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安扈的雙手猛地一顫,法印随即停止。外人不知道的是,他體内的靈力忽地沸騰燃燒,不僅灼燒了他的經脈,還使得他的法術也無以爲繼,再也無法維持法印的凝結。
施展到最後關頭的法術猛然停止,使得他頭頂的陰雲一下子潰散開來,道道陰氣在半空中化作無數森森冤魂,盡數撲向他自己。
“不……”
安扈露出驚恐的神情,凄聲大叫,卻無法阻止冤魂的襲來。
數不清的冤魂竄入他的體内,他的臉龐瞬間扭曲,痛苦、驚恐和怨毒混合在一起,使他的五官揪成一團,涕淚橫流,凄厲的嚎叫不絕于耳,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那些索命冤魂的。
一縷縷灰氣籠罩在他的面孔之上,時不時有面容猙獰的冤魂從他的口鼻耳竅中竄出,随即再次沒入他的體内,啃噬着他的靈魂。
所有人都被這樣的一幕吓到了,縱然是身爲始作俑者的李少微也愣在原地,瞠目結舌。他雖然确實是想着趁安扈将法術施展到最後的關頭,燃燒他的靈力,使得他的法術無以爲繼,最終反噬自身,卻也沒有想到這法術反噬的結果居然這麽恐怖。看着安扈那副生不如死的樣子,李少微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心中暗歎了一句自作孽。
李少微知道,這滅絕人性的天陰印安扈原本是準備招呼在他的身上的,卻未曾想到他有【法術燃燒】這種卡牌,将安扈原本充足的法力一下子消耗掉許多,最終導緻了法術反噬,害人不成反害己。
過了片刻,凄厲的嚎叫漸弱,撲通一聲,安扈跪倒在地,頭低低垂下,沒了聲息。
李少微緩緩呼了一口氣,沉默片刻,走上前去,在安扈的身上搜了搜,發現除了靈石和丹藥,他的身上就隻有兩個靈石袋,并沒有發現什麽有用的東西,這點收獲甚至還沒有曾經擊殺王朗時的多,這讓他略微有些失望。
沒有空間法器的修士自然無法将自己的财物都帶在身上,許多平時用不上的功法靈石都被放在了自己的洞府宅院之中,身上最多隻帶一些尋常的靈符靈器,畢竟像李少微這種區區煉氣期就有空間戒指的散修隻是少數。
當然,空間法器的不普及也有他的好處,這樣的狀況無形中會打消了許多人殺人越貨的心思,畢竟有時候冒着隕落的風險斬殺一個修士的所得說不定還沒有自己消耗的多,許多人動手之前都會顧慮許多,若是人人都将所有身家都帶在身上,屆時利益熏心之輩橫行,這仙界怕是早就亂了。
搜刮完安扈身上所有的物品,李少微大袖一揮,一道火焰自袖中飛出,射在安扈身上,很快,安扈猙獰的屍首便燃燒殆盡,李少微轉過身,緩緩走下了擂台。
台下衆人看向李少微的眼神的充滿了敬畏,由不得他們不敬畏,能以煉氣之身接連斬殺兩名築基修士,縱使這兩個築基一個是剛入築基沒多久的散修,一個是靈智底下的邪屍,但畢竟都是真正的築基,這樣的戰績絕對值得被衆人尊敬。
甯遠明的臉上不複初見衆人時的不耐煩,迎上前一步,帶着熱情的笑容,向李少微恭賀道:“恭喜小友取得比試的勝利,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老夫之前目不識珠,怠慢了小友,還望小友恕罪。”
伸手不打笑臉人,李少微雖然對這倨傲的甯遠明印象不好,卻還是微微還了一禮,淡淡說道:“前輩客氣了。”
對于李少微的冷淡,甯遠明似乎并沒有放在心上,哈哈一笑,朗聲說道:“老夫甯遠明,還未曾請教小友大名?”
