟她吵架,畢竟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我猶豫了半天,走到她身邊,小聲說:“姥姥,你别哭了,我以後會好好的孝順你的。”
她直接揮開我的手,捶地罵道:“少來裝模作樣,看見我這樣,你更應該開心,都是你害的,你還我的女兒。”
她罵着,一把抓住我的手,巴掌就落在我的屁股上。
我看着她的眼淚。也沒了反抗的心裏,低着頭由着她打,眼淚就沒停過。
“張嬸兒,您這是在幹啥呢?”瘸子還有些虛弱的聲音響起。
姥姥動作一頓,我轉過頭就看見瘸子趴在床上,手背上的針頭已經回血了。
“瘸子,你别動。”我也顧不得姥姥了,忙着跑過去,把他按住,“你好好的躺着,都回血了。”
他給我笨拙的擦着眼淚,“别哭啊,乖乖的。”
我把眼淚忍回去,“好,我不哭,你躺着别動。”
他歎着氣,重新躺下,“張嬸兒,您别坐在地上了,地涼,回頭生病了可不好。”
這還是第一次姥姥打罵我被瘸子看見。她臊的老臉通紅,讷讷的從地上起來,“你醒啦。”
瘸子點頭,說:“張嬸兒,不是我說你,孩子已經這麽大了,你不要動不動的就上手打,現在有了心結,等你老了,不能動了,你還能指望着孩子對你好?”
“她敢不對我好。”姥姥雙眼一橫,叉腰看着我。
我低着頭,不想看她。
“你沒了女兒,丫頭也沒了媽,就剩下你這麽一個親人,你還總是這麽打她,你讓孩子長大了怎麽想?”瘸子苦口婆心的勸道。
姥姥看我一眼,抿唇不語。
“張嬸兒,按照我現在這種情況,也活不了幾天了,你總是這樣,讓我怎麽放心把孩子還給你?你要是還是不改改這個毛病,我就讓齊陽把丫頭帶走了。”瘸子說。
一聽齊陽要把我帶走,姥姥這才急了,“我今天來就是想問你這件事的,丫頭怎麽成了齊陽的徒弟了?她一個丫頭,好好的養大,将來找個人家,能平安的過一輩子也就行了,你咋還讓她跟齊陽學本事呢?”
瘸子拍着我的手,耐心的解釋說:“丫頭有幹這行的天賦,讓她跟齊陽學學,不是壞事。”
“啥天賦?就是煞星,能是什麽天賦,也就是你跟齊陽一天天的把她當成寶。”姥姥不在意的說。
“我才不是煞星。”我紅着眼睛,瞪着姥姥,“我以後能幹成大事。”
我像是宣誓一般,鄭重的說完這句話,抹着眼淚跑了出去。
隻聽見姥姥跟瘸子抱怨:“你瞅瞅,這丫頭都讓你給慣成啥樣了。”
我一定要跟齊陽好好學本事,我暗暗下決心,絕對不在讓姥姥這麽瞧不起我。
“你哭什麽?”那個男人的聲音響在耳邊。
我不由得抖了下。看了半天,卻沒有看見他的影子,“你在哪裏?”
一隻手溫柔的摸上我的頭,“你看不見我,告訴我,爲什麽哭?”
情緒在心裏積壓太久了,我一直想要找個人傾訴,聽見他這話,再也忍不住了,哽咽着說:“姥姥總是罵我,說我是煞星,是我害死了媽媽。”
那人沉默片刻,道:“這事本就與你無關,不必在意。”
“可是,我看見别人的姥姥都是笑眯眯的,還給她們糖吃,爲什麽我的姥姥對我這麽兇?”我低落的說。
他摟着我,安慰說:“不過是一時的誤會。”
我悶頭坐着沒再說話。
“明天過來一趟。”姥姥突然出來,跟我說。
我心裏一驚,看了半天,才确定姥姥根本感覺不到那個男人的存在。
“好。”我低聲應了。
姥姥沒再說話。轉頭離開了。
“我要回去照顧瘸子了。”我對着旁邊說了一句,進了屋子,沒注意到姥姥已經走到巷口的身影頓了一下。
瘸子已經睡着了。
我呆呆的坐在他旁邊,看着輸液瓶,不知道姥姥讓我過去是有啥事。
瘸子一直到半夜才輸完液,夜裏有些低燒,我隻能守在他旁邊,熬到了第二天早上,我也是滿眼的血絲。
“丫頭,這是怎麽了?”
