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立身語氣誠懇,目光真誠。
經過幾天的相處,他是真的希望眼前這個給了他太多驚歎的少年能堅定道途、不要因此而頹廢喪志。
“就是,大哥說的沒錯,就算葉師叔真的死了,她也一定希望你完成她沒能完成的事業。”許立言跟着說道。
說罷,他忽地發現衆人都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盯着他,看得他全身發毛,半晌愣愣問道:“怎、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許立身給了他胞弟一個闆栗,厲聲說道:
“不會說話就閉嘴!什麽叫就算師叔死了。去去去,一邊去,我怎麽會有你這麽蠢的弟弟。”
許立言立馬一臉委屈地挪了挪位置,遠離了他的哥哥。
經過這麽一鬧,篝火邊的氣氛倒是輕松了少許,林右玄拍了拍李少微的肩膀,說道:
“少微兄,你也别多想,這不還有幾天時間嗎?一切還說不準,我覺得葉師叔還是有很大可能回來的。”
“希望如此吧。”李少微緩緩舒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說道。
林右玄看李少微沒精打采,眼珠一動,忽地說道:“話說少微兄,你是不是有點喜歡葉師叔啊?”
“嗯?”李少微眼皮一擡,愣了一下,随後說道,“我在追求她,怎麽了?”
“額……”這下輪到林右玄無語了,他原意隻是想調侃一下李少微,讓他不要這般沉悶,沒想到他這般大方的說出來,自己反而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好半晌,林右玄才悶聲說道,“少微兄,你還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這有什麽稀奇,”李少微奇怪道,“葉真人如此容貌、如此心地,難道不值得我愛慕嗎?”
“話是這麽說沒錯,”林右玄摸了摸腦袋,“可是你難道不應該矜持一下嗎?就這麽直接說出你愛慕她真的好嘛?”
“沒有什麽不好的,如果你愛慕一個人卻連說都不敢說,那又怎麽能稱之爲真的愛慕呢?”李少微理所當然地說道。
林右玄一滞,好半晌,他才拱手說道:“我一直以爲自己任俠之氣頗重,沒想到少微兄才是真正的真性情,佩服,佩服。”
李少微坦然一笑,沒有多解釋。
這可以稱之爲人與人之間的差異,也可以稱之爲文化與文化之間的差異,畢竟一個接受的是現代教育,而另一個卻深受古代教育的熏陶,再怎麽任俠之氣也是有限的。
“少微兄,葉師叔知道你的心意嗎?”許立身忽地開口。
他可是深知他家葉師叔的性格的,四派之内明裏暗裏愛慕她的修士不知道多少,可是葉清璇向來理都不理。
早就有傳聞說葉清璇一心向道,不理外事,卻不知李少微這般性格,葉清璇會是什麽反應。
“知道。”
“那葉師叔怎麽說?”許立身忍不住八卦道,衆人也不由得豎起耳朵。
“她不同意。”李少微語氣倒是很平淡,“葉真人說她身已許道,讓我不要妄想。”
衆人不由舒了一口氣,這才是他們認識的葉師叔嘛。
不過見李少微語氣中沒有絲毫沮喪之氣,許立身又不由得問道:“那少微兄你是怎麽說的?”
“我說既然葉真人你身已許道,那我成道就是,到時候就可以娶你了。”李少微的臉上露出微微笑意,直到現在他依然能想起當時的場景。
篝火邊隻聽到火焰燒灼木柴噼裏啪啦的聲音,風吹過樹林發出的嘩嘩聲,以及衆人幾乎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滞,不得不說,他們被李少微的豪言壯志吓到了。
既然你身已許道,那我便立志成道。
不得不說,這是他們聽過的最狂妄的豪言,卻也是他們聽過的最動人的誓言。
“少微兄,你可知道成道之難?”林右玄愣愣說道。
“當時不知道,不過沒關系,我說過的話我一定會努力去做,絕不食言。”李少微淡淡地說道。
好半晌,林右玄才再次開口道:
“我早就知道少微兄你不是凡人,可是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少微兄。這已經不是一句佩服能夠表達的,少微兄,我隻能說,在下五體投地。”
“委實說,這話要是從别人的口中說出來,我會覺得他是在說大話,可是不知道爲什麽,從少微兄你的嘴裏面說出來,我居然覺得這事兒還非常有可能。”許立身感慨道。
“少微兄,我許立言這輩子沒佩服過幾個人,你算其中之最!”
“加油。”陳玉卿如是說。
林右玄單手一翻,五隻酒杯和一隻酒壺忽地出現在半空中。
林右玄拎起酒壺,将五隻酒杯斟滿,然後單手一揚,酒杯被送到各人面前。
“祝少微兄馬到功成,抱得美人歸!”林右玄豪氣幹雲,“此事當浮一大白!”
