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紅鼻子老道坐在蒲團上,手裏拎了一壺酒葫蘆,笑眯眯地說道。
林右玄坐在紅鼻子老道的對面,翻了一個白眼說道:
“您弟子我都差點死了,您居然還有心情調侃我,怎麽着,還非要我缺個胳膊少個腿才行啊?”
“那倒不必,”紅鼻子老道灌了一口酒,臉上露出享受的表情,“你要是出了事,老頭子我那一壺羅浮春的帳找誰說去。”
林右玄眨了眨眼睛:“什麽羅浮春?”
“羅浮春啊……”紅鼻子老道笑眯眯摸了摸鼻子,然後一腳就踹了過去,“臭小子你還敢給老頭子裝傻!?真以爲我舍不得打死你!”
林右玄早有防備,從蒲團上一下子跳起來,退到了洞府的門旁邊,也不問紅鼻子老道是怎麽發現自己偷酒的,笑嘻嘻地說道:
“師父您老人家怎麽可能舍得打死我,沒了我以後誰給你下山買酒喝不是?”
“哼!”紅鼻子老道聞言冷哼一聲,倒是沒有再追上去打林右玄,“買酒誰都可以買,但是偷酒可不是誰都會偷的。大不了老頭子再找一個不會偷酒的弟子。”
林右玄不僅沒有反駁,反而煞有其事地說道:“弟子我還真有這樣一個人選。”
紅鼻子老道喝了一口酒,斜着眼瞥了一眼林右玄,悠悠說道:
“你小子這麽好心?又想趁機給老頭子我下什麽套是吧?”
林右玄瞪大眼睛,一臉悲痛欲絕:
“沒有!師父你怎麽會這麽想,弟子我一心爲您着想,你居然說我下套,實在……”
“說人話!”
“我在小南境遇到了一個凡人,身具先天雷晶,而且心性決定,智勇雙全,絕對符合師父你的口味……不是不是,是符合你風格。”林右玄收起無賴像,迅速開口。
“先天雷晶?”紅鼻子老道咂了咂嘴,想了一想,說道,“是不是叫李少微?”
“沒錯,師父您怎麽知道?”林右玄驚訝道,“哦,您是不是也想要收他爲徒,我和他交情不錯哦,我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收他爲徒?”和林右玄想的不一樣,紅鼻子老道又哼了一聲,“他一個連靈根也沒有的凡人,我爲什麽要收他爲徒?”
“靈根沒有可以……”林右玄一愣,随後驚叫道,“沒有靈根?怎麽可能,少微兄身懷先天雷晶,怎麽可能沒有靈根!?”
紅鼻子老道斜瞄了林右玄一眼,淡淡說道:
“看來你和他的關系不錯嘛?可惜了,如果他有靈根的話,老頭子說不得還真想争一争……”
“到底怎麽回事?”林右玄有些焦躁。
紅鼻子老道倒是沒有在意弟子的不恭敬,淡淡說道:
“我怎麽知道,昨天掌教真人讓我們去選弟子,誰知道等了半天通靈殿居然來人說那小子不具有靈根,可是讓我等好一頓驚訝。要知道這先天雷晶本就是世間罕有,這不具備靈根的先天雷晶老頭子我還真沒有聽說過,那小子也算是創造了一個曆史。原來據說就連掌教真人都有意收他爲弟子呢,聽了這話大家就都散了。”
“怎麽可能,少微兄他……”
“嘿,有什麽不可能,又沒有規定先天雷晶就必須要有靈根。”
林右玄輕吐一口氣,說道:“師父,我得去看看少微兄。”
“嗯。”紅鼻子老道喝了一口酒,含糊不清地說道。
就在林右玄快要走出洞府的時候,老道的聲音又從後面傳來:
“臭小子,提醒你一句,不要沾染太多凡間因果,當斷則斷。”
林右玄一頓,沒有說話。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兒,羅浮春的事情我記着呢,回來之前你最好想個辦法,否則老道我……哼哼……”
林右玄飛也似的逃出了洞府……
……
當林右玄找到李少微的時候,發現情況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右玄兄,你怎麽來了。”李少微一邊逗着肩上的啾啾,一邊把林右玄迎進洞府。
“看看你……”看着和平常沒什麽兩樣的李少微,林右玄居然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好。
李少微微微一笑,示意林右玄坐下,并爲他看了一杯茶,淡然說道:“右玄兄是來安慰我的吧。”
“嗯。”林右玄倒也不是矯情的人,大方地承認了,“少微兄不礙事吧,有什麽事情說出來,比憋在心裏好。”
“你看我像是有事兒的樣子嗎?”李少微坐在林右玄對面的蒲團上,神色如常。
“你……你心裏不難過?”林右玄問道。
“難過。”李少微又一次出人意料,“不過沒有那麽難過。”
林右玄有點迷糊,在小南境的時候李少微可是曾信誓旦旦說過要成道,然後娶葉清璇爲妻的,如今不具靈根,仙途已斷,可是他表現的卻沒有想象中那麽在意,難道他以前隻是信口開河?