齊陽回來了,看見瘸子躺在床上,吃了一驚。
我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人精神了不少,“瘸子病了,已經輸了液,可是醫生說要把他送到縣城的大醫院去。”
“病了?我來看看。”齊陽上前給瘸子診脈。
我驚訝的看着他,“師父,你還會給人看病啊?”
“這有什麽,修道之人都懂些。”他先把手搭在瘸子的右手上,臉色慢慢暗了下來,然後又放到他的左手上。等到他給瘸子看完病,臉色十分難看。
看見他的神色,我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憋着眼淚問:“師父,瘸子他怎麽樣了?”
“不用折騰他了,這病就得養着,先輸幾天液吧。”他歎息着說。
我嗯了一聲。
“村長的喪事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你跟我仔細說說。”他把我帶到一邊,沉聲問道。
我忙着擡着村長上山的兩次意外都說了。
“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第一次可能是無心之失,但那條蛇可就不簡單了,看來這是村長自己不想走啊。”他感歎說。
現在一想起那條蛇當時看我的眼神,我禁不住的有些腿軟。
“村長爲什麽不想走啊?”我納悶的問。
齊陽耐心給我解釋:“蛇又稱之爲地龍,按理來說下葬遇見蛇該是吉兆,但這事情詭異在,那條蛇是半路出現的,而且還主動攻擊棺材,後來又被打死,這樣一折騰,吉兆也變成了大兇,看來我還是得去村長家裏看一看。”
對于他的解釋我聽的一知半解,但是他一說要去村長家,我就急了。“師父,你别去了,瘸子就是在村長家裏守了一夜靈,才變成這樣的。”
他沖我一瞪眼睛,“你這是什麽話?做我們這行的,怎麽能這麽膽小?不僅我要去,你也要跟我去。”
我噘着嘴,心裏是很不願意的,但是又害怕他這副嚴厲的樣子,隻能點頭。
我做了飯,給瘸子喂了一碗粥,我跟齊陽随便吃了點,就去了村長家裏。
我們到的時候村長家裏也是剛吃完飯,村長女兒正刷碗呢,看見我們過來很熱情的說:“齊先生,你們怎麽過來了?快進屋。”
齊陽擺擺手,站在院子裏沒動,“聽說下葬的時候出了意外,我來看看。”
他拿出常用的羅盤,在院子裏走幾步就看一眼。
我跟村長女兒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
我注意到他走動的時候,看了好幾眼村長女婿的房間,最後卻停在了村長生前住的那間屋子前。
“現在裏面有人嗎?”他問。
村長女兒歎着氣說“有人,我媽在裏面呢。”
他點點頭,上前去敲門:“嫂子,能不能開下門?”
“齊先生,我媽昨晚一夜沒睡,一直在哭,你就讓她歇一會吧,有啥事跟我說就行。”村長女兒說。
“這事跟你說沒用。”齊陽頭都沒回,不客氣的說。
村長女兒臉色一僵,臉上隐隐的有怒氣,我從小就被欺負慣了,會看被人臉色,見她這樣忙着說:“嬸嬸跟村長叔待在一起的時間更長,所以要把村長下葬,還需要嬸嬸出面。”
她這才收斂了怒氣。
齊陽喊了好幾遍,屋内才傳出動靜來。
“齊先生,你有事?”村長媳婦開了門,精神萎靡不振,黑眼圈很重。
我正對着門口站着,雖然有齊陽在前擋着。但是她一開門還是一股陰氣沖出來。
齊陽笑着說:“沒大事,就是要把村長下葬,需要一件他的貼身物品,我來問問你。”
村長媳婦嗯了一聲,轉身進了屋,從頭到尾沒說過讓齊陽進屋的話。
這在我們農村很不正常,村裏人好面子好客,家裏來了人隻要是不是砸場子的,不管親近不親近,都會讓進屋坐坐。
齊陽也不着急進去,筆直的站在門口。
沒一會,村長媳婦拿着一根煙杆子過來,“這是他用了十來年的煙杆子,行嗎?”
“行,嫂子,我能進去看看麽?”齊陽接過,突然問村長媳婦。
村長媳婦猶豫了半天,才點頭。
我看着她的臉色,竟然透着一種灰敗的感覺,心中充滿了疑惑,她之前來看瘸子的時候。精神還不錯,怎麽一夜之間就變成這樣了?
“丫頭,愣着幹啥,進來。”齊陽喊了我一聲,先進了門。
我猶豫了一下,才小步走進去。
一進屋,我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原本還有些困,現在徹底被凍醒了。
屋子裏太冷了,還不是北方冬天普通的幹冷,而是陰冷,一股股寒氣直接往骨頭縫裏面鑽。
齊陽在屋子裏走了一個來回,看着村長媳婦,“嫂子,你就沒啥想要跟我說的?”