衆人接過酒杯,相視一笑:“祝少微兄馬到功成,抱得美人歸!”
說罷,衆人仰首飲盡,三分豪氣下肚,七分壯志陡生,先前的抑郁之氣盡散,不由齊聲大笑。
“右玄師兄,這可是三千年佳釀羅浮春?”許立身奇道。
“正是!”林右玄沒有否認,“立身師弟倒是好眼光,沒想到卻是同道中人。”
“這酒我以前喝過,想起來還是上一次我被鑒定爲氣通六脈時,家裏老祖宗賞的,因爲酒勁綿長、口感獨特所以記憶猶新,最重要的是還有鞏固修爲的功效,是不可多得佳釀啊!不知右玄兄這一壺是從哪裏得來?”
林右玄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說~不可說~”
衆人一愣,随即脫口而出:“不會是從正印師祖那裏……”
“噓……”林右玄面上一苦,“小聲點,要是讓我師父知道了,非得打斷我的腿不成。這酒我原本準備留着自己享受,你們一個個的可是沾了少微兄的福。”
“這恐怕不是打斷腿那麽簡單了吧……”許立身幽幽說道,“我可是聽說正印師祖是出了名的嗜酒如命啊……”
“師父嗜酒如命,徒弟哪有不好酒的。而且那老家夥摳的要死,從來不讓我多喝,小爺我隻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林右玄嘟囔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幾個喝了我的酒,可不能出賣我啊!”
“沒問……”許立言剛準備拍胸口保證,卻被許立身一把拉下。
許立身微微一笑,竟然有那麽一點老狐狸的感覺,讓林右玄頓覺不妙。
“右玄師兄,要我們封口嘛也不是不行,隻是這見者有份,你看……”
“你……”林右玄的臉立刻漲紅,“好哇立身師弟,平時看你還挺老實,怎麽這時候居然乘火打劫!”
“我隻是把大家的想法都說來了啊!”許立身一聳肩,“大家說是不是啊?”
說着一掐許立言,許立言立刻心領神會:“是,是,這是應該的嘛!”
林右玄望向陳玉卿,卻見一向溫文爾雅的陳玉卿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不關我事的樣子。
林右玄又一咬牙,望向李少微,卻見李少微眨了眨眼睛,老老實實地說道:
“這酒不錯,我還想喝。”
“啾啾!”不知道何時,在李少微懷中睡覺的啾啾也醒了過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林右玄手中的羅浮春佳釀,一瞬不瞬,口水都要流了下來,那樣子簡直就是一隻小饞貓。
“你,你們……算你們狠!”
……
衆人酒酣意盡,而回自己洞穴中收拾行李的牛頭怪此時也終于趕了回來。
一回來,它那巨大的牛鼻子就抽了抽,然後甕聲哇氣地說道:“你們剛剛吃了什麽好東西,俺老牛也想吃。”
衆人七倒八歪,指着不遠處抱着酒壺欲哭無淚的林右玄說道:“你去問問右玄師兄。”
牛頭怪頭一轉望向林右玄,甕聲哇氣地說道:“俺也要吃!給老牛分一點。”
林右玄臉上欲哭無淚的表情收起,冷哼一聲,說道:“把我打成這樣,還想喝我的酒?沒門!”
那牛頭怪上前一步,鼻子中噴出白氣,如山一般的身影站在林右玄面前:“給不給?”
林右玄現在傷勢未愈,看着牛頭怪的身影,頓生一種無力感,然而他天乙門的林右玄怕過誰,甯死也不會向一個妖怪屈服的,頭一梗就說道:“不,不給!”
“真不給?”
“說不給就不給!”
“轟隆!”
衆人目瞪口呆。
卻見那牛頭怪猛地跪倒在林右玄的面前,大聲說道:“對不起,請給老牛喝一口!”
衆人:“……”
“好歹你也是一個胎息期的開智妖族啊,你,你,你的節操呢?”林右玄愣愣地問道。
“我要喝酒!”
沉默半晌,林右玄默默掏出一個杯子,倒了一杯給牛頭怪:“就這麽多……”
牛頭怪接過杯子一飲而盡,然後咋了咋嘴巴:“還有嗎?我還要!”
“不給!”林右玄神色一變,懷中的酒壺抱得更緊。
“你不給我我就和你們神霄一脈的老牛鼻子要!”
林右玄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你這一要豈不是告訴别人你喝過這酒了嗎!?那我豈不是死定了!?
林右玄心在滴血,顫抖着手,再次掏出一個酒杯,慢慢将壺中的酒倒進去。卻見酒杯剛滿一半,壺嘴流出的酒漸漸稀少,然後消失。
林右玄看着最後一滴酒落盡酒杯之中,大叫一聲:“你們這群混蛋……”