李少微似乎猜出了林右玄心中所想,微微一笑說道:
“其實委實說,聽到自己不具靈根的時候,我自己心中雖然失落,但是也感到一絲安心。”
“少微兄爲何這樣覺得?”
林右玄更糊塗了,如果要是自己身具先天雷晶,結果卻發現不具有靈根,這樣的打擊他自忖是接受不了的,李少微怎麽還感覺安心呢。
“因爲運氣太好了。”李少微淡淡說道。
“運氣太好了?”林右玄一愣,“怎麽還有人覺得自己運氣好的。”
李少微飲了一口茶:
“不瞞右玄兄你說,在進入小南境之前……雖說那段是時間的記憶有點模糊,但我依稀能記得自己是一個運氣很差的人,可是到了小南境之後我卻是好運連連,先是得到了一些玄異的物品,然後又遇到了葉真人,還得到了啾啾,再然後是業火紅蓮、先天雷晶……這運氣好到讓我有點……有點恐懼。”
經過李少微這麽一說,林右玄确實是一愣。
他出自名門大派,不同于那些散修,他知道冥冥之中确實有氣運這種東西存在,大部分時候氣運在天,是天道法則的一部分,但也有少數的大能能夠操縱氣運。
如果李少微确實如他所說,之前的氣運很差,如今突然暴增,簡直有如神助,如此反常的事情确實讓人有些……有些思量。
也許這不是“好像”有如神助,可能是真的有神助。
想到這裏,林右玄的神色微變。
他雖有任俠之風,與李少微也是相交甚笃,然而這種涉及到天道法則,莫說凡人,就是普通散修也無從得知的問題從李少微口中說出,還是讓他心中一跳,說道:
“少微兄爲何這般講。”
李少微一直直視着林右玄的眼睛,見他如此,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淡然說道:
“看樣子是真有運氣這個說法了。”
“少微兄在試探我?”林右玄眉頭一皺。
“右玄兄不必慌張,我隻是想映證一下心中所想。”
兩人互視着對方的眼睛,一種從未有過的緊張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
良久,林右玄忽地狠狠吐出一口氣,猛地灌了一口茶,說道:
“少微兄猜的沒錯,不過修士不管它叫運氣,我們叫氣運,也确實有些……有些存在可以操縱這東西,如果真有的話,我想,那位現在應該知道我們的對話。”
李少微聞言,臉上緊繃的神色也微微一松,說道:
“就算有,那位現在也沒有阻止,說明我們沒有觸及底線。”
林右玄苦笑一聲:
“是沒有觸及底線,但是少微兄,你可是害苦了我了,不管那位是誰,都不是我能惹得起的。”
“抱歉……”李少微露出一絲真誠的歉意,“但是我必須要搞清楚一些事情。”
“解鈴還須系鈴人,少微兄,這件事情,你要自己弄明白,我會閉口不言,也希望這件事情少微兄不要再與旁人說了。”
林右玄神色再次一肅,這話他不僅是說給李少微聽的,也是說給可能存在的那位聽的,他必須要把自己摘出去,如果真的有那位,那這種事情也絕對不是他現在能夠參與的。
就像他在南離藥閣的選擇一樣,對于自己無能爲力的事情,林右玄心中有底,隻會順勢而爲,不僅自己順勢而爲,他還要提醒李少微順勢而爲,這種事情,說與别人聽就是拖人下水。
“我明白。難言之隐就是難言之隐,我怎麽可能會說給不相幹的人聽。”
李少微也明白,他也并沒有想拖林右玄下水,這話是保證,既是給林右玄和其餘小南境諸人的保證,也是給那位可能的存在的保證。
然而,林右玄的神色并沒有放松:“說了就是說了,少微兄不能當做沒說,聽了就是聽了,我也不能當做沒聽,這事兒,你知,我知,天也知。既然如此,我們坦蕩蕩,少微兄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說好了我好走人。”