村長媳婦聞言,怔了一瞬,原本平靜的表情慢慢的皲裂,哭着說:“他死的慘啊。”
“到底發生了啥事?”齊陽追問道。
村長媳婦抹着淚說:“昨天晚上我剛躺下,就聽見他跟我說話,他說他不想走,跟我說他身上疼,肚子裏難受。”
“我當時也沒在意,就覺得是自己這兩天太累想多了,就睡着了,可是我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裏他肚子上豁着一個大口子,坐在我對面,跟我哭,說自己肚子疼得不行。”
村長媳婦哀聲說着。
我想起那天在後山上看見的景象,村長卻是被倒挂在樹上,肚子上一個大口子,腸子都耷拉出來勒。
齊陽嗯了一聲,走了幾步,轉頭說:“去準備些東西,今晚我開壇做法。”
村長媳婦面上大喜,忙着應了。
從那屋裏出來,曬了半天的太陽我才緩過來:“師父,那屋裏怎麽那麽冷啊?”
他瞟了我一眼,“陰人待的地方,能不冷麽?”
“陰人?難道村長在裏面?”我驚訝的問。
他點頭,領着我往家裏走,“中午做飯用素油。炒個青菜就行。”
剛吃完早飯,就跟我說中午飯的事情。
“聽見沒有?”他問。
“聽見了。”我半死不活的應了聲。
本來打算回到家裏睡一會的,但是剛進家門就被他拽到瘸子的房間,“去,畫幾張辟邪符。”
我身上實在是沒有精神,“師父,我眯一會,就一會。”
“眯什麽眯,趕緊去。”他語氣嚴厲起來。
我不敢在說啥,洗了臉,換了身衣服,鄭重的把符紙擺好,“師父,用不用加我的血?”
我在猶豫着要不要用我的血來和朱砂。
他笑了一聲,“用不着。”
我撇撇嘴,定下來心來開始畫符。
中間醫生又來了一趟,重新給瘸子輸上液,看見我在畫符,搖頭歎息,失望的說:“你們這是怎麽教育孩子的,小小年紀都給教育的如此迷信。”
不過當時家裏隻有我跟齊陽,齊陽沒理他,我也沒說話。
他看了一會,覺得沒趣,就走了。
瘸子一直在睡着,動都沒動一下。
等我畫完了八張符紙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剛下筆,揉着酸痛的手腕,轉身就看見齊陽正坐在台階上剪紙人。
“師父,你剪紙人要幹啥?”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這麽專注的神情,剪出來的紙人活靈活現,比村裏的女人剪得還好看。
“村長是誤以爲自己的身體已經被破壞了,這才不想走,我正在給他重新弄個身體。”他解釋說。
我看着他剪好的紙人,“這能當村長的身體?”
他瞅了我一眼,我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了鄙視。
“我發現你其實有點笨。”他說。
我哼了一聲,去看瘸子去了。
吃過午飯,他又帶着我去了村長家,這次還給我一件衣服,像是道童的長袍,我穿着有些大,看着有些滑稽。
“站在右邊。拿好這柄寶劍,看見什麽都不要發出聲音。”他給我分配任務。
看他嚴肅的樣子,我瞬間感覺自己責任重大,也很嚴肅的點頭,走到右邊的牆角下站好。
他上午所說的開壇做法很簡單,就是在村長的棺材前擺上長桌,上面放着三樣祭品,一碗倒頭飯,桌子下放個火盆,燒着紙錢。
他也換上一件道袍,拿出一柄桃木劍,恭敬的放在桌子上。
把剪好的紙人擺好,他當場拿起筆,在紙人上面畫好了五官。
他恭敬的給村長上了三炷香,插在倒頭飯上,然後按着桃木劍退到門口。
等到香燒到一半,他大喝一聲:“呔。”
吓得我渾身一激靈。
然後就看見他腳踩罡步,舞着桃木劍,嘴裏念念有詞,他說的極快,我隻聽清了最後一句:“急急如玉皇上帝律令!”