“啾!”一聲微不可聞的叫聲傳來,
李少微的眉頭忽地微微一挑,頓了片刻,才回答道:“在下李少微。”
甯遠明沒有發現異樣,臉上的笑容越發熱切:“好名字!少微小友,不知現在可有功夫,老夫想請少微小友到府上一叙,探讨一些修煉上的事宜。”
甯遠明如此屈尊結交,要是換作其他任何一個漓江城煉氣期的散修在這裏,恐怕早就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答應了。
要知道,莫說結交了這甯家的旋照期長老,自己在漓江城基本就等于橫着走了,就是人家對你說要和你“探讨一下修煉的事宜”,這也是擺了明的要指點你的節奏啊,焉有不去之理?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漓江城的其他某位散修,站在他面前的人名字叫李少微。
雖然李少微他自己也是一位散修,可是他這位散修見過的市面恐怕要比這位出自修仙世家的旋照期長老甯遠明要多多了。
回顧一下李少微的朋友圈——
數位好友都是前途不可限量的的名門高徒,第二第三道境中與他有交集的修士也不在少數,就連離焰仙域大名鼎鼎的天乙門掌教也曾對他贊譽有加,更何況他還有一位傳說中的大能師傅應元普化天尊,雖然他自己并不知道他的背景這麽叼。
可以說他的朋友圈裏拎出來一個都是要讓漓江城震三震的人物,他又怎麽會因爲一個區區旋照期修士的交好就忘乎所以呢?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對這個甯遠明還沒有什麽好感。
所以他果斷地沒有給自我感覺良好的甯遠明面子,幹淨利落地拒絕了他:“不好意思,我沒有時間。”
嗯,李少微并不想将自己的情商浪費在無關人等身上,所以他并沒有考慮甯遠明的感受。
甯遠明的臉色一僵,眼角跳了跳,感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好半晌,才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說道:“既然如此,那就當老夫沒說。”
“嗯。”李少微淡淡地嗯了一聲,對,就是嗯了一聲。
甯遠明又覺得有些控制不住他自己了。
要是按照他以往的脾氣,這時候李少微恐怕至少得回去躺三個月了。
要知道縱然他顧及影響,不能在衆人面前殺了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子,但是“略微”教訓一下還是可以的,可是現在他所圖甚遠,卻反而有些不好出手了。
狠狠吐了一口氣,甯遠明略一拱手,悶聲說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不送了,小友路上小心。”
說話的架勢頗有些咬牙切齒。
李少微點了點頭,還了一禮,也不說話,轉身就走。
京玉暄的臉上有些尴尬,沖着甯遠明歉然一笑,轉身領着衆人追李少微去了。
待得李少微等人走遠,甯遠明臉上的怒氣才漸漸顯露出來,轉過身,目光正好掃到一旁不停地瘋言瘋語,被衆多奴仆拉住的劉應天,重重地哼了一聲,對甯生福說道:“這個瘋子還把他留着幹嘛?”
甯生福察言觀色,知道甯遠明現在怒火中燒,急忙露出誠惶誠恐的表情,跪倒在地:“是小的考慮不周,小的這就去辦,這就去辦。”
甯遠明大袖一甩,将甯生福掀翻在地:“還不快滾?”
“是,小的這就滾,這就滾……”甯生福不敢辯解,從地上翻身而起,跑到已經手忙腳亂的劉家奴仆之中,不複一開始時的彬彬有禮:
“你們這群沒教養的東西,還不快把這個瘋子擡出去?在我甯家裏鬧成何體統?一個個都不想活了嗎?快滾快滾!”
人就是這樣勢利,當你顯赫的時候,仿佛全世界都在圍着你轉,當你落魄的時候,甚至連一個家仆都敢欺辱你。
可惜這些感慨劉應天是不會有了。
爲了殺死李少微,他把劉家所有的家産拿出來供安扈提升自己的邪屍,方才将它堆到了煉氣期,可是到頭來死的卻是安扈自己。
如今父親沒了,靈石礦沒了,不僅大仇無法得報,就連劉家也要敗在了他的手上,接二連三的打擊徹底擊垮了劉應天,他已經徹底瘋了。
事實上,若不是劉一靜先派人劫殺京玉暄,劉家想必也不會走到這一步。正所謂害人終害己,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甯遠明豎着眉頭,掃了一眼混亂不堪的劉家衆仆,狠狠地一甩袖子,向着演武場外大步離去。
他的心底暗暗發誓:他定要讓那個不知好歹的小子好看!
京玉暄加快步伐,來到了李少微的身旁。
還未等京玉暄開口,李少微便淡淡一笑,便自顧自地開口道:“那甯家的老鬼心中有鬼,無論得罪與不得罪,他最終都會來找李某的麻煩,既然如此,李某何必與他客氣。”
京玉暄微微一愣,問道:“恩公爲什麽覺得那甯長老會對你不利?”
李少微眼中閃過一絲冷光,說道:“玉暄小姐,你一定覺得那甯家老鬼隻是因爲李某接連斬殺兩位築基期存在,認爲李某值得結交,才會交好于我的,對麽?”
京玉暄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如實地點了點頭:“玉暄确實是這麽想的。”
“若是這甯遠明隻是想交好李某,那麽當李某一而再再而三得罪他的時候,他爲什麽還是對李某保持了克制?換作一個正常人,若是遭遇李某這種态度,怕是不大打出手,至少也會破口大罵吧?”
京玉暄随即反應過來,眉頭一皺說道:“他别有所圖?”
“所圖非小。”李少微知道自己身上是什麽吸引了甯遠明。
京玉暄低下頭,沉默片刻,又問道:“恩公,你一開始怎麽這麽确定這甯遠明對你有所圖謀?若是你猜錯了,那豈不是弄巧成拙了?”
李少微聞言,臉上的肅然悄然融化,轉過頭,指了指在京玉暄懷中安睡的啾啾說道:“是這小家夥告訴我的,我相信它的直覺。”
沒錯,啾啾天生的直覺敏銳地感覺到甯遠明的貪婪,它的情緒也被與它心有靈犀的李少微感覺到了,這也正是李少微敢如此試探甯遠明的原因。
事實證明,啾啾的直覺确實沒有錯,甯遠明确實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