李少微一愣,林右玄這話說着看似冷酷無情,但是事實上是讓李少微把該問的問題都問了,不要想着把他摘出去。
當然,也隻有今天能問,這事兒以後他們都會閉口不提。
李少微露出一絲感激之色,雖然不想讓在繼續連累林右玄,但是他确實還有兩個問題,随即正色道:
“有多高?”
林右玄指了指天:“天知道。”
“如何做?”
林右玄搖了搖頭:“不要做。”
李少微吐出一口氣,說道:“明白了。”
林右玄回答了李少微兩個問題,也不多問,閉口不言。
李少微笑了笑,這兩個問題問完,他心中差不多就有了底,笑着說道:
“我接下來準備去外門,估計和右玄兄很難見面了。”
“做雜役嗎?”不再讨論禁忌的問題,林右玄的神色慢慢松了下來,“即使少微兄你不去外院做雜役,也可以留在門内的。”
李少微哈哈一笑,說道:
“我知道,昨天我就和道靜真人談過了,我不想欠你們更多的人情,不好還,還是去外院吧,看看有沒有其他什麽方法,實在不行我會出去走一走,仙界這麽大,我也應該去看看。所以還是外院方便一點。”
林右玄想了一想,點點頭,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一來李少微的背後如果真的有一位存在,不管所圖是什麽,之前他現在是安全的,說不定還會有機遇,二來如果李少微背後沒有那位存在,李少微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在仙門之中也隻能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強行留下對李少微來說也是有害無益。
而且,仙凡有别,因果難斷。
“少微兄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不要客氣,實在不行我會向宗門申請,雖然你是凡人,但是爲宗門立過大功,我想宗門不會拒絕。”
“确有一事相求。”李少微倒也沒有客氣,“我想煉體。”
“煉體?”林右玄先是一愣,随即反應過來,說道,“也是,少微兄服用過三元金丹,确實适合走煉體一途,不過沒有靈力輔助,無法得成大道。”
“無妨,我會想辦法的。”李少微似乎并不在意。
“那好,這事兒就不用去求宗門了,宗門欠你一個人情留着,以備不時之需。我這裏有一門煉體功法,雖然說不上是絕佳,卻也勉強可以一用,而且貴在清白,是我遊曆之時所得,與宗門沒有關系,不違背宗門的條例,可以給少微兄。”
說罷,林右玄從空間法器中取出一枚玉簡,也不廢話,直接用神通将玉簡之上的功法用紙刻錄下來,遞給了李少微。
李少微現在确實需要這樣一本煉體法門,直接接過。
林右玄有從空間法器中取出三個瓷瓶,遞給李少微:
“這是配合功法所用的丹藥,名爲赤靈洗身液,以少微兄凡人之身,足夠十年之用,是我以前修煉這法門時剩餘的,食之無味,如今贈予少微兄。”
林右玄故意說的輕松,李少微的眼中卻閃過一絲感激,接過丹藥,也不點破,隻是說道:“多謝。”
林右玄點點頭,不再多言,直接起身,略一抱拳,說道:“少微兄,保重!”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決絕無比。
李少微沒有挽留。
無法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