念完後,他拿起紙人放在村長的棺材上,咬破自己的食指,在棺材上畫了兩道。
我感覺一道陰風朝着我吹過來,我情急之下把手中的寶劍舉高,一碰到寶劍,那道陰風就自己消失了。
這時候。齊陽大喝一聲,跳到了門邊,拿出兩張我畫的符紙,拍在了門上。
陰風瞬間消失,一切都恢複平靜。
齊陽這才收起桃木劍,拿起桌子上剩下的紙人,開始擺弄。
我好奇他在幹什麽,就往前面走了兩步,直接瞪大了眼睛,村長正蹲在齊陽旁邊,抽着煙,嘴巴開開合合,好像在跟他說話。
但是齊陽從頭到尾都好像沒聽見一樣,沒有搭理村長。
我這麽一過去,村長眼睛一亮,朝着我飄過來。
“丫頭。你能……我……話嗎?”他一過來,我手上的寶劍就嗡嗡的響,村長的話我也隻能聽見幾個字。
看着齊陽專心的坐着,似乎根本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情,我一想,他隻告訴我不能說話,也沒說不能把劍放下,于是就退到牆角,悄悄地把劍放下了。
劍一放下,我就能聽清楚村長的話了。
“哎,這是咋回事,咋都聽不見我的話呢。”村長發愁的說。
我對着他擺擺手,指了指我。
他驚喜不已,飄到我旁邊,說:“丫頭,我跟你說,回去就告訴瘸子,不要再上後山了,後山的東西倒是沒事,村子裏發生這麽多意外,都是有人在暗中操作。”
我吃了一驚,使勁的忍着沒問,用眼神詢問村長那人是誰。
但是我跟村長顯然是沒有默契的,他根本沒理解我的意思,“你不相信?啊呀,我那天親眼看見的,村子裏有個人鬼鬼祟祟的上了後山,本來想看看他,要幹什麽誰知道卻被他敲暈了。”
我眨着眼,給村長使眼色,雙手一直比劃,寫着“誰”這個字。
村長還是沒理解,自顧自的說:“你回去一定要跟瘸子說,讓他當心,實在不行就跟書記說,把村民都遷走吧,這幾年我們兩個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他其實也懂咱們村子的事。”
我着急的翻了個白眼,這些我都知道,你趕緊告訴我上山的人是誰啊。
“哦,對了,上山的那個人就是……”
“丫頭。劍。”齊陽生氣的喊我。
他這麽一喊,村長都顫抖一下。
我忙着拿起寶劍,跑到齊陽身邊,轉身看村長,就見他蹲在牆角,正抽着煙。
齊陽抽出寶劍,把紙人的嘴巴哪裏戳出一個小洞,然後放在桌子上。
“退回去。”
我求之不得,正好聽村長說完,可是我這次回去村長竟然不說了,就那麽看着我,跟我大眼瞪小眼。
齊陽把我畫的辟邪符貼在棺材的四個角上,然後用桃木劍把紙人挑起來,圍着村長的棺材轉圈,越走越快。
我看着原本滿臉愁容的村長,表情越來越呆滞,慢慢的站起來往棺材那邊飄,等到齊陽停下來,村長也正好停在紙人旁邊。
“去。”齊陽喊了一聲,村長被吸到了紙人上。
齊陽又把紙人放在棺材蓋上,用自己的血在紙人上畫了個圖案,最後在紙人上拍了一下。
那張紙人就像是被嵌進了棺材裏。
他轉身把手上的桃木劍放在桌上,看着我:“剛才村長跟你說話了?”
“嗯,他說他那天看見有個人上了後山,他是跟着那個人才上去的。”我老實的說。
齊陽點頭,“村長有沒有說那個人是誰?”
我搖頭,“沒說,但是村長說讓瘸子跟書記商量,把村子裏的人遷走。”
“這些話回去原封不動的跟瘸子說一遍,這件事還得他出面。”齊陽囑咐完我,把桃木劍收好,這才開了門。
村長媳婦和女兒早就等在門口,一看門開了,忙着着急的問:“齊先生,事情怎麽樣了?”
“現在沒什麽事了,明天下葬,你們準備東西吧。”齊陽看着有些疲累,揉着脖子,往外走。
村長媳婦追上來,“那墓地還需要換個嗎?”
齊陽問了瘸子選的地方,沉思片刻,道:“不用了,那是個好地方。”
我抱着寶劍,跟在他身後,最後忍不住問:“師父,爲啥我拿着這個劍的時候,就聽不清楚村長說的話呢?”
他頗有些感慨的說:“那是因爲這柄劍的殺氣太強,沖散了村長的鬼氣,這可是古時一位大将軍的佩劍,殺人無數,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得到的,真是便宜你了。”
我眼前一亮,便宜我了?這是要送給我的意思?
喜滋滋的抱着那把劍,覺得齊陽比以前好多了。
我們回到家的時候,瘸子已經醒了,李民媳婦剛剛送了晚飯過來,正在喂他吃。
“事情怎麽樣了?”瘸子一看我跟齊陽的裝束,就知道我們去幹啥了。
倒是李民媳婦抿嘴樂了,“還是第一次看見電視裏的衣服,齊先生穿着真挺好看的。”
齊陽淡笑着,“已經沒事了,你好好的歇着。”
“嫂子,我吃飽了。你也快回家去忙吧。”瘸子跟李民媳婦說。
她應了一聲,又誇了我兩句,這才提着飯盒走了,說是明天再來拿碗碟。
“行情不錯。”齊陽揶揄道。
瘸子被他笑話的耳根都紅了,繃着臉說:“說什麽呢,人家隻是爲了感謝我,再說了,丫頭還在呢,你注意點。”
齊陽笑了聲,說起了正事:“現在村長的事情解決了,明天下葬也就沒事了,隻是……”
“那東西沒除掉?”瘸子急忙問道。
我擺弄着寶劍,納悶的看着他們,有啥東西啊?
“沒有,那東西太過狡猾,被他給跑了,不過無礙,今夜我再去一趟,定要把他收拾了。”齊陽冷聲說。
我一聽,身子就沒了力氣,晚上還要去?
苦巴巴的看着瘸子,卻發現他一臉的愁容,“有你在,我倒是不擔心那東西,就是村長走的事情,情況如何?”
齊陽歎息一聲,道:“還算不錯,我能看見他,丫頭看見了,對了,丫頭,你把村長跟你說的話告訴瘸子。”
“哦。”我打起精神,把村長跟我說的話一字不落的跟瘸子說了。
瘸子一聽,臉上的憂色更深了,“村裏的人?我可從來沒發現村裏還有其他懂行的人。”
“人家能讓你發現?我看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去跟書記商量一下,遷走吧。”齊陽說。
“讓我再想想。”瘸子輕聲說。
“你呀,也别發愁了,既然村長已經說了不是那東西的問題,那你也不用那麽着急,現在好好的養着身體。”齊陽勸他說。
瘸子點頭應了。
吃過晚飯,齊陽就讓我去睡覺,說是十一點再叫我,帶我一起去村長家裏。
可誰知我剛躺下就被他拽起來,他給我套上幾件衣服,抱着我就往村長家裏跑,村長女兒哭着跟在後面。
聽着她的哭訴,我這才知道原來是村長女婿出了問題。
我一直覺得村長女婿挺可憐的,改了出生年份的事情他自己都不知道,本是一片孝心去給村長擡棺,卻犯了沖,還得自己遭回罪。
一路跑進他們的房間,看清村長女婿的情況後,齊陽臉色比白天還有凝重。
此時,村長女婿正躺在床上,臉上很紅,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已經快要翻白眼了。
“齊先生,您快幫幫他吧。”村長女人看齊陽一直門口不動彈,小聲催促說。
齊陽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瓶子,要了一碗清水,倒了些粉末進去。
“去村子裏找兩個經常殺豬殺牛的壯漢來,記得讓他們帶上常用的刀。”
村長女兒馬上照辦,跑出去了。
半個小時後,領着兩個人回來了,“咱們村裏就一個,我隻好把鄰村趙大壯叫來了。”
趙大壯人如其名,高高壯壯,皮膚黝黑,銅鈴大的眼睛一睜,特别吓人。
齊陽看着他很滿意,說:“你們兩個分别站在床頭和床尾,拿好你們的刀,稍後跟我一起把他按住。”
那兩個人應了,分别站好。
齊陽看着水裏的粉末徹底融化了,這才走過去,給那兩個人使了個眼色。
那兩個人也是膽子大,刀子往腰上一别,伸手就把村長給按住了,齊陽上前幾步捏着他的下巴,把那碗水給灌了進去。
“退到門邊。”
灌完水,他馬上帶着那兩個人退到門邊。
村長女婿慢慢的平靜了,就在我們松口氣的時候,他突然直挺挺的坐起來,趴到床邊就是一頓吐。
吐出來一堆黃不拉幾的東西,仔細看,裏面還幾坨黑頭發。
吐完後,他像是脫力了一般,趴着一動不動。
齊陽幾步上前,也不在意地上的污穢,扶着他躺好,“再去拿一碗溫水過來。”
村長女兒忙着應了,捂着鼻子出去。
我也往後退了兩步,地上那攤東西的味實在是難聞,跟糞池的味差不多